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寒假

“喻總新年快樂!”黃少天說。

“如果我沒記錯,今天應該是大年初四?”喻文州笑了一下,“你現在還不如祝我開學快樂。”

“預祝您開學快樂,”黃少天立刻改口,“喻總,您語文寫完了嗎?”

“還差一半,”喻文州問,“你和李軒今天怎麽都問我。”

“那告訴李軒你還白着呢,讓他另尋高明吧。”黃少天說,“你吃早飯了嗎?”

喻文州看了眼表,十點四十多 :“……你吃了嗎?”

“我就知道你也沒吃,”黃少天發出邀請,“我請你吃吧。”

“……”喻文州提議,“都這個點了,能請我吃頓別的嗎?比如午飯?”

黃少天看了眼表琢磨了下:“午飯是不是有點早……成。你家在哪?”

喻文州報了個位置。

“哦……”黃少天想了一下,“那你出門在公交站等我會。”

“你要過來?”喻文州問黃少天,“那你去哪寫語文作業。”

“……”黃少天放棄了,“那……要不你過來?反正我家今天也沒人,就是家裏沒什麽吃的,要吃什麽只能點外賣。”

“有吃的就行,”喻文州說,“我不挑。”

“你在報刊亭那的公交站等個15路,”黃少天說,“坐到新城家園,我在車站等你。”

喻文州下車之後左看右看,沒找到黃少天的臉。

喻文州被人肩上拍了一把,那人說:“喻文州?別找了,我在這呢。”

黃少天坐在候車的椅子上,路面的積雪化了七七八八,這椅子上倒是幹淨,說話的人又是帽子又是圍巾,渾身上下就剩了倆濕漉漉的大眼睛,睫毛上是凝結的霧水,手裏提着不知道什麽東西,等到喻文州就往他手裏塞,“沒認出來?”

喻文州接過袋子點頭。

黃少天誠懇:“你知道有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嗎?”

喻文州評價道:“也夠冷的。”

“這是什麽?”喻文州問。

“哦,”黃少天說,“你猜?”

喻文州感興趣地拿起來:“少天送的……這個包裝……是手套?圍巾?”

“八九不離十,”黃少天點點頭,“年前新出的押題卷。”

“……”

“喜歡嗎?”黃少天追問。

“……”喻文州昧着良心做出艱難抉擇,“喜歡。”

黃少天悶聲笑,他斷斷續續地說:“喻文州你也太好欺負了……不是押題卷,押題卷還沒出……你不知道你剛才那個表情……”

喻文州無奈道:“少天。”

“好好好,”黃少天舉手認錯,“是手套,我媽聽說你生日快到了,就買了雙手套。”

“阿姨怎麽知道我生日。”喻文州不解。

“前兩天李軒過來說的,”黃少天嘆氣,“本來是問我要不要找你出去吃一頓,讓我媽聽李軒說完你的成績非要我交個好朋友。拿着吧,我一年過生日都拿不到一雙。”

“少天,”喻文州提醒,“你生日在夏天。”

“我知道啊。”黃少天說。

“有誰夏天會送別人手套。”

黃少天笑了一下:“不是這回事……算了算了,大冷天的別在路邊聊天了,到家裏聊吧。”

喻文州把一本語文給黃少天之後自己也埋頭苦幹起另一本,文言文有些難啃,他轉着筆往下讀。

剛扯完,黃少天就把半包餅幹遞過來,“寫完了?”

“謝謝。”喻文州說,黃少天看了他一眼,“吃吧,找遍全家也只有一包餅幹招呼你,我吃了半包了,這半包你的。”

“餓。”喻文州嘆氣,“勞苦功高,居然也混不到口飯吃。”

“你想吃什麽?”黃少天眼也不擡地問,“我記得附近只有火鍋和米飯,都挺遠,外賣這幾天送嗎?然後最近的就是小區門口好像有賣涼皮的攤子,吃涼皮嗎?”

喻文州站在窗邊看了一眼,今年春節還真下了很大的雪,清潔打掃的人也在過節,馬路上的積雪被汽車壓實融化,小區裏還是一片冰天雪地,連熊孩子都沒工夫下手,他呼吸出的氣黏在窗子上:“這麽個天氣吃涼皮……你怎麽不問我吃冰棍不。”

“要吃就自己從冰箱裏拿,”黃少天樂,“李軒前兩天過來拿的,我一直忘了吃,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勞駕,順帶給我也拿根。”

喻文州放棄了:“算了……懶得動彈,我還是餓着吧。”

黃少天用左手給喻文州豎了個大拇指:“您真是太有出息了,要不我給您取過來喂到嘴邊。”

喻文州義正辭嚴:“喂到嘴邊就算了……天哥,考慮一下喂到嘴裏呗。”

黃少天似笑非笑地瞥了喻文州一眼:“哦,那你就慢慢等着吧。”

“看來得等到猴年馬月了……我還是出門找點吃的吧。”喻文州穿起外套說,“想吃什麽?”

“肉。”黃少天懶洋洋地說。

“有什麽不吃的嗎?”

“沒沒沒,”黃少天說,“生冷不忌。”

喻文州聽到這個詞,想起眼前這位一手夾着兩只筆往下刷題的好漢從今天睜眼開始也就吃了半包餅幹,估摸着自己再在黃少天眼前轉幾圈差不多就可以被拉着胳膊就下口了,黃少天又喊他你穿那冷嗎,冷的話把我外套給你找個,怎麽穿那麽薄就來了。

喻文州笑笑,撈起沙發上的圍巾給黃少天看:“衣服不用了,借我條圍巾就行。”

“那條我用過,”黃少天摸摸鼻子,“家裏好像沒有沒用過的,找條新的也不太容易。你要不嫌棄就拿上。”

“謝了,”喻文州說,“走了。”

“拜拜,”黃少天擡頭看了他一眼,“挺晚了,小區有個路燈前兩天壞了沒人修,你記得打個手電。”

“知道了。”

喻文州把門關上了,樓道裏的風偷偷溜進來了一絲,新城這邊住戶過年回老家的回老家、談生意的談生意,防盜門上貼着不知道誰買的“家和萬事興”,字挺拔又漂亮,遭小孩手描了一遍,滿紙都是黑手印,整個小區晚上燈都亮不了兩盞,居然還有家在鹵肉,八成是樓下一對老人,香氣從樓道裏往上攀升,黃少天坐在餐廳的凳子上,看題目問這首詩寄托了詩人怎樣的情感,就給了半行空白,喻文州也懶得東拉西扯,龍飛鳳舞了四個字。

“懷才不遇。”

黃少天照貓畫虎,有樣學樣地畫了個壯志難酬。

“來了?”黃少天問他,“這麽快?”

喻文州低頭換鞋:“附近店都打烊了,連你不吃的包子都沒了,還好小賣部開着。”

“泡面?”黃少天說,“壺裏有水。”

“泡面沒有,”喻文州拎起袋子,“速凍餃子,蝦仁三鮮。”

黃少天看喻文州:“你覺得咱倆誰會煮?”

喻文州坦誠:“我不會。”

“……”

“但是可以學。”喻文州把袋子塞到黃少天手裏說,“還買了薯片和餅幹,你先壓下餓,我研究一下。”

“哥,”黃少天誠懇,“你看你買餅幹的這個分量,我們完全可以解決一餐,就不要用我家廚房做這麽危險的事了吧?”

“餅幹怎麽能當飯吃。放心,”喻文州莫名自信地說,“煮個餃子而已,不至于炸廚房。”

黃少天最後掙紮了一下,被喻文州推回餐廳:“快點寫吧,我看你今晚寫不完了。”

“我今晚本來就沒打算睡覺。”黃少天沖着廚房喊。

鍋裏放着一鍋涼水,餃子還在袋子裏,喻文州翻着手機百度看速凍餃子怎麽煮,拿起剪刀剪袋子。

“一袋子夠吃嗎?”喻文州探頭問。

“夠。”黃少天飛快地抄。

“吃飯。”喻文州用筷子尾部敲黃少天的手,“洗手。”

黃少天才擡頭看了一眼,餃子躺在碟子裏,碟子底下墊了兩個不知道喻文州從哪翻出來的墊子,醋和辣椒都擺好了,他有些驚訝地伸了個懶腰:“可以啊我喻哥。”

“先去洗手,”喻文州言簡意赅,“餃子快涼了。”

黃少天依依不舍地又看了餃子一眼,終于舍得起身挪地。

速凍的餃子說不上好不好吃,起碼是熱乎能填飽肚子的,黃少天洗完手喻文州連湯都調好了,盛在小碗裏和黃少天說你嘗一下還缺什麽自己調。

“好吃。”黃少天說。

“不是好吃,”喻文州說,“是你餓壞了。”

黃少天再沒說話,飛快的解決盤裏的餃子,邊吹邊下口,燙得舌頭都發麻,盤子飛快空下去,黃少天意猶未盡地看着喻文州:“你買了幾包?”

“一包。”喻文州問,“不夠?”

“沒有,”黃少天說,“我肚子都圓了,就是看你沒怎麽吃。”

喻文州笑了一下:“這不是還有半包餅幹嗎。”

“碗放着吧,”黃少天說,“明天有人收拾。我電腦在卧室,你玩游戲嗎?”

“什麽游戲?”

“你看看,”黃少天說,“開機密碼是黃少天,我邊玩邊删,也不知道現在裏面有什麽。”

“成,”喻文州說,“我手機裏還剩了上次一半的電影,我先把電影看完。”

“烈日灼心?”黃少天看了一眼屏幕。

“嗯。”喻文州說。

黃少天不打擾他了,繼續攤開前面被喻文州夾錯着阖上的卷子,喻文州帶着耳機,認真地盯着手機裏的畫面。

喻文州睡着了,黃少天看了眼表,快兩點了。

喻文州趴在桌子上,手機裏的播放可能設置了循環,女孩又吻上大叔,煙花在之前開放,黃少天伸手退出了播放,從卷子裏翻了半天終于找出一道題。

“你這寫的什麽?”黃少天戳喻文州胳膊。

喻文州擡頭,睡眼惺忪地辨認了一會自己的字跡:“估計是困的時候寫的……飛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蜀道難》裏的。你多久沒看語文書了?”

黃少天哦了一聲,說:“要不你去我床上睡?”

喻文州迷糊地站起來轉了兩圈,黃少天給喻文州指了方向,喻文州困得連謝了都沒說,直挺挺倒在黃少天早上懶得疊的被子裏了。

現代文閱讀裏還在講桄榔樹,黃少天抓了兩把頭發按着喻文州的繼續往下寫。

喻文州卷子裏用鉛筆淺淺的畫了一條線,大概是轉筆時不小心畫上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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