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了很久沒有收到對方的回複，他決定去莫淮的宿舍看看，如果莫淮在家，就把這事兒攤牌了，如果莫淮不在，那就說明老天的都不不站在他這邊，那就不說了。
打定主意，喬念戴上口罩拿上專輯，下樓去打車。
莫淮此刻正在會議室開會，沒有看手機。自從《run to you》火了以後，公司給他接了很多通告，并且給他配了一個專屬經紀人。
之前還在組合的時候，四人共用一個經紀人，解散之後由于麥澤人氣最高，原來那個經紀人就主要負責麥澤的事務，對其他三人幾乎處于放養狀态。這次給莫淮新配的經紀人是個四十歲的男人，大家叫他葉叔。
葉叔很有經驗，他的師姐情歌天後安安就是葉叔帶出來的。對于管理藝人、炒作話題、危機公關都很有一手。
根據葉叔的建議，公司給莫淮安排了整整半年無休的行程，開會開到十點半，莫淮走出來，剛好看到了喬念發來的微信，一看時間，距離他說要來自己宿舍已經過去半小時了，于是莫淮也顧不得那麽多，連忙趕往宿舍。
喬念等了很久沒有打到車，就在準備用手機軟件叫車的時候，忽然一輛的士慢慢地從樹的陰影中開了出來，停在他面前，車窗搖下，是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去哪裏？”
喬念愣了愣：“麻煩去安良路48號，謝謝。”
司機是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話不多，一路上從後視鏡瞥了喬念好幾下，而喬念一開始在玩手機，後來，在一個不經意的擡頭，注意到了司機在偷看自己，于是把口罩又往上拉了點。
車開到半途中，司機說話了：“你是不是明星啊？”
“啊？”
“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你。”司機說。
“你認錯人了吧。”
“你的聲音很耳熟啊。”
“……”喬念真的很想提醒他專心開車，別老瞄我。
這時，司機卻笑了一聲：“你是喬念吧。你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認錯的。”
“……”這……
喬念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怎麽就這麽巧被認出來了呢？
“其實，你的粉絲了，最喜歡聽你的那首《颠沛流離》，你的每一張專輯我都有買。”司機似乎在極力壓抑某種激動的情緒，方向盤都握不穩。“你看！我的車裏都是你的CD。”說着就拉開了前座的抽屜，露出一排齊刷刷的專輯。
不知為何，看到那一排整齊的專輯，喬念忽然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這個人……好奇怪。
現在一回想起來，他的車子是慢慢開過來的，似乎是原本就停在那裏等很久了。
“你的每一首歌我都會唱，不信我唱給你聽！”司機沉浸在莫名亢奮的情緒裏，從後視鏡可以看到他臉上抽動的肌肉，和裂開的嘴角，以及因興奮而漲紅的臉。他一邊拍打方向盤一邊硬是給他唱了整整三分鐘的歌。
此時車子剛好開到一個大橋上，由于司機動作弧度大，前輪忽然朝右拐了一下，差點剮蹭道旁邊的車。
喬念吓了一跳：“那個……你別激動。”
“我等着一天很久了。”司機發出怪異的笑聲。
喬念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人的精神是否正常了，他深呼吸了一口：“不好意思，我們現在是在橋上……”
“可以跟我合個影嗎。”司機忽然就開始從褲袋裏掏手機。
喬念連忙說：“現在不方便。”
“你不願意？我這麽喜歡你，你連合影都不願意？”
“不是，你現在在開車。很危險。”
“我只是想跟你合張影啊……”司機的聲音有些顫抖，握着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喬念此刻終于确定，他遇到了一個不太正常的私生飯。
“過了這座橋就放我下來吧。”此刻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輛車。
“你生氣了？我是你的粉絲，你為什麽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前面下橋靠右停，謝謝。”
“我喜歡你都不可以？”司機不理他，開始喃喃自語，“我在你家門口等了好幾天，我知道你幾點出門，幾點回家，也知道你每天穿的什麽衣服，配的什麽鞋子。”
“你為什麽要監視我的生活？我也有隐私。”喬念想起這些年被私生飯困擾的日日夜夜，跟蹤他、偷拍他、在他家門口放針孔攝像機、天天清晨去按他家門鈴……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十分苦惱。“尊重是相互的。”
“你不就是活在鏡頭下的人嗎，還需要隐私？我出錢買了你的專輯，我就可以監視你的生活，你的存在就是給我看的。”
喬念不想跟他多說：“我要下車。”
“不可能。”
喬念幹脆扯下口罩：“我、要、下、車。”
“不可能！”司機的情緒失控了，大吼一聲，車子忽然往右邊撞上了橋上的欄杆，發出很大聲響。
喬念猛地呆住，過了好久，說：“你冷靜一點。你要合影，可以，等下了橋，聽到安全的地方後，我就跟你合影。”
“你說真的？”司機問。
“真的。”
“……好。”于是司機重新啓動。
可是，後面的一輛超載大貨車已經駛了過來，并且沒來得及剎車，一下子就撞上了他們……
“砰！！”
喬念只覺得有一股很大的力道沖向他，整個車身都翻轉了，巨大的聲響在他耳邊爆炸，他只來得及看到炸裂的玻璃和滾燙的火團……
這一晚，莫淮沒有等到喬念。
他一個人在夜色中站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他再也等不到喬念了。
也永遠無法得知，喬念要跟他說的話是什麽。
不久之後，一條社會新聞搶占了頭條——高架橋上一輛貨車與的士相撞，一死兩傷。
過了幾天，又一條新聞出來——流行小天王喬念因車禍去世。
這條新聞沒出來多久就火速登上了熱搜榜第一，後面直接跟了個紅紅的“爆”字。
一時之間，媒體鋪天蓋地的報導，桃子的微博都被私信擠爆了，粉絲們久久不敢相信，直到清越娛樂官方發了訃告，她們才終于認清偶像已經去世的事實。
紛紛在喬念的最後一條微博下留言——
“念念，我想你了。”
“是不是上帝想聽歌了，所以把你帶走了？”
“如果讓我說這一輩子唯一不後悔的一件事情是什麽。就是遇見了你。”
“多希望今天是愚人節，多希望只是我的一場夢。”
“雖然我不粉他，但是聽到這個消息我也好難過。”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念念你快回啦~別鬧了[大哭]”
然而事情一波三折，緊接着的一周後，一個叫娛樂八點檔的營銷號發出一條微博，說根據警方調查，喬念的死疑因私生飯跟蹤。
這條消息一出來，原本就沉浸在悲痛中的粉絲簡直要氣炸了，瞬間評論就激增道一萬多條：
“私生飯到底怎麽想的？一定要逼死偶像才滿意是嗎！”
“能不能離藝人的生活遠一點！”
“哪個傻.逼幹的？讓我去炸了他媽的遠古巨墳！”
“那我就要說了，敲裏媽！聽到沒！敲裏媽！”
這次事件中還有一個人也備受關注，那就是莫淮。
出事之後，很多媒體都想要采訪他，可是都沒能成功，莫淮就像是一下子從大衆視野消失了一樣，退了所有通告。
原本已經有起色的演藝道路，只要再乘勝追擊就能好好紅一把，甚至有機會躍至一線，卻不知為何忽然就手動剎車了。
沒有人知道莫淮在想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就不再露面了。
有人在微博留言問他：“為什麽不發聲，你不是跟他關系很好嗎？如今人死了，沒有利用價值了，連句走好都不願意說嗎。”
也有人說：“關系好一定要在微博上表現出來嗎？這種時刻，發聲了你們會說他蹭熱度，不發聲你們又說他冷漠，果然鍵盤俠最難伺候。”
各種各樣的非議聲充斥着整個網絡，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有cp粉揚言要脫粉：
“說到底只不過是做戲吧。是我太傻了。”
“說到底，是我粉絲濾鏡太厚了，喬念至始至終就是莫淮的一個跳板，現在人沒了，他就不聞不問。”
“對不起，原來眼神也是可以騙人的。”
“一開始就沒有愛過，對吧？”
“追你們這對cp這麽久，是我眼瞎了。”
“我以為我看見愛情真正的模樣，原來都是假象。”
“當初嗑的糖，現在都是□□。”
當然也有堅定不移的cp粉：
“脫坑不回踩，是基本素養吧？”
“我始終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小哥哥那麽真誠溫柔的一個人，憑什麽要被你們抹黑成這樣？”
“就算你們不相信小哥哥，難道你們也不相信念念的眼光嗎？”
罵聲越演欲烈，直到喬念的靈體告別式那天，莫淮出現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帶着口罩，眼睑底下是一圈暗淡的青色，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他從車上下來，媒體蜂擁而至，然而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沒有哭，至始至終像看不到別人一般，直視前方，快步走進了靈堂。
沒有人知道當時的莫淮在想什麽，可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絕望。
“醫生，他怎麽樣了？”
耳畔似乎有人在說話。
“體溫是降下來了，在觀察半天看看，沒什麽大礙就可以出院了。”
喬念睜開眼睛，望見的是醫院的天花板，他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着點滴。
嗯？
怎麽回事？
第一反應是他因為車禍住進醫院了。
“桃子姐，我怎麽了？”
桃子的臉上依舊塗着精致的妝容，她聽到喬念這麽喊自己，竟然楞了一下：“喲，你什麽時候這麽有禮貌了，還會喊我一聲姐？是不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
“發燒？”
我不是車禍住進來的麽……怎麽會是發燒呢？
桃子看了看手表：“快十二點了，你休息一下，晚上還要去盛樂國際參加晚宴。”然後她擡起頭來，喊出了一個令喬念無比震驚的名字，“聽到沒，林嘉。”
“……”
誰來告訴我……林嘉是誰？
他震驚極了，随手抓起枕頭邊的手機一照，黑色反光的屏幕裏映出一張陌生的臉。
這！
這他媽是怎麽回事！
他顫抖着撫上這張臉，喃喃道：“我是……林、嘉？那……喬念呢？”
“喬念？”桃子有些詫異他提到這個名字，說：“念念他，三年前就死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