第39章

“很厲害。”

陳才誠實地點了點頭,随後将早餐放在桌上, 示意楊佑去洗漱洗漱, 再來吃飯。

楊佑從浴室出來時,發現陳才正靠在椅子上假寐, 再仔細看了看對方的臉色, 楊佑難得有些愧疚。

看樣子昨兒夜裏陳才沒少照顧他。

走在校道上, 楊佑似乎已經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和陳才說說笑笑,匆忙走着。

“楊佑。”

熟悉的女聲在前方響起, 楊佑面上的笑容一僵, 神色呆滞了片刻, 才堪堪鎮定過來。

自然猜到了來者, 陳才微擡眼,神色瞬間冷冽下來,直勾勾盯着她。

不遠處的草叢旁, 站立着胡月, 她嬌豔的面容上顯露出幾分憔悴來, 眼神微有慌亂。

陳才頓了頓,強硬地拽過楊佑的胳膊,直接繞過胡月, 往寝室走去。

“等等。”胡月自是不肯罷休,直接阻攔在他們前頭, 低聲請求道:“我想跟楊佑單獨談談。”

這話,自是對陳才所說。

她擡頭, 目光直視着楊佑,靜靜等待着答複。

許是心虛,胡月的話裏缺失了往日的那一骨子傲氣,顯得有些氣勢不足。

充其量,陳才只是舍友罷了,不好再繼續幹涉這一件事。

他松開楊佑,往旁退一步,做一個安靜的旁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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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抑制不住怒意上漲,他冷冷的目光不住剮在胡月身上,面上盡是不悅。

“不用了,沒什麽好說的。”

停滞了半晌,楊佑呼出一口氣,似做出了最後的決定一般,直接拒絕道。

不等胡月開口,他眸光閃爍,一字一句說道:“胡月,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你也不用擔心昨天的事被傳出去,你可以放心。”

話語間,盡是決絕。

楊佑的眼中,失了往日的吊兒郎當,滿是認真。

說罷,楊佑拉過陳才,頭也不回,快步走開了。

只餘下胡月站在原地,依舊慌得不行,并不太相信楊佑的話。

在她的認知裏,楊佑應當屬于對她死纏爛打,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把柄來作亂的人。

如今,這麽決絕地一走,胡月又覺得莫名不适。

身為不合格的備胎,楊佑的行為完全颠覆了她的猜測。

……

回到寝室,因情緒不佳,楊佑推門的動作稍重,發出一聲悶響來。

歐洋坐在床上,正專心致志地寫着作業。

身側,婁橫正躺着睡覺,一手不老實地搭在小書呆的腰上。

聽到聲響,他擡頭一看,楊佑正大邁步走了進來,一言不發,異常詭異。

頓覺蹊跷,歐洋停下手中的動作,湊了過去,目光細細打量着楊佑,察覺到了他灰暗的情緒。

腦子一轉,以為楊佑又在為昨晚的事而傷神,小善良心生不忍。

觸及歐洋擔憂的神色,楊佑擡起頭,強行扯開一個勉強的笑容。

渾圓的黑眸晃了晃,歐洋站起身,從衣櫃的下方拿出自己的大包零食。

“這些都給你,不要不開心。”

他抱起好幾包零食,非常舍得地塞到楊佑懷裏,說道。

楊佑本人也很偏愛零食,攏了攏懷,說道:“謝謝你,歐洋。”

又經過小傻子的一番玩鬧開導,楊佑的灰暗心情已經悠悠轉晴。

看着兩人熱絡地玩鬧,婁橫被徹底無視,難免生起不悅來。

“我也要零食。”

他走了過去,靠在歐洋身側,緩緩道,語氣裏夾帶了不滿。

歐洋敞開那個大袋子,裏頭已經空空如也,搖了搖頭,認真道:“沒有了。”

“我們出去買。”

婁橫拉起了他,往校外走去。

歐洋一臉懵,被他拉扯着,來到了一家商店。

又是出奇的巧合,他們遇到了那“後山一姐”。

她依舊是那濃妝豔抹的打扮,唇上的口紅嫣紅無比,嬌豔地笑着。

瞥見她的校服,歐洋驚訝地瞪圓了眼,對着身旁人嘀咕道:“她是我們學校的哎。”

某一姐邁着婀娜的步伐,緩步走到了他們的面前,說道:“哎,婁橫。第三次偶遇,我們真的是很有緣分。做個朋友,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呗。”

可憐她上次假扮了好幾天的清純淑女,刻意到婁橫面前晃悠,舉動做作得快把自己給惡心到了。

結果,婁橫完全無視了她。

于是,後山一姐重出江湖,又恢複了以往的妝容,自覺舒坦。

婁橫漠然不語,淡淡地掃過她一眼,繼續低頭挑選小傻子愛吃的零食。

反倒是歐洋十分好奇,瞪着一雙清亮渾圓的眼,上下打量着她。

聽到這句話。

他轉而湊近婁橫,詢問道:“你認識她?”

“不認識。”婁橫從架上取下一包薯片,放進了購物車裏,直截了當地回複道。

絲毫不在意對方對自己的冷漠,女生聳聳肩,臉上盡是無所謂的神情。

來日方長嘛,她也是抱着交朋友的心思。

觸及歐洋好奇的目光,她開始轉移搭讪的目标。

這種純情小男生可比婁橫好對付得多。

何況,長得這麽秀氣,勾搭了也不虧。

女生伸出塗抹着豔色指甲油的手指,格外輕佻地調戲了歐洋一番,用哄騙着的語氣說道:“婁橫的電話號碼是多少?告訴我好不好?”

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調戲,歐洋面色如常,聽得她的話,茫然地望了望身旁人。

當着婁大學霸的面上,光明正大地調戲小傻子,怕不是兼職作死。

婁橫面色沉了又沉,冷意凜然,目光愈發淩厲逼人,偏偏那人還沒有絲毫收斂的跡象。

他直接拍掉了那女生的手,似宣布主權般将歐洋摟到了身側,冷冷吐出兩字來:“走開。”

“啊?”

似乎沒有反應起他的意思,歐洋半仰着頭,眸子裏映着懵懂。

婁橫沒有多話,反而抽出手,摟着他的肩膀,快步遠離了那女生。

又一次搭讪失敗,她早已習慣,定定注視着他們的背影。

見那靠得極近的兩人,女生微蹙眉,精細描過的眉歪了歪,自顧自地喃喃道:“啧,怎麽覺得這兩人有點gay裏gay氣的?”

……

第二天,又到了周一。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胡月一改火爆性子,面對幾人,言語上總帶着些許小心翼翼。

尤其是,她的眼神總不自覺地飄動着,讓他們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來。

下課時,胡月幾次借着班級事務的名義,想要與楊佑搭話,卻總被他冷漠的語調遮掩了過去。

夜修結束,班裏的同學走了一大半,楊佑坐在座位上,正收拾着書包。

猶豫許久,胡月走了過來,站在他座位旁,輕聲詢問道:“楊佑,現在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楊佑擡起頭來,漠然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便提起書包,自顧自地往門口走去。

好不甘心,胡月一咬牙,快步趕了過去。

正巧聽得胡月的話,歐洋也不顧及未收拾好的書包。他氣勢洶洶地上前,阻攔在胡月面前,氣鼓鼓地說:“胡月,你不準再欺負他!”

“我……”

因心虛,胡月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着,久久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因這一場小鬧劇過後,夜修結束後,楊佑早早便回了寝室。

多次被他刻意避開,又兼有306其他人的阻攔,胡月多次挫敗,氣得正跺腳。

另一邊,因她憋着的怒火無處發洩,與男友的相處愈發不融洽,最後不得不徹底分手。

……

周五最後一節課是徐老的課,大家只能勉強壓抑住周末前的興奮,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

正式講課前,徐老宣布說,周六下午要開高三學生會,要各位學生的家長最好都能夠前來。

不能回家的同學,也要向家裏打個電話,把家長叫來。

如果沒有要緊事,學生和家長都不能夠缺席。

聽到這個消息,下方同學議論紛紛,接收到班主任的目光,也都壓低聲音讨論着。

徐老猛地一敲桌子,不小的響動讓下方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板着一張臉,嚴肅地說道:“告訴你們的家長,再忙也最好來參加,沒有比孩子的教育更重要的事!”

陳才正寫着數學題,乍一聽,手中的動作一頓,神色浮出些許失落來。

他的姑姑正好去出差,還有半個月才能回來,而家裏又沒有別的家人,所以也只能放棄了。

微垂眼,婁橫正好聽見那一句話,神色一僵,又很快恢複了過來。

自婁橫懂事起,只有爺爺奶奶在的時候,才會來給他開家長會。

好幾年前,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之後,家長會對他來說就形同虛設。

他那對名義上的父母各有各自的家庭,根本沒人會管他的事。

歐洋轉過頭,正好見婁橫陰沉的臉色,不由得想起了他家庭的情況來。

頓了頓,他擡起手,輕拍了拍婁橫的手掌,以示安撫。

婁橫一僵,神色柔和下來,手掌猛地一翻,直接扣住了他的手。

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歐洋眸光微顫,詫異之下,轉而望向了婁橫。

見他低垂着頭,情緒隐約有些壓抑,歐洋又不忍,任由他壓着自己的手。

他太可憐了,自己要讓着他!

似想到什麽,歐洋又探過頭去,望向陳才的位置,見他的神色,若有所思。

前幾天,聽陳才說他的姑姑出差去了,應該也沒辦法趕回來了。

下課後,寝室幾人去了班主任辦公室,為陳才和婁橫說明情況。

聽完歐洋的敘述,徐老點點頭,早先便清楚陳才的情況,直接答應了下來。

“陳才的情況我可以諒解,但是婁橫…我給你爸打個電話。”

他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婁父的電話。

待接通,徐老直接按下免提鍵,婁父的聲音傳了出來,落到衆人耳中。

“喂,請問哪一位?”

許是被打擾了,婁父雖保持着禮貌,語氣中帶着些許焦躁。

活了幾十年,徐老自然聽得出來這語氣,他不悅地擰眉,依舊客客氣氣說道:“家長你好,我是婁橫的班主任。這周六,學校組織了高三家長會,希望學生家長最好能夠參與。”

聽得那句話,對面沉默了半刻,轉而說道:“老師,抱歉啊,我最近很忙,沒時間。”

意料之中的答複,婁橫神色冷淡,微抿唇,沒有絲毫神色變化。

徐老正要繼續開口時,手側不小心按到音量鍵,直接調到了最大音量。

好巧不巧,手機正好傳出一個少年的叫嚷聲,正值變聲期,公鴨嗓格外刺耳。

“爸!這周末學校有個家長會。”

頓了頓,婁父将手機挪至手邊,順手接話道:“一定去。”

父子倆簡短的對話正好通過手機,傳到了在場幾人的耳朵裏。

一時間,現場陷入一片沉寂,大家神色各異,唯有婁橫依舊一臉冷淡。

他清楚,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可受寵了,尤其比起他來說。

死死咬着唇,歐洋探出頭,眸裏盡是怒意,直勾勾地盯着屏幕。

楊佑是個直性子,向來做事不顧後果,一聽這對話,怒目遠視。

他湊了過去,趁着徐老不備,對着屏幕嘲諷道:“沒時間?您老還是好好躺着吧!婁橫不需要你。”

還未等對方回應,徐老猛地挂斷電話,怒瞪了楊佑一眼。

考慮到婁橫的情緒,他沒有多說什麽,擺擺手,說道:“我答應了,你們走吧。”

回到座位上,幾人都沉默着,識相地沒有開口多問。

歐洋擔心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辦,眼中浮起一抹焦急來。

他洩憤似地輕捶幾下桌面,掏出自己的小零食,塞到了婁橫桌上。

在歐洋看來,不開心的時候,零食簡直就是人生的救贖!

偷眼打量過去,見婁橫遲遲沒有回應,歐洋打算好人做到底。

他默默伸手拆開零食的包裝,捏起一塊小餅幹,送到了婁橫的嘴邊。

歐洋呆呆盯着自己的桌面,等待着婁大爺的反應。

見他頗為有些可愛的舉動,婁橫不由得勾了勾唇,眸裏露出極淺的笑意來。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他不可能因為那所謂父親的一兩句話而情緒低落。

全都是歐洋想岔了,自行腦補出來的悲慘家庭。

但,對于婁橫來說,有小傻子的便宜不占,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微探頭,将餅幹含在口中,舌尖有意無意地觸碰到歐洋纖細的手指。

忽的生出異樣的感覺,歐洋飛快抽回手,眼神不自然地飄忽着。

因着這一回之後,在婁橫的刻意下,歐小傻子成功落坑。

心軟得一塌糊塗,歐洋又喂了他好幾次,無一次例外,都被某人暗中占了點小便宜。

他們公然虐狗的行為,讓隐約猜測到實情的陳才暗暗好笑,竟也消釋了些許沉悶心情。

……

楊爸從歐洋口中聽說了這事後,沒有任何猶豫的便應下了,這些日子自家兒子的情緒越來越奇怪。

他可是要看看,到底是誰拐跑了自家蠢兒子。

到了周六這一天,家長和學生一齊坐在教室裏,等待徐老的到來。

歐洋渾然不覺楊爸的心理,熱情地引薦他認識自己的舍友。

“爸爸,這是我舍友楊佑,其他兩個舍友還在寝室裏。”

正說着,歐洋一轉眸,注意到了楊佑身旁的中年婦女。

想了想,他眉眼彎彎,乖巧地喚了聲:“阿姨好。”

“乖,你是歐洋吧。”

楊佑母親一見歐洋,便很有好感,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笑眯眯地說道。

幾人坐在一排椅子上,不時說着話。

楊母打量着歐洋乖巧秀氣的面容,誇獎道:“歐洋爸爸,你教育孩子教得真好。歐洋這麽懂事,不像我家楊佑,滿腦子只有玩。”

“沒有呢,楊佑這孩子也挺好的,性格開朗。”

楊安言很是享受她的誇獎,笑着點了點頭,順口奉承道。

雖不忘謙虛,他面上的笑容卻綻放得無比燦爛,驕傲的小尾巴幾乎翹到了天上去。

據他的觀察,楊佑和歐洋應該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并不可疑。

這時,楊佑正嬉皮笑臉着,幾乎坐不住椅子,正要偷偷溜走,又被自己老媽給揪了回來。

“啊,媽你輕點。”

他的耳朵正被楊母高高揪着,一片通紅,哀嚎着說道。

歐洋捂着眼,根本沒臉看楊佑的悲慘模樣。

他終于知道,楊佑的厚臉皮是怎麽來的了

“老實坐下。”

注意到目前的場合,楊母這才松開手,兇狠地瞪了他一眼,命令道。

楊佑不住點頭,乖乖地坐在了歐洋的身旁,雙手放在雙膝上,神色一本正經。

瞧這行雲流水的一系列動作,自上學始,這一場景應該上演過無數次。

過了一會兒,徐老走了過來,家長會正式開始。

高三的家長會內容主題很是明确,先是發表一番歡迎兼鼓勵的言論,而後再針對家長的教育方式,徐徐展開,最後,點出幾位成績下落的同學進行批評教育。

這才過了十分鐘,楊佑已經難耐無聊,坐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歐洋正聽着,耳邊忽的想起一陣響亮的呼嚕聲,格外熟悉。

他轉過頭,見楊佑睡得正香,眉頭一皺,推搡了幾把。

奈何,歐洋的力道太小。

結果自然是,楊佑被楊母揪住耳朵,叫了起來,并訓了一頓。

一下午的時間匆忙而過,家長會在徐老的一番致辭下正式結束。

…..

因工作比較忙,楊母警告了楊佑幾聲後,便匆忙離開了。

而歐洋領着小爸爸,去自己的寝室參觀,順便見見自己的幾位舍友。

楊爸命歐洋去車上取小禮物,送給寝室裏的幾人。

他們走進寝室,歐洋一邊發送禮物,口中話語不斷,介紹着。

“這是寝室長陳才。”

“這是我上鋪,婁橫。”

楊爸浮起親切的笑容,目光一一略過幾人,稍作停留。

看向婁橫時,他一頓,定定地端詳了許久,喃喃道:“婁橫,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

“哎?”

歐洋恰好聽見這句話,轉過頭來,發出一聲輕嘆。

“叔叔好。”

聽得他喚了自己的名字,婁橫走了過來,微揚起淺笑,禮貌喚道。

婁橫雖然生性冷漠,但對于某些人,也很清楚必須要認真應對。

楊爸點點頭,應了一聲。

眉頭糾結地蜷縮起來,楊安言上下打量了婁橫一番,愈發覺得他臉部的輪廓異常熟悉。

記憶猛地蘇醒,他一拍手掌,轉身對歐洋說道:“三年前,我們去雲鎮旅游,在雁山那兒,我給你拍了幾張照片,誤把婁橫一起拍了進去,這事我印象深刻。”

此話出口,歐洋歪着頭想了許久,隐約有了一點兒模糊的印象。

又寒暄了一會兒,他出寝室,送一送小爸爸離開。

上車前,楊爸詢問道:“歐洋,你的上鋪和你關系怎麽樣?”

畢竟是自家兒子的上鋪,搞好關系很重要。

歐洋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說道:“很好啊,他人挺好相處的。”

滿意地點頭,楊安言轉身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車上,楊安言的眉頭忽地皺了起來。

不對呀,他這一次是來為了來找兒子的野男人,重點好像搞錯了。

不能怪楊爸段位太低,只能稱道婁學霸過于狡猾。

為了不暴露端倪,婁橫的态度盡量不過于刻意與熱情,不冷不熱間,埋了一個迷霧彈。

正當楊爸暗暗懊惱時,寝室內。

“我的手機裏好像還有這張照片,我找找看。”

歐洋雙眸一亮,從書包中掏出手機,翻找起來。

因時隔過久,找一張照片并不容易,他一張張翻過去,神情專注。

“我找到了!”随着歐洋一聲驚嘆,寝室裏的幾人都湊了過來,看着手機屏幕。

屏幕上,小少年模樣的歐洋正站在一塊巨石旁,擺出一個小手勢,笑容燦爛。

在他身後,高個子的婁橫定定站着,許是恰和,正好往相機的方向望了過來。

一高大,一矮小,反而使得場景異常和諧融洽。

那時候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正好同框。

而三年後,他們成為了上下鋪。

這種概率極其低的事情發生在現實中,在場幾人都很驚訝,當然也包括照片的主人歐洋。

楊佑驚訝地瞪大了眼,驚呼出聲,又細細地看了看照片,大呼緣分。

眼中露出幾分高興來,婁橫說道:“歐洋,待會把照片傳給我。”

驚訝于這一極其難得的巧合,楊佑默默拿起手機,一張張地翻開幾年前的照片。

幾番折騰,他硬是沒有找到類似這一巧合的人,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機。

注意到楊佑的舉動,陳才覺得好笑之餘,也兀得羨慕起他們兩人的緣分來。

很快便到了寒假,各科老師秉承着為同學們着想的态度,布置下一大堆的作業來。

“同學們,這将是高考前你們最後的長假,好好學習,不要懈怠!”徐老站在講臺上,說完這一番話後,才走出了教室。

随着最後一科考試的落幕,學生自教室蜂擁而出,回到寝室收拾東西。

“大家先不急着收拾東西,先來打掃衛生。”

陳才面色嚴肅,将蠢蠢欲動的楊佑抓了回來,指揮着大家進行了假前的最後一次大掃除。

收拾完畢,大家各自收拾着行李,準備回家。

婁橫的行李很少,很快便收拾完畢,靜靜站在一旁等待歐洋。

不知道什麽原因,歐洋的行李特別多,忙活了很久,将那個大大的行李箱塞得鼓鼓囊囊。

婁橫幫着他提行李,兩人一邊說話,往校門口走去。

在校門口那棵樹下等待楊爸時,歐洋想了想,蹲下身,拉開自己的背包。

“這個都給你,沒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從背包裏掏出好幾大包零食,都塞到了婁橫懷裏,一邊說着。

歐洋揚眉一笑,也順便将自己家的地址告訴了他,叮囑道:“寒假記得來我家找我玩兒!”

暗暗将他的住址牢牢記住,婁橫也笑了笑,揉着他的頭,說着:“好好照顧自己,零食不要吃太多。”

眨巴着眼,歐洋乖巧地不住點頭,唇邊的酒窩一直深陷着。

過了一會兒,兩個爸爸前來,接走了歐洋。

自他走後,婁橫獨自呆呆地站了許久,才轉身坐上了公交車。

回到那個沒有溫度的大房子,他推開門,積攢許久的灰塵撲了過來。

自爺爺去世以後,這個房子只住着他一個人,因為遺囑的緣故,他的後媽也不敢有動它的主意。

婁橫走了進去,随意地坐在了沙發上,将行李放在地上。

他掏出手機,點開相冊,一張張照片被一一劃過。

照片并不多,以歐洋的各類照片最多,尤其是恬靜的睡顏更是被他偷拍了不少。

婁橫的目光微深,指尖輕輕摩擦着屏幕,停留在少年白嫩的臉頰上。

……

幾乎每一天,歐洋都會給他打來電話,或者發幾條短信。

偶爾無話可說,他便靜靜聽着,另一頭的小傻子興沖沖講述生活中的瑣事。

對歐洋來說,只是一包小零食便能把他幸福感填得滿滿當當。

這天傍晚,估摸着時間,婁橫站起身來,放下手機,走出了家門。

憑着記憶,他尋到了歐洋家住的小區,因保安把守着,也便沒有進去。

站在小區外的一柱子旁,婁橫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心心念念的電話。

音樂才剛響起,便被接通,他握緊手機,聽着裏頭傳來歐洋清澈軟糯的聲音。

“喂,婁橫?”

不自覺地勾起了笑,婁橫盯着手機屏幕,說道:“歐洋,我在你家小區門前,出來一下。”

很快,歐洋裹着厚厚的大棉襖,出現在了不遠處。

遠遠得,他笑着,眼中好似隕落了星辰,朝着婁橫招招手。

婁橫斜斜地倚靠在石柱上,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見他背着手,目光有些閃爍不定,婁橫隐約猜測到了他的小心思。

果真,歐洋神秘地眨眨眼,将手中包裝精美的小禮物展示在婁橫面前。

“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婁橫接過禮物,也将自己帶來的禮物送給了他。

依照着歐洋的口味愛好,他送的禮物是幾本習題冊和一大包零食。

歐洋打開袋子,細細地看了一眼,笑得愈發開心,拉着他的胳膊,道了聲謝謝。

他們又各自說了一會兒話,才分別。

除夕那一天。

空蕩蕩的屋內,婁橫手捧手機,正操作着角色四處拼殺。

随着一聲響起,游戲結束,大獲全勝。

點開角色頁面看了看,他退下賬號,與人清算價錢。

漫漫長假,他閑來無聊,憑着一手游戲技術,做起了代練。

兩個星期過來,婁橫多多少少也賺下了一些錢。

他正與人溝通着價錢,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上出現一串電話號碼。

見那句號備注,婁橫臉色一沉,眉間躍上一抹煩躁,依舊接通了。

“喂,婁橫,你趕緊回家,今晚吃團圓飯。這麽多年都沒回來過,你弟弟的外公外婆今晚會來了,好好相處。”

人前溫聲細語,一遇上這個不省心的兒子,婁父便粗聲粗氣起來,幾乎是命令式的口氣說着話。

婁橫手中的動作一僵,繼而嘲諷地輕笑出聲來,說道:“往年我也沒回去過除夕,今年也一樣,不需要你假惺惺。”

電話另一頭,呼吸聲微微重起來,婁父捏緊了手中的電話,眼中怒火幾乎快噴濺而去。

當年,他怎麽就沒法這小子給摔死了,留下來做個拖油瓶不說,還只知道氣自己!

深呼吸幾次,他才平息了怒氣,轉而瞪着眼,一字一頓地狠狠威脅道:“婁橫,我告訴你!你今晚要是不過來,以後你就再也拿不到我一分錢!”

原先神色一直平淡無波,婁橫這一回真的被氣笑了,冷冷反問道:“這就好笑了,你給過我錢嗎?”

這幾年來,都是靠着爺爺奶奶留下的錢,以及母親不時給他彙錢來,哪有這個所謂父親什麽事。

婁父那一邊,聽得這句話,語氣更加惡化了,一邊咒罵着,說道:“你個白眼狼,我沒有給過嗎!”

“呵,你最好問問你的好老婆,不僅我的撫養費飛了,給爺爺奶奶的錢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婁橫從他的語氣自然猜測出了些許端倪,一邊說着,挂斷了電話。

他那個好父親肯定能從自己的話裏猜測出一些情況來,至于會如何與後媽讨論這一件事,就不歸婁橫管了。

他們鬧僵了,自己樂得開心,就算他們依舊恩愛如初,也無所謂。

婁父好歹是個大律師,人自然是聰明的,也隐約察覺到了什麽。

越發覺得奇怪,他正要開口詢問清楚時,才發現電話已經挂斷了。

婁父氣急,将手機反扣,猛地拍在桌面上,玻璃屏上瞬間出現好幾條蛛絲似的裂縫。

想了想,他轉身走到沙發前,看着正在刷手機的妻子,問道:“袁麗,我要你彙給婁橫和爸媽的錢,有沒有準時給?”

指尖正敲着屏幕,忽的聽到這一聲問,袁麗一慌亂,手機落地,發出砰得一聲悶響來。

見她的神色出現一瞬間的不自然,婁父不由得生出幾分懷疑來,直勾勾地盯着她。

袁麗愣了愣,彎腰拾起自己的手機,回複道:“有啊。”

話罷,她頓生驚疑,飛快反問道:“怎麽了?”

婁父坐到了沙發上,雙目直視着她慌亂的眼,急切地問道:“到底有沒有?”

“你懷疑我?”

這一下抓住了把柄,袁麗強行揪着不放,氣勢洶洶地反問着,眼中醞釀出淚水來。

“我只是想問清楚情況。”

婁父扯了扯衣領,被這一句話擊得措不及防,急忙解釋道。

一人存疑,另一人心虛,各自又都是天生急性子,一來二去,便這樣大吵了一架。

最後,以袁麗一手摔掉陶瓷瓶為終結,婁父不便再與她吵鬧,煩躁地出了門。

他開着車,飛快奔馳過空蕩蕩的街道,來到婁橫的家門前。

婁橫的家門緊閉着,婁父只得站在門口,大喊道:“婁橫,出來!”

這一次,他一定要把婁橫帶回家,并詢問清楚情況。

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人回應,婁父定定站着,又恰是冬天,冷風蕭瑟。

終耐不住冷意,他壓下滿心的憤怒,狠狠地甩開車門,走了進去。

好似将滿心怒意都發洩在腳下,婁父重重一踩啓動,開着車,絕塵而去。

而此時,婁橫卻不在家裏,他早早鎖好了門窗,往歐洋家而去。

樓下,孤零零地站着一高大少年,微仰頭,往熱鬧聲頻頻傳出的小窗口望去。

莫名的,婁橫心情一陰郁,便會想到那張秀氣無辜的面容。

此時,他定然笑得燦爛,與家人圍坐在一起,說笑玩鬧。

就這樣,他呆呆地站在,久久不動,直到手機上的時間一躍,跳過了12點。

婁橫擡起頭,深深的目光好似透過牆壁,落在了那人身上。

他揚起淺笑,微微動了動唇,輕聲說道:“新年快樂,小書呆。”

低聲的呢喃飄散進空中,被冷風擊潰,飄向了遠方。

這也算,自己陪着他,跨過一個新年。

好似巧合,屋內,歐洋忽的察覺一絲煩躁,他推開窗戶,吹着清涼的夜風。

正想要關上窗戶時,他的目光一滞,正好見寒風中呆呆而立的婁橫。

歐洋一驚,瞳孔猛地一縮,定眼瞧去,确認是婁橫的身影,急忙匆匆下了樓。

“大爸爸小爸爸,我先出去一趟。”

“歐洋怎麽了?”

楊爸來不及攔住他,與愛人相視一眼,納悶地嘀咕了一聲。

兩人也走到窗邊,往樓下望去,見那個高大的身影,目光微變。

歐洋急切地下了樓,投入寒風中。

正值除夕夜,婁橫孤身一人,站在自己家樓下,就那樣一言不發。

歐洋可以想象,對方的除夕夜,應當連家人一起過都沒有。

那蕭瑟的背影平添幾分凄涼,尤其是他偶爾的舉動,顯然已被凍僵。

“婁橫!”

歐洋心疼不已,沖上前去,拉過他冷冰冰的手,氣憤地喚了聲。

既然來他家,直接敲個門就能進去了,非得在這裏挨寒受凍。

他心疼至極,不免惱怒了起來,眼尾飛紅,眉含薄怒。

聽得這一聲喚,婁橫一愣,望向他,眼底含着複雜的情緒,幾乎壓抑不住。

不容他猶豫,歐洋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卻不免放柔了聲音,說道:“跟我回家。”

沒有出口反對,婁橫卻直挺挺地站着,腳下好似紮了根,任由歐洋使勁也拽不動。

正當歐洋想要開口時,婁橫動了動僵硬的手臂,低聲道:“不急,我想要你抱一抱我,有點冷。”

聽着這個請求,歐洋愣了愣,反應過來後,伸出手臂,攬住了他。

濃郁夜色中,一高一矮兩人相擁在一起,無比和諧融洽。

高樓上,楊安言盯着下方的場景,悠悠嘆了一口氣,哀怨地說道:“唉,小歐洋就這樣被拐跑了。”

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大白菜,又青又嫩,就這樣被野小子給帶走了,大虧了。

“他的名字?那天見過一次。”

歐澤倒是冷靜得多,自知遲早會撞見這樣的事。

他微眯了眯眼,淡淡問道。

想了想,楊安言歪着頭靠着自家男人的肩上,說道:“好像是叫婁橫,歐洋的上鋪。”

默默拿起手機,歐澤撥通了一個電話,神色嚴肅,說道:“幫我調查一個人,晉城三中306寝室,4號床鋪,名叫婁橫。”

既然是歐洋喜歡的人,他們不會攔着。

但是,了解好他的情況很重要,絕不能讓小歐洋受了委屈。

樓下。

婁橫滿意地半眯起眼,伸出手,反被動為主動,摟緊了他,力道極大。

被他的懷抱禁锢得有些昏亂,直到婁橫松手,歐洋的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帶着些許迷茫。

婁橫将他往前推了一把,轉身快步離開,只留下一句話。

“上樓吧,我回去了。”

還沒來得及阻攔,人已走遠,歐洋迷迷糊糊地自顧自懊惱,轉身進了家門。

待他上樓時,兩個爸爸的神色都恢複如常,平淡如水,沒有多加詢問。

……

之後的幾天,他們再沒有機會見面。

歐洋忙于與兩個爸爸走親訪友,而婁橫一邊打游戲賺錢,也投了點積蓄進股市。

研究了大半年,他積累了不少經驗,對于股票漲幅之類的情況,心裏有底。

轉眼,寒假結束,開學了。

再是如何哀嚎着,學生們也不得不重新回到學校來。

寝室內,幾人久不見,都各自打着招呼,寒暄開來。

一個歡歡喜喜的新年下來,除了婁橫,其他人都胖了不少。

歐洋一到寝室,楊佑便驚呼地圍上來,嬉笑着,浮誇地說道:“歐洋,來讓哥看看,不錯不錯,長胖了。”

他一邊說着,伸手掐了掐歐洋臉側的嫩肉,啧啧出聲。

又是不岔,婁橫拉過歐洋,坐到了床鋪上。

他想了想,也仿照着楊佑的做法,占着小便宜,低聲道:“長胖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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