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從沈易出院到今天, 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而在這個星期裏，顧億恒已經能确定，沈易是患了抑郁症。
顧億恒的堂哥是一名心理醫生，在沈易出院以後，顧億恒就去找了一趟他堂哥, 詢問了他一些關于抑郁症的問題, 又把沈易表現出來的症狀告訴了他，最後得到了确認。
抑郁症、厭食症, 顧億恒想象不出來, 沈易這些年, 到底是怎麽過的。
他很心疼。
在确定沈易是抑郁症患者後, 顧億恒夜裏開始睡不香了, 每時每刻都在想沈易, 都在擔心沈易。
他擔心沈易的病情會因為葉菁，因為住院，又再一次加重, 獨自在家承受痛苦，自己無法知曉。
而一睡不着，顧億恒就會爬起來跑到客廳去盯着客廳的那堵牆壁, 想着要把它鑿開，然後去到沈易家裏, 看一看沈易睡得好不好，如果沈易沒睡，就給沈易一個大大燦爛的笑容。
不過萬幸的是, 沈易的病情并沒有再加重，甚至，還有些轉好了。
他不止一次主動邀請顧億恒一起出門散步，并且要是在過道碰上，還會主動跟顧億恒打招呼，走在路上的時候，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拼命縮着身子，能夠稍稍放松一些了。
可能是因禍得福。
沈易在經歷了前幾天被逼到絕望、瘋狂、昏厥，瀕臨死亡，經歷了真正的地獄之後，涅槃重生了。
沈易開始變得更好。
進步更大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也笑得更加自然了。
顧億恒看着，很欣喜，也很欣慰。
但他還想要沈易能痊愈，不再被抑郁症折磨，能夠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去感受世界的美好。
顧億恒雖然修過心理課，但懂得的，只有一點皮毛，并不清楚要怎麽真正去幫助一個患了抑郁症的人走出來，所以，他後面又找了個時間，跑去詢問了他堂哥。
他堂哥告訴他：陪伴、傾聽，還有，盡量讓病人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活裏充滿了正能量，生機和希望。
堂哥的話，顧億恒想了很久，終于讓他想出了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于是等到周六的這一天，顧億恒早早地就帶着灰兔出了門，去了一趟花鳥市場，之後，又去了一趟菜市場。
顧億恒在花鳥市場買了幾盆蘆荟，幾株吊蘭，還有其他比較好養活的植物，又在菜市場買了三、四種可以在陽臺上種植的蔬菜種子。
就像收養仙人掌一樣，他想讓沈易也養一些植物。
植物是綠色的，代表的就是生機勃勃的活力。
買完菜和蔬菜種子，顧億恒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差不多到和花鳥市場的送貨小哥約定的時間了，于是連忙帶着灰兔，大步大步走得很快。
灰兔以為爸爸是要跟它玩，于是一路小跑，但每每跑到比較前面了，就會停下來回頭看自家爸爸，歪着頭叫着，神情小小得意，尾巴搖地歡快。
——我那麽快，爸爸誇我快誇我！
顧億恒輕笑着，會騰出一只手，去摸一摸它。
灰兔蹲坐在原地，乖乖被摸着，等到爸爸摸完，就又噠噠噠跑起來。
一人一狗，就這麽賽跑一樣地回了小區。
時間剛剛好。
顧億恒剛開了門，花鳥市場送植株的送貨小哥就正好上來。
顧億恒一共買了六七種的植物，每一種都買了兩、三盆，二十幾株盆栽植物全部擺在門口，一片的綠色，并且各種都不同，看着很舒服也很漂亮。
顧億恒把手裏的菜和種子放下，又把圍着蘆荟轉來轉去，準備下嘴的灰兔打發進屋，就接過了送貨小哥的單據，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一棟樓的格局都是一樣的，一室一廳一衛一廚，但好的是，它帶了一大一小兩個陽臺。
大的陽臺在房間，可以晾衣服，而客廳那裏，還有一個小陽臺。
顧億恒準備把植株和蔬菜，都養在小陽臺。
送走了送貨小哥，顧億恒開始一盆一盆地把盆栽植物搬回家，放到了小陽臺上。
小陽臺是真的挺小，也是封閉的，因為樓太高了，開放會很危險，所以四周都嵌着透明的玻璃，不會影響光線進入房間，只留下幾個不大的窗戶，可以打開通風。
小小的陽臺很快就被擺滿了植物，陽光下，綠的耀眼。
顧億恒擦了擦額頭的汗，滿意地看着自己忙了半個多小時的成果，拿出手機，拍了下來，又找出沈易的名字，把照片發了過去。
——他要先讓沈易知道他确實是買多的植株，沒地方放了。
這樣，沈易才有可能會接受，并且同意種到小陽臺。
收到顧億恒短信的時候，沈易正坐在客廳地毯上，看着仙人掌玩兒。
仙人掌用兩只爪子扒拉着灰兔送給它的球，把它推遠了，又吧嗒吧嗒跑去撿回來，自娛自樂玩得不亦樂乎。
玩了一會兒後，仙人掌就會擡起腦袋，用亮亮的眼睛去看沈易，沖沈易搖搖尾巴，軟軟地叫喚。
這時候，沈易總會忍不住摸摸它。
仙人掌喜歡被摸，十分享受，沈易一摸，它便會順勢蹭上去，把自己的腦袋塞進沈易的手掌下，喉嚨發出舒服的哼哼聲，在撒嬌。
又萌又很可愛。
提示聲響起，沈易呆了一下，接着從茶幾上拿過手機，然後點開了未讀信息。
小太陽：“沈易，早上好呀，你起床了嗎？我給你發了幾張照片，你快看看，好看吧？這是我忙了一早上的成果，不過我好像買得有點多了，還剩下挺多盆的植物沒地方放，還有蔬菜種子也種不下了，能借你家的陽臺養它們嗎？”
短信後面，還附帶了一個拜托的表情和一個笑臉。
沈易有些怔楞，他不太熟練地把照片放大，目不轉睛地看着上面好看的植株和滿滿都是生機的綠色，心動不已。
好漂亮，也好舒服。
他能養吧？
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越來越圓的仙人掌，沈易抿了抿唇，低下頭，回複了顧億恒。
仙人掌，他都能好好地養着。
植物，一定也能的。
被養的越來越胖、越來越活潑的仙人掌，給沈易增添了勇氣，讓他漸漸相信，自己能夠做好不少的事情。
不再自暴自棄，覺得自己活着就是浪費。
很快，顧億恒的信息又回了過來，他說：“來幫我開一下門吧，我把盆栽搬過來你家。”
沈易看完信息，扶着沙發慢慢站了起來，
雖然他的動作已經很慢了，可因為貧血，站起來後，還是暈暈的，有些站不穩。
緩了好幾十秒，沈易才總算恢複過來，走去開了門。
顧億恒懷裏抱着一株吊蘭站在門外，看到門開了，他就立刻朝沈易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沈易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微微笑了一下。
看着沈易的笑容，顧億恒迷失了一秒，反應過來問：“我能進去嗎？”
“嗯……”沈易輕輕點頭：“你，進來吧。”
顧億恒笑眯眯的，懷裏抱着吊蘭又換了一雙拖鞋走了進去，他一邊走一邊說：“我那裏還剩九株植物沒地方放，還有不多的蔬菜種子，等我先把剩下的植株都搬過來，再來幫忙種蔬菜。”
說着，他把吊蘭放下，然後重新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頭說：“你先不要關門呀。”
沈易站在客廳裏，想了許久，忽然說：“我……幫你吧。”
顧億恒聽了，驚訝了一下，接着不由心生驚喜，他高興地點了點頭，同意說：“行啊，兩個人搬的話會更快，這樣應該就能趕在十一點半之前弄完，然後準備午飯。”
頓了頓，顧億恒又問：“中午要一起吃嗎？”
聞言，沈易垂着眼眸，安靜了一會兒，輕輕地點了頭。
顧億恒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他想了想，又順勢往下說：“以後我們兩個都一起吃飯吧，兩個人一起吃的話，可以作伴，不會無聊，胃口也能更好。而且，兩個人的飯菜會比較好煮，一個人的話，總是會煮多了剩下，總是要浪費，浪費不好啊。”
沈易還是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
他并不想拒絕。
自從認識顧億恒以來，顧億恒就經常給他送湯或是請他一起吃飯，這麽多次下來，沈易都漸漸習慣了。
而習慣，其實是可怕的，一旦習慣，就再難更改。
現在，沈易已經開始習慣了有一個人坐在對面和他一起吃飯，會和他在餐桌上說幾句話，有笑聲，不再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端着一小碗稀飯坐在電腦面前，木着臉看着屏幕裏的直播。
見沈易沒有拒絕，顧億恒心裏喜滋滋的，他耍了一下小心機，直接一錘定音，幫沈易下了決定，“那就這樣定下吧，以後我們都一起吃飯，你有什麽喜歡吃的，都可以告訴我，我去買菜。”
現在的顧億恒，還不敢把自己的感情太明确地表達出來，他害怕會吓到或刺激到沈易，他只能一點一點地，在日常點滴裏去滲透，去慢慢住進沈易的心裏，讓沈易逐漸發現，他變得很重要了。
沈易出神了一下，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那，我會把錢給你的。”
顧億恒點點頭，彎着眉眼說：“好，我會好好記賬的，一個星期拿給你看一次。”
顧億恒很興奮。
真是太棒了。
自己離沈易，又進一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