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寶玉正想着這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兒聽見過，果然一張熟人的臉便映入眼簾。
顧君白。那個在雨夜的瘦西湖吹簫的男子。
他看到寶玉也微微愣了愣，而後才張嘴不确定道：“是……葉兄？”黛玉對這個人還有印象，此時摸着撞得有些發疼的額頭叫道：“這不是顧公子嗎？”寶玉也笑道：“顧兄？真是湊巧，竟在這裏遇見了。別來可好啊？”顧君白一笑：“托福，還好。”寶玉笑道：“這裏人多，不如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顧君白自是笑着說好。
此時已近中午，三人找了一家酒樓，寶玉點了幾個菜，再讓燙一壺女兒紅，便繼續聊了起來。
顧君白先道：“自上次一別之後就不曾見過，葉兄可是回上都了？”寶玉笑道：“上次本是奉家中長輩之命送我這位表弟回家，故此在這裏逗留了幾日，然後就啓程回去了。”“原來如此。”顧君白微微一笑，“不過這位恐怕不是表弟吧？”他看向黛玉，“這不就是上次的那位小姐嗎？”
寶玉見被識破也不尴尬，只是笑道：“顧兄好眼力。只是因為人多眼雜，她又想出來玩，這才作此打扮，讓顧兄見笑了。”
“哪裏哪裏，葉兄和這位姑娘都是性情中人，在下羨慕得很，哪裏會笑。”他拱拱手，一舉一動之間都顯出一種清貴的氣度，賞心悅目，和寶玉兩人一黑一白，給人兩種不同的感覺。如果說寶玉是讓人不敢小視的貴氣，那他就像三月的春風，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親近。
幾句過後酒菜已經上來了，寶玉便顧着給黛玉夾菜，又招呼着顧君白吃喝，二人讓了幾杯，周圍有不少青年文人，正在議論着此次科舉。
“聽說這次皇上要親自閱卷的，可嚴厲了！”
“而且試題也有好多，讓咱們抓阄決定呢！這麽一來要想作弊可就難了，皇上真是好辦法啊！”
“可不是嗎！這下就要各憑運氣了。我有一同窗，他本來打算到時候給考官塞點銀子混過去，結果這次的監考官都是皇上從京裏帶來的，個個鐵面無私。這試題又是自選，可把他氣得不輕。還是沒辦法，這幾日正天天抱着書狂啃呢！”
于是一個個都笑起來。
寶玉笑着聽完，擡手給顧君白倒上一杯酒，道：“此次朝廷大開恩科，不知顧兄參加沒有？以顧兄這滿身的才情，蟾宮折桂想必不是難事吧？”顧君白一手舉杯一手在下托着，等寶玉給它斟滿後才放下，笑道：“什麽才情不才情的，顧某也不過是在世俗中打滾的俗人罷了，既然有機會，還是去試一試，也不枉在人世走這一遭了。”
寶玉笑着舉杯，黛玉也要喝，被他按住杯子：“你別喝，小心喝醉了我可不背你，喝茶吧啊，乖！”黛玉嘟着嘴，不情願地去拿茶壺倒水了。
顧君白笑看着他們，也舉起杯來，兩人碰了一下，仰脖一飲而盡。寶玉放下候伸筷子去搛蟹粉獅子頭吃，顧君白則是将白瓷酒杯在手中把玩着，不經意道：“別光說我，就是葉兄，在此時從京城趕到這裏來，也是為了參加科考吧？”
寶玉一口獅子頭還沒咽下去，聞言一怔，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又喝了杯酒，才笑道：“當然，這也沒什麽可遮掩的，我和顧兄一樣，也是俗人。”見顧君白還是笑，他有些不自在地道：“顧兄何故這樣看着我？”說着摸了摸嘴角，“難道是剛才吃東西沾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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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白撲哧一笑，道：“放心吧，我只是有些好奇，你還有多少秘密？”寶玉心中一跳，笑道：“說起來，我也只是知道顧兄的姓名罷了，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呢！”被反将了一軍的顧君白既沒有沉默也沒有就這麽和盤托出，只是哈哈一笑，自搛了一口大煮幹絲吃。寶玉本來也沒想着收獲什麽，想着這大概就是文人的脾性，就喜歡遮遮掩掩，半吐半露的？
吃菜，吃才是最沒錯的。
來揚州怎麽能錯過美食呢？當然寶玉本身已是吃慣了的，他的天香樓有不少大廚就是地地道道的揚州人，做揚州菜自然不在話下，他這個東家當然是最有口福的。所以今天來他也沒有可勁兒的點，何況總共只有三個人，只點了十幾個菜，幾道面點幾道主食就算了，也算是一副席面，好看一些。
饒是這麽着，也是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子。中堡醉蟹芳香無腥，蟹味鮮美；蟹粉獅子頭粉嫩鮮香，入口即化；大煮幹絲爽口開胃，湯鮮味美；三套鴨是由家鴨去骨，野鴨亦去骨填入，菜鴿去骨再填入野鴨內，蒸極爛整供，家鴨肉肥味鮮，野鴨肉緊味香，鴿子肉松而嫩，湯汁清鮮，有聞香下馬，知味停車的魅力。
還有醋溜鳜魚，豆苗山雞片，文思豆腐湯。面點有蟹黃包，翡翠燒麥，五丁包子，千層油糕，主食自然是揚州炒飯，由雞蛋火腿蝦仁幹貝海參冬筍香菇雞胸肉混炒而成，這些食材中有一些是适宜女子食用的，總之是有好處，所以上來後寶玉特意讓黛玉多吃點。
螃蟹性寒，黛玉也不敢多吃，只每樣吃了些就算。寶玉本不欲讓黛玉飲酒，不過又怕傷了她的脾胃，還是讓人上了一壺溫好的黃酒，黛玉就拿小酒杯斟了慢慢喝。他和顧君白兩人邊吃邊喝，五十年的女兒紅醇厚甘鮮，回味無窮。
一頓飯吃了将近一個時辰，三人都有些意猶未盡，黛玉也是出來了心情好，竟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飯。雖然碗小，不過菜品多，一樣吃一些就夠多了，所以放下筷子就有些肚撐，加上飲了些酒，臉蛋紅撲撲的惹人憐愛。若不是男子不打扮，恐怕此時已有不少公子哥兒上前來勾搭了。
寶玉到底還是不想讓黛玉這般憨态為外人所見，就想趕快回去。結賬時顧君白執意要他掏。“葉兄既來了這裏，我當然要盡地主之誼，怎能讓客人破費？”及至小二上來報說這一頓飯花了二十兩銀子的時候，顧君白卻微微有些窘迫了。
寶玉立馬道：“上次就說好等顧兄到都中時我做東，一直沒有機會，這次就讓小弟來吧。等顧兄他日金榜題名後咱們再聚，到時候你想不掏也不行了！”說話間早搶着将錢付了。
顧君白知道他是好意，自己也确實囊中羞澀，不夠這麽多錢的，他是給自己找了臺階下，心下便有些感激，拱拱手道：“那為兄就承你這份情了，等以後再請你大吃一頓！”寶玉笑道：“那小弟可就等着了！”
三人出了酒樓，黛玉微有醉意，被外面的風一吹稍微清醒了些，還惦記着那噴火的雜耍，便拉着寶玉的袖子吵着要去看，寶玉少見她這般撒嬌的樣子，自然樂得哄她，便柔聲道：“好，我一會兒就帶你去。”說完向顧君白歉意的笑笑。
顧君白笑道：“有這般紅顏在側，葉兄當真好福氣！”寶玉微笑不語，他便善解人意地抱拳告辭了：“今日相逢實是有緣，我就住在城南的十裏巷。看林姑娘有些醉了，快回去吧，我也要告辭了。”寶玉點頭道：“顧兄慢走，恕在下不遠送了，有機會定到府上拜訪。”
寶玉目送他走遠消失在人潮中，這才扶着黛玉的胳膊往回走。她紅着臉，眼睛水潤閃亮的眨着，黏着他的手臂嬌聲道：“子然，我想去看那個，你帶我去。”寶玉本怕她摔倒，想要攬着她，無奈她緊緊抓着他的胳膊，寶玉舍不得掙脫，只好握住她的手，夾緊她的手臂，溫聲哄道：“好啊，我帶你去，我記得剛剛是在那邊對不對？咱們這就去吧。”便帶着她往原來那方向走。
現在距那會兒都過去快兩個時辰了，寶玉想那些雜耍藝人們大概早就收攤轉戰其他地方了，只是想讓黛玉開心點，才和她那麽說的。結果走過一個轉角以後就看到前面圍了一群人，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和叫好聲，還有銅錢砸在銅鑼上發出的清脆聲響，走近一看，竟然還是那些人，大概是民衆太熱情，一時散不了。寶玉心中一喜，這下正好，哪怕沒有噴火的，黛玉還能看到其他表演。
他将黛玉護在懷中，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就看見有兩個大漢，正在表演銀槍刺喉，閃着銀光的槍頭就抵在其中一個人的咽喉處，槍身已經彎曲成快要疊住的弧度，兩個人都漲得滿臉通紅，繼續擠壓着，終于“啪”的一下，槍斷了，周圍的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一個裝扮利落的女子敲着銅鑼吆喝，不斷有人将銅錢抛過去。
寶玉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古代的雜耍，多少還是有些震撼的，便也随大流的抛了十幾枚。黛玉看的眼睛都直了，揪着寶玉的衣襟一個勁兒的歡呼，弄得寶玉心頭癢癢的，還要護住自己的衣服別被她揪開了。
接下來是胸口碎大石，一個男子将上身的衣服解開，露出健壯的腹肌，胸毛黑黝黝一片，黛玉“啊”的一聲捂住了眼，羞得不敢再看。寶玉見她像鴕鳥一樣躲進了自己懷裏，又是好笑又是憐愛。他低頭附在她耳側，低聲笑道：“瑗兒，不要害羞嘛，我又不會怎樣。這沒什麽，我允許你看的。看，石頭放上去了，要準備砸了，你不想看嗎？”
黛玉被他說話時噴出的熱氣弄得癢癢的，在他胸口蹭了半天，終于還是敵不過好奇心，捂着眼睛，開了一條小縫兒看着。寶玉被她這可愛的動作弄的連雜耍都不能好好看了，真是個磨人的小家夥！
另一個人拿着一把大錘子，運氣舉過頭頂，大喝一聲：“噠！”用力向下砸下去，躺着的那人嘴唇緊閉，雙目圓睜，想來是內功一類，那塊有半掌厚的石板在一聲悶響後碎成了百八十塊，那人蹦起來拍拍身上的石屑，向周圍的人施了一禮：“謝謝捧場！”掌聲雷動。
黛玉目瞪口呆，連眼睛也忘了捂，寶玉笑道：“其實這些我也能做到哦！”黛玉轉過頭來，他繼續道：“咱們不是練了內功嗎？只要把真氣凝聚起來，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不在話下哦！”
看見黛玉眼中的欽佩，他得意洋洋，本想說你也能行的，不過自己又想了想，黛玉身上壓着一塊大石板，胸口碎大石啊……哦天哪！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啊！還是把這句話咽回肚子吧。
看過這兩個表演黛玉也心滿意足了，寶玉見她好像有些醉得厲害了，便哄着她回府去吧，黛玉乖乖地任他拉着，不過一路上又鬧着收獲了簪子一根，珠花一支，豬八戒面具一個，還有一根梨膏糖。這東西甜甜的寶玉也挺喜歡，就多買了幾支包好帶回去。
好不容易從集市上回來，接近林府的時候就沒什麽人了，寶玉終于能加快速度了。黛玉解決了零嘴以後就有些昏昏欲睡，寶玉只得托着她——在外面不好用抱的嘛！
所以看到那一排排的禦林軍以後，他真心松了口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哦，寫得我自己都流口水了！話說這章夠不夠甜？下一章更甜哦！這兩貨弄得我的小心肝兒也受不了了，膩死了有木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