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考慮當不當舅媽了

多年的軍旅生活, 讓林琅的生物鐘很規律,退伍歸家之後生物鐘依然完美的運作着, 五點半便會起床。在部隊的時候, 會緊張地開始一天的訓練、開會、任務等等, 生活節奏很快,戰鬥的這根弦始終緊繃着, 做好了為國家獻身、與戰友并肩作戰的準備。回來後,繃緊的弦徹底松開, 再也沒有嘹亮的起床號和戰友們渾厚的聲音。

軍營內的生活已經離他遠去,但多年的作息不會改變。更何況林琅是個非常自律的人,說要堅持什麽輕易就不會改變。

擺放在床頭櫃的機械鐘表盤上,時針和分針又相約來到了五點半的位置, 親密地絮絮說話, “噠噠噠”的輕響,那是情人間最私密的問候。

大床上,林琅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不是米白的天花板,而是滿眼的火紅絨毛,胸口睡着個溫熱的小身體,難怪睡夢中覺得暖洋洋的。

小小的呼嚕聲從壓在身上的小東西嘴裏發了出來, 林琅輕輕地坐了起來,看清楚了小東西的全貌, 是一只擁有九條尾巴的狐貍,睡的酣甜, 也不知道夢裏面有着什麽,耳朵時不時動着。

林琅笑了笑,提溜着狐貍的後脖頸把它從自己身上拿了下來,起身坐到床邊。

聽到身後的動靜,林琅頭也不回地說:“想要繼續睡就回自己的房間。”

“嘤……”纖巧的小爪子搭在耳朵上,趕人家走,他不聽不聽的。

林琅拿起放在一邊的拐杖站了起來,“別每天趁着我睡着了,變成狐貍偷溜到我房間。樓上的套間出那麽貴的房租,不住太浪費了。”

小爪子繼續捂耳朵,不聽不聽。

林琅笑笑,他知道塗山域聽到了。

洗漱結束之後,林梧回到床邊發現九尾狐還維持着之前耍賴的摸樣,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往外走,雖然只有一條腿,但他的步子依然穩健,拐杖發出來的輕響與腳步聲合在一塊兒,成了這個時間萬象樓內唯一的動靜。

松開了一只小爪爪,塗山域擡頭看林琅的背影,這個男人也太難搞了,自己這麽可愛都不上來摸兩下,要是換做林梧在,早就撲上來上下其手了,唉,甥舅兩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塗山域站了起來,晃動着身子讓自己擺脫殘留的睡意,縱身從床上跳了下去,渾身毛發波浪般輕動,優雅而美麗。

小碎步走在林琅的身邊,塗山域惱怒地說:“你在山洞裏躲了一夜,要不是我給你取暖,你早就死掉了。現在睡睡你的床,你竟然不肯,良心捏?”

林琅執行的最後那次任務是在深山密林之中,從深洞逃出來,他身受重傷,一條傷口從胸口貫穿到腹部,差點兒就将他一分為二。拖着傷痛,他于深夜中在森林內走了大半夜,疲憊至極才找了個幹燥的山洞躲藏。身體的熱量随着靜坐慢慢流逝,林琅想到了死亡,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法将任務物品帶回去。

游離在死亡邊緣的林琅感受到陣陣暖意,睜開眼依稀看到一只毛絨絨的大狐貍盤踞在懷裏,粉嫩的舌頭伸出來舔着他的傷口,那道随時會要了他性命的傷口竟然止住了流血。事後醫生直說他命大,如此嚴重的傷卻沒有要了他的性命,殊不知,這裏面有小狐貍的功勞。

“一直沒有說,謝謝你。”林琅推開萬象樓的大門,走了出去,他說:“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塗山域噘嘴巴,尾巴卻高興地甩來甩去,“所以你對待救命恩人就是不理不睬嗎?我也想像林梧對待他的小可愛一樣,親親抱抱舉高高。趙鳳鳴這個不要臉的,這麽大的人了,換個殼子就坦然享受,唾棄他一百遍。”

萬象樓主卧內,變成了小可愛窩在林梧腦袋旁邊睡覺的趙鳳鳴醒來,覺得鼻子有些癢,不知道被誰惦記着。

萬象樓外,繞着大樓散步的林琅身邊跟着一只毛色火紅的狐貍,狐貍不時抱怨幾聲,但始終沒有得到男人的懷抱,更加不高興了。

站定了不動,塗山域大聲地喊着:“林琅你這個混蛋,就這麽對救命恩人嗎?”

林琅問:“需要我做什麽?”

塗山域說:“抱我呀,愛愛人家。”

林琅無奈地搖着頭,“你知道愛是什麽嗎?”

“當然知道。”塗山域白了林琅一眼,他活了千年怎麽會不知道愛是什麽,“就像是我阿爸阿媽一樣,生活在一起,睡在一起,還生了一窩小娃娃。阿爸說,愛就是相濡以沫。你看,我和你睡過了,你就給我當媳婦呗。”

“這,不是情愛。”林琅低頭看着塗山域說:“我這條命是你給我的,但我也給了你化形的機會不是嗎?我們兩清的,你不用一直跟着我。”

那時身上的傷口讓林琅失血嚴重,趴上來一只狐貍不斷地舔血,差點兒就直接交代在山洞內。通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也讓林琅知道身上的小狐貍來歷非凡,是塗山氏族的王子,名喚域。因為長輩寵愛,錯過了化形的最佳時機。想要化形,只有吸食剛正之人的純陽血液才行,因緣際會之下,兩個人就這麽相遇了。

林琅失掉了大半身的血液,渾渾噩噩之間感受到的暖流是九尾狐對恩人的回饋,護住心脈,才能夠支撐到被人救下。

塗山域心虛地垂下尾巴,嘴硬地說:“化形和救命之恩比起來,後者更加貴重吧,我不管,我按照老祖宗的蔔算千裏迢迢趕到在西洲市,應的就應該是情劫,你要愛上我,我的劫數度過了好繼續安生過日子。”

化形成功的塗山域回到族內迎接他的不是喜悅,而是老祖宗的蔔卦,讓他必須去“西”方,劫數不過,肯定有性命之憂。

塗山域就被打包上了飛機,在飛機上遇到了林琅的時候,塗山域沒有認出來,後來上了高鐵之後座位又是相鄰,這才慢慢地從硬朗的面孔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覺,誰讓執行任務的時候林琅臉上塗着油彩、看不出長得是好是歹的。

此後,又在楊老板的至容齋相遇。

皆是緣分。

塗山域深信自己要應的劫數是情劫,是像白娘子回人間找許仙報恩一樣,他也要以身相許。

妖怪的腦回路,就不要深究那麽多了。

林琅突然停下了腳步,扶着拐杖蹲了下來,看着狐貍說:“為什麽一定是情劫,你來報恩只是為了斬斷因果,不需要付出情愛。”

“你們人類不是經常說,報恩要以身相許嗎?”小狐貍坐在地上,不爽地鼓起了臉頰,“人類真是讨厭,弄不懂你們腦袋裏究竟藏着什麽東西,彎彎繞繞的。愛就愛,睡一個被窩不就可以了,我都和你睡過了好多次了,你已經是我塗山家的兒媳婦了。”

“傻瓜,這哪裏是愛。我不值得你去愛,你應該找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別被報恩的事情弄昏了頭腦。”林琅輕點小狐貍的腦袋上,笑着說:“我這條命,早就在深洞內和戰友們在一起了。我注定是要回去,要和他們在一起。”

“你要死?”塗山域昂着腦袋在林琅的手指上蹭了蹭,耳朵抖動着,眯着眼睛喉嚨裏發出呼嚕嚕地聲音。

“本來就不該活着。”林琅閉上眼睛,鮮活的生命凋零的場景便歷歷在目,他的性命是戰友們死亡換來的,回到深洞,帶不回他們的屍骨就陪他們在一起。

“林梧知道你這個想法嗎?”

林琅沒有說話,很顯然,林梧肯定就是不知道的。

“那等你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準備一個人回去喽。”

林琅說:“深洞內太危險了,不應該讓林林跟着我一起冒險。”

“那你更要接受我的愛了。”小狐貍坐立起來,兩只前爪搭在一塊兒敲了敲,“我可是很好的戰鬥力,幫你把戰友的屍體帶回來,你就不用死了。”

林琅輕笑,在小尖耳朵上捏了捏,“你可真是執着。深洞內的危險,不是常人能夠想象。”

“我不是常人。”塗山域自信地說:“我可是九尾狐,活了一千年了。”

林琅站了起來,沒有繼續和塗山域在此問題上糾結。“繼續走走吧,你不想回去,就陪我散步,早晨的空氣很好。”

晨跑繼續,林琅還順道去了和平廣場那兒的一家早餐店,買了幾個煎餅果子和店裏面特色的五谷雜糧豆漿,在腳邊狐貍的強烈要求下,額外買了幾十個茶葉蛋,五香味的茶葉蛋,香味持久誘人,的确很難有人能夠抗拒得了。

“好可愛的狐貍犬哦,主人真是奇思妙想,還裝了九條尾巴,cos九尾狐的想法不錯。”

“好想摸摸,好蓬松的毛,摸起來肯定很舒服。”

“顏色紅的這麽正,不會是染的吧,染色對狗狗的皮膚不好。”

“太漂亮了,養這條狗肯定花了很多的心思。”

塗山域朝着說狗的那家夥呲牙,誰是狗了,真是沒有眼光。

現在的人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見得多了,外國人還有給狗穿上蜘蛛的衣服吓唬人的,看到塗山域堂而皇之走在街上,想當然地就認為是狐貍犬假扮的。六點多,早起的人不多,不然塗山域走在街上肯定被強勢圍觀,哪裏像現在這樣只是零星幾個人看着。

拄着拐的林琅氣勢很強,跟着一條可愛的“狗狗”極具反差感,吸引了很多早起的鳥兒的目光。礙于林琅冷淡的态度,沒有人敢上前搭話。

回到萬象樓,林琅點燃線香給龍神上香,敬香結束之後才拿着早飯回到屋內。林梧和趙鳳鳴已經起床,正坐在桌邊和宅宅讨論今兒早晨吃什麽,宅宅在油潑面和雞湯面之間猶豫,拿不定主意就決定等林梧起床後問問哥哥。

恰好了林琅帶着食物回來了,沒有在吃什麽上糾結的必要。

看到跳上椅子的塗山域,抓着煎餅的林梧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搬着凳子挪了過去,小聲讨好地喊:“舅媽。”都喊舅媽了,給摸摸呗。

塗山域蹲在椅子上沉思呢,“別這麽喊我,我已經在思考當不當舅媽了。”愛情究竟是什麽,好煩哦。

“……變化太快。”林梧也沉思着,他一個普通人跟不上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節奏啊。“對了,塗山你怎麽不變回來?”

“我還是一只幼狐呢,不能夠接觸太過濃厚的污穢戾氣,會影響我的化形。”那天的琥珀紅蓮戾氣過重,超過了塗山域的預估,就被影響了。需要梳理體內靈氣兩天,方可化形胡來。

“哦哦,原來是這樣。”

“唉,什麽才是愛情呢?”小狐貍趴了下來,無精打采地喃喃自語。

林梧捧過了小可愛,小可愛恰好擡頭與他對視,“确認過眼神,這就是對的人。”

塗山域若有所思,等林琅洗了手從廚房出來坐在左邊準備吃早飯,他突然就跳到了桌子上,人立在林琅跟前。

林琅問:“做什麽?”

小狐貍皺緊了眉頭,伸出了爪子捧住了林琅的臉,瞪大了眼睛盯住了林琅的眼睛,“唔……”炯炯有神的濃黑瞳仁中只有自己的倒映,這狐貍長得可真是俊。

···

日上三竿,鲛人和趙珍榮才哈欠連天地從樓上下來,坐在林梧的沙發上,兩人的黑眼圈濃重的仿佛三天三夜沒有合眼。

可憐的,看起來哭的并不容易。

林梧給二人各倒了一杯西瓜汁,提了一把椅子坐到二人面前,如同昨晚一樣,他問道:“成果如何?”

鲛人對着爪子,很想昂着頭甩林梧一個大大的“哼”,不過自知理虧,在債主面前強硬不起來。

抿了一口西瓜汁,裏面還有着碎冰渣子,瞬間混沌的大腦便徹底清醒了過來。趙珍榮說起了他們昨晚折騰了一夜的事情,鲛人阿藍就是哭不出來,什麽方法都試過了。

“他打我,還對我進行了精神攻擊。”鲛人如同個孩子一般向林梧抱怨着。

“精神攻擊?”林梧好奇。

“他罵我醜。”鲛人控訴。

趙珍榮尴尬地說:“權宜之計,權宜之計。不說你長得難看,怎麽讓你哭。”他也想控訴呢,“說他兩句,最後哭的是我,阿藍打我,鲛人的掌力驚人,差點兒被打吐血了。”

“哼,活該。”

林梧咳了兩聲,突然有一種面對兩個奶娃娃的感覺,不過還真是孩子,趙珍榮今年也就十九,在趙家族地見到他的時候始終端着,十九看起來像是二十九,林梧問了趙鳳鳴好幾遍,才肯相信趙珍榮的實際年齡。至于鲛人阿藍,鲛人的壽命比人類長得多,通過登記林梧知道阿藍一百歲都沒有,同樣是個孩子……大齡兒童。

頭疼地讓他們不要吵了,林梧說:“給我安分點兒,在外面這樣行止,對得起家教嗎?特別是你!”林梧神色嚴厲地指着鲛人,“給我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巴。”

“哼!”鲛人不服,他阿爸都沒有這麽說過他。

“在萬象樓裏面我最大,我說的算。”林梧敲了一下桌子,強調自己的身份,“給我謙遜守禮,要有禮貌,互相有愛,知不知道?”

鲛人如同鋸了嘴的葫蘆,不說話。

趙珍榮想想林梧的另一個身份,妥協了,“知道了,老祖奶。”

林梧:“……”不不,他拒絕這個稱呼。

···

收拾了兩熊孩子,打發他們出去玩自個兒的,互相嫌棄的兩個家夥就出去吃飯了,去吃的海鮮。

他們兩個出去吃海鮮,林梧一大家子吃的是土豆牛肉咖喱飯,和河鮮海鮮比起來,林梧還是更加喜歡長腿的,做吃的看不到眼睛。

午飯之後就是午休,午休結束之後處理一下客人的登記退房事宜,差不多就是晚飯了。林梧拿出手機看着時間,快七點了,“那兩個浪到哪裏去了,不回來吃飯還是不過來住了?總要和我說一聲,真是不乖的小孩。”

人經不住惦記,林梧的話音剛落下,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林梧接通電話,那邊同樣陌生的聲音說:“是趙珍榮的家長嗎?他們在商場把人打傷了,現在正在和平廣場派出所,雙方正進行調解,麻煩家長過來一趟,處理相關事宜。”

林梧:“……”

兩個熊孩子,終于把自己作死到派出所了。

“索性讓他們在裏面待上幾天,好好磨磨性子。”林梧側頭和小可愛說。

小可愛:“啾啾。”還是帶回來管教吧。

“也對,免得在外面丢人。”

作者有話要說:

塗山域:愛情啊,好難懂。突然不想當舅媽了……

林梧:那還給摸摸嗎?

塗山域:休養。想給摸的人不摸,不想給的偏偏惦記,狐生哦。

林梧捧着小可愛:那算了,我有小可愛可以摸。

塗山域:……(這麽容易妥協,肯定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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