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
當戚菲菲來到醫院，當她看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洛穆梵時，她失聲痛哭起來。
戚菲菲邊哭邊捶着洛穆梵失去知覺的身體。她哭得很厲害，甚至比當初我得知洛穆梵會變成植物人之後哭得還要厲害。
“洛穆梵，你起來呀，你怎麽就躺在床上不動了呢！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呀！”戚菲菲不顧我們的阻攔，使勁地哭喊着，拍打着。
“你起來，我還要你當我MV裏的男主角！你快點給我起來！”
我沒有上去阻攔戚菲菲激烈的舉動，我多希望戚菲菲真的能夠叫醒已經沉睡三年的洛穆梵，我多麽希望戚菲菲能夠将洛穆梵打醒，我多麽希望洛穆梵能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這一群一直為他而努力的朋友。
可是，他依舊安靜地躺在床上，甚至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
蘇啓陽最終将情緒激動的戚菲菲阻擋下來，菲菲無力地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由剛開始的大聲哭泣變成了輕聲啜泣。
夕陽的餘晖透過明淨的玻璃窗灑進病房，溫暖柔軟的光芒在洛穆梵蒼白的臉上肆意流淌。我坐到床邊，握起了洛穆梵的手。
洛穆梵的手心，依然溫暖如初。
每天我都會給洛穆梵按摩一次，整整三年的時候，我仿佛變成了技巧娴熟的按摩師，這個按摩師也學會了講故事，學着當初奶奶語重心長的模樣，字句铿锵。
“穆梵，戚菲菲回來了，她現在變得更加漂亮而且已經當上了明星，你說得沒錯，她的夢想真地實現了。你快點醒來吧，看看我們現在活的多麽精彩。”
這時候，勞伊曼也走到了床邊，她輕輕地對洛穆梵說：“穆梵，我和蘇啓陽剛剛收到了上海複旦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你快點醒來為我們祝福吧，我們不想沒有你的祝福就離開鼎陽，離開你。”
“是啊，”我放下洛穆梵的左手臂，舉起了他的右手臂，慢慢地按摩起來，“啓陽和伊曼說還要等你醒來之後再辦升學宴，還有未來他們的婚禮，他們是要請你和我做他們的伴郎伴娘呢。”
就在我們左一言右一語不停地和洛穆梵說話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少婦牽着一個小男孩走進了我們的視線之中。
我認得她，她就是那個曾經站在我的右手邊想要與我一同過馬路的孕婦，就是那個洛穆梵救下來的人。三年來，她也經常過來看望和照顧洛穆梵。而這一次，她是第一次帶他的兒子一起來看望洛穆梵。
我迎上去，學着像阿姨一樣禮貌地接待着客人。勞伊曼懂事地搬來了椅子，将它放到了這個少婦面前：“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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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少婦輕柔地感謝道。
然後，蘇啓陽和勞伊曼還有戚菲菲早就走到了病房的另一邊。他們幫忙給窗臺上的花澆水，幫忙着收拾整理有些零亂的桌子。
“大姐呢？”少婦詢問。
我輕輕地回答道：“阿姨還要等一會兒才會下班。有什麽事情嗎？”
聽見我的詢問，少婦愣了一下。
“我這次來是和你們道別的。”少婦愧疚地說，她低着頭揉搓着她兒子的小手，“我知道我的離開也許對你們來說算是一種逃避責任，可是，我丈夫工作的單位将他調到了杭州那邊工作，所以我們不得不跟着一起遷移過去。”
“哦，好的，我知道了，等阿姨回來我會告訴她的。”我平靜地回答。
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做到波瀾不驚，三年來，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婦為了感恩已經為洛穆梵付出了很多。每次一有時間，她都會買來很多流食給洛穆梵，那些食品都是很昂貴的。我知道，其實她們家的家境也不是很好，但是為了能夠讓洛穆梵盡快蘇醒，他們拼盡了全力。
為了避免沒有語言的尴尬，我有意将話題轉移到了她兒子那裏。我輕輕地摸摸了那孩子的腦袋：“真是個小帥哥。”
可是，那個小男孩卻好像十分不喜歡我的愛撫。他瞥了瞥腦袋，用圓滾滾的大眼珠瞪住我。
我突然起了興致，捏捏他的小鼻子：“怎麽？生氣啦？可愛的小家夥。”
見我是個難纏的姐姐，小家夥準備不理睬我，他掙脫掉少婦的手，徑直跑到了洛穆梵的床邊。
也許對小孩子來說，安靜躺在床上的洛穆梵更像是一個任憑怎樣玩耍也不會生氣的真人玩具。
只見那個小家夥一下子拉住了洛穆梵的手，然後竟然奇跡般地叫道：“哥哥，起來和我一起玩呀。”
心，忽然起伏一下，我不清楚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我目不轉睛地望着靜靜躺在那裏的洛穆梵，似乎在期待着他也同樣奇跡般地醒來。
“小凡，快過來，別打擾哥哥休息。”少婦連忙起身将小家夥抱離洛穆梵。
“可是，哥哥醒了呀。”
聽見小家夥的話，我猛地轉頭看向洛穆梵。同時，菲菲他們也都聞聲急忙跑到床邊，察看洛穆梵的情況。
洛穆梵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于是，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我始終忘不了三年前那個夜晚。三年前，眼前這個少婦為了及時知道救命恩人的情況，毅然決然地要和洛穆梵在同一個手術室做手術。就在所有醫生都以為洛穆梵沒有救的時候，小家夥的哭聲突然響起，緊接着洛穆梵又奇跡般地重新活了過來。
這是小家夥的誕生所給予的奇跡，所以此刻，我多希望他能夠再給洛穆梵一個奇跡，讓他蘇醒過來，讓他變得像從前一樣生龍活虎，讓他變得想像從前一樣智慧帥氣。
可是，我深知，這只是我的一場美夢而已。
在查證了小家夥給予我們的是一場空歡喜之後，整個病房又開始異常的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做着無聊的事情。是的，在一個沒有知覺每天都躺在床上的病人面前，我們有能夠多作出什麽偉大的壯舉呢？
然而，這樣的寂靜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便被門外刺耳吵鬧聲打破。
我清楚地聽到吵鬧聲從走廊裏慢慢向我們移近，最後當病房的門被突然撞開之後，這吵鬧聲便硬生生地闖了進來。
只見一個醫生先進入我們的實現，而尾随其來的則是滿臉淚水的阿姨。我慌忙地跑過，攙扶住似乎下一秒就會無力昏倒的阿姨。
“阿姨，發生什麽事情了？”
“是這樣的，”阿姨沒有回答，反而是那個醫生幫忙回答道，“病人已經住院3年了，其實早就可以回家療養，你們既然也掏不出住院費，所以我勸你們還是帶病人回家治療吧。”
“你們醫院怎麽可以這樣？！”壓不住火的戚菲菲沖過來，開始和醫生辯論道，“醫院不應該就是救死扶傷的場所嗎？你們醫生難道都沒有醫德了嗎？難道你忍心眼生生地看到這樣一個少年将他的大好時光都浪費在病床上嗎？”
“主要是這個病人是一個腦死亡患者，他是一個植物人，帶他回家治療也許對他更有幫助也說不定啊。你說得對，醫院是一個救死扶傷的地方，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醫院也有規定，你們付不起住院費，難道還讓我們免費供給你們病房嗎？我們醫生也是人啊，如果照這樣下去，我們醫生連口飯錢都掙不到。”
“錢！錢！錢！你們就知道錢！難道為了錢都可以讓你們放棄一個少年的生命嗎？一格人的希望你們忍心斷送在你們手裏嗎？”
“你不要把話說得那麽難聽好不好？”
戚菲菲和醫生不停地争吵起來。阿姨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哭泣着。我一邊安慰着阿姨，一邊喜愛那個辦法解決問題。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小家夥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
“哥哥，你醒啦！來陪我玩好不好？”
頓時，所有人都停止了争吵，我們的頭齊刷刷地轉向病床上的洛穆梵。此時，他的眼睛已經慢慢開始顫動起來。而小家夥始終拉着他的手，搖晃着，在空中徭役出半弧的痕跡。醫生看見此情況，順手拿起床邊的手巾捂在了洛穆梵的眼睛上。
在醫生反複檢查之後，醫生驚訝地說道：“真是奇跡！患者竟然蘇醒了！”
聽見醫生的話，我們每一個人都怔了一下，然後都簇擁到洛穆梵的病床周圍。
阿姨抱住洛穆梵開始痛哭失聲。
我站在床邊，望着開始有反應的洛穆梵。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我是在做夢，我悄悄地用手捏了自己的臉，當一絲絲的疼痛油然而生的時候，我終于反應過來，抱住阿姨和洛穆梵一起哭起來。
感謝上天，感謝你又給我們一個奇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