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裏有礦（4）
“等等！”男孩兒忽然大喊一聲。
錢輕卿：“？”
他麻利地脫了外套，猶豫地看了錢輕卿一眼。最後眼一閉，胡亂把外套往地上一扔。見錢輕卿仍舊一頭霧水，男孩兒只得不甘不願地說了一個字：“坐！”
錢輕卿沒忍住，“噗”一聲笑了。
“不坐算了！”一片真心遭到錯付，男孩兒瞬間惱羞成怒，徹底暴走。
“坐坐坐！我坐！”錢輕卿趕緊把男孩兒拉回來，抱着他胳膊死活不撒手，好說歹說，才把他給勸回來了。
“你怎麽這麽不要臉！”男孩兒趕蒼蠅似的趕，終于把錢輕卿的手從自己身上趕下去了。
錢輕卿：“小小年紀，怎麽就這麽容易暴躁呢？你看看你，連狍子君都不如了。”
陸童：“……”
邊上安安靜靜吃草的狍子君：“？”
兩人總算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了。
“你為什麽……不讓他賣地？”陸童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
錢輕卿：“因為地裏有礦啊。”
陸童：“……”
錢輕卿：“……”
錢輕卿搔搔頭，“好吧，因為，嗯，那是塊很好的地，賣了多、多可惜啊，是吧？”
陸童雙手環胸，靜靜看着她編。
這孩子眼神咋突然這麽吓人？
“其實是因為……”錢輕卿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我昨晚做了個夢，有人告訴我，務必不能讓陸展賣掉那塊地！”
陸童：“……”
陸童：“誰給你托夢？”
錢輕卿：“不知道啊。”
“男人女人？”
“女人……吧。”
聽到“女人”兩個字，陸童眼神一跳，眼裏突然就綻放出了奇異的光。他動了動嘴唇似想說什麽，不知又想到了什麽，眼神忽然又黯下去，終究什麽也沒說出來。
錢輕卿：這……是被我唬住的意思嗎？
反正我已經跟你說實話了，你自己不信家裏有礦，怪誰？
“哎，我跟你說啊，”錢輕卿想朝他打聽陸展的事，便屁股挪挪坐得離他更近一些，還哥倆兒好得拍一下他的手腕。
“啊！”哪想，她輕輕一個動作卻引得男孩兒慘叫出聲，“我的手鏈！”
錢輕卿低頭，見男孩兒的右手腕上綁着一根紅繩編成的手鏈，已經舊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它本來就要斷掉了。”錢輕卿指着紅繩的斷裂處，那裏藕斷絲連着，基本就只剩下一個線頭連着了。
男孩兒兩手捧着自己的手鏈，小胸脯劇烈起伏，一雙灰藍色的眼睛漸漸紅了。
錢輕卿最見不到小孩子哭，忙道：“這個我會編！我給你編一條吧。”
男孩兒一愣，繼而擡頭，懷疑地看着她。
他還在那裏強做堅強，可看在錢輕卿眼裏，男孩兒眼裏已經有些淚了。這條手鏈對他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想到這裏，錢輕卿拉過他的手，哄他道：“咱們就用你原來這個線給你編，到時候再摻一點別的紅線進去就可以了。我保證，這還是你原來的手鏈！”
男孩兒似是被她說動了，安靜下來。一手緊緊攥着自己的紅繩，他就那樣趴在自己的膝上，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兒，錢輕卿不經意地一瞥，就看見男孩兒的眼角，有晶瑩的液體緩緩流下來。
錢輕卿：“！”
見他這麽難過，她心裏也很不是滋味。“這樣吧！”她突然一拍大腿，“我現在就給你變一條手鏈出來！”
男孩兒自膝間擡起一只眼睛，不信任地看着他。
錢輕卿二話不說，一把将男孩兒的右手拉到懷裏。
“你幹什麽？！”男孩兒惱怒道。錢輕卿這麽冷不丁地把他的手臂抽過去，害他險些維持不住酷炫的姿勢要摔倒！
錢輕卿笑嘻嘻的，從碎花上衣口袋裏掏啊掏的，就掏出了一支筆。她也不知道衣服口袋裏怎麽會有筆的，應該就是原主的了。
然後，她一手握男孩兒的手，一手握筆，在他手腕上一筆一劃地……畫了條手鏈出來。
男孩兒：“……”
那筆是藍色的，細細的一圈紋路纏在男孩兒瘦削的手腕上，跟刺青似的。
末了，錢輕卿還捧起他的手腕吹一吹，“要好好保存，知道嗎？”
男孩兒起先呆呆看着自己的手腕，繼而，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唰”的一下就漲紅了臉。
他動作極快地把手抽回來，并且縮進袖子裏，再也不拿出來了。
月光溫柔地灑下來，靜谧的林子裏，兩個人并一只狍子，安靜地排排坐。
“你這麽晚出來沒關系嗎？”錢輕卿覺得無聊，便起了個話題，“你家裏人……”
“沒人管我！”陸童冷冷打斷了錢輕卿的話，又變成了兩人初見面時那副不可愛的樣子。
錢輕卿小心翼翼觑了眼他的臉色，還想套些話，“我看你和陸展挺熟的，那個，你知不知道他……”
男孩兒倏地轉過頭來，眼裏迸射出道道寒光，“你是什麽人？”邊說邊朝錢輕卿逼近過來，“為什麽那麽關注陸展？”
錢輕卿被他逼得不得不兩手撐地往後挪，挪啊挪的，後背突然抵住了樹幹，沒法挪了。
套話不成反被壓，說的就是她。
“我我我……我就随便問問。”媽呀，這小子怎麽突然變得怎麽可怕？！
陸童研判地盯着她，突地，他右手一展，袖子裏“唰”的掉出一把小刀。
錢輕卿：“！”
陸童靈活地轉着小刀，道道寒光直映上錢輕卿的臉。忽然，他手起刀落……
“啊——”
一刀砍斷了錢輕卿腳邊的枯枝。
錢輕卿：“……”
她趕緊爬起來，三兩步跑開了遠離這個小煞星。
翻臉比翻書還快，說得就是他了！
而那一邊，陸童幾下就砍了一堆枯枝累到地上。他又從兜裏掏出火柴，“呲——”的一聲，柴火燒起來了。溫暖的火光頓時驅散了晚間林子裏的陰霾。
錢輕卿一時間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
陸童起身，默默朝錢輕卿的方向看了一眼，走了。
“嗷——”狍子君要跟上去，卻被陸童兩個板栗彈了回去。
錢輕卿從大樹後走出來，來到了火堆邊。初秋的夜裏已經有些寒意了，她忍不住張開手心，由着火苗溫暖她的十根手指頭。
自這個角度看出去，她發現男孩兒并沒有離開。他正遠遠地坐在林子口的一塊大石頭上。小小的背影瘦弱，卻堅毅。
後來，就着溫暖的火光，錢輕卿不知怎地就睡着了。夜裏，她感覺自己迷迷糊糊被凍醒了幾次，但下一刻，暖熱的火光又會重升起來，驅散她四肢百骸的涼意。
這一覺，她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醒。
她一動，身上蓋着的衣服就滑了下來，是男孩兒的外套！
面前的柴火堆早沒了熱氣，她四下裏張望，陸童和狍子君都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