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1)
“肯定是有人把消息漏了出去!”
總裁室的門甫一關上,森明美氣得面色發白,顧不得儀态優雅,怒聲說:“我不信有這麽巧!我決定了去找潘亭亭,她就也剛好有了同樣的打算?!她到底是什麽人?!什麽都要搶!不僅搶了……”
看到越璨似笑非笑的眼神,森明美聲音一噎,頓了頓說:
“……不僅百寶盡出迷惑了瑄,還要橫插進來搞亂我的高級定制女裝!搶開業!搶客人!搶風頭!現在,就連我的策劃也要搶!我一定要找出來,是誰把我的計劃案洩露出去的!璨,你知道得很清楚,我早就開始聯系潘亭亭了,她這樣算什麽?!”
“唔。”
随意翻開辦公桌上幾份需要處理的文件,越璨一邊看着,一邊似乎漫不經心地說:“勞倫斯金像獎這麽備受關注的事情,會想到一起也很正常。”
“你說什麽?!”
森明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唇色發白,呆呆地看着他,身體漸漸有些發抖,說:
“你是在替她說話嗎,璨?……剛才的會議,謝浦都站出來幫她,你卻一句話都沒有幫我說。你眼看着我被人欺負,不但不安慰我,反倒覺得是我心胸狹隘,是我冤枉了她?”
越璨瞟她一眼,皺眉說:
“明美……”
“你一直都這樣!”胸口有悲涼的怒意,森明美尖聲打斷他,“最開始她插足我的高級定制女裝,你完全可以幫我,那時候就直接把她趕出去!可是,你沒有!你說什麽,她完全不是我的對手,我輕而易舉就可以把她打敗,害我放松了警惕,使她一步一步做大,弄成現在這個局面!”
越璨眼神轉深。
“現在,你是不是又要說:‘沒關系,她肯定搶不走潘亭亭,她肯定會輸給你!’然後,我将會又一次敗給她,勞倫斯金像獎的風頭再一次被她搶走,對不對?!”
聲音越來越高,森明美的胸口翻滾着憤怒和一種莫名的恐懼!她忽然意識到,是她錯了,當葉嬰還是一只螞蟻的時候,她就該一腳碾死她,就不至于現在“MK”的風頭俨然已經超過了“森”!而一次次,都是她聽信了璨的話,變得疏忽大意,放松了警惕!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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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閃過蔡娜說過的話,仿佛醍醐灌頂,森明美瞪大眼睛,瞪着越璨,背脊一陣陣冷汗,顫抖着說:
“你也被她迷住了,對不對?!”
那次在餐廳。
他望着葉嬰的眼神……
始終像根刺一樣,讓她無法釋懷。
“蔡娜跟我說,是你将所有的新聞都攔了下去,是你在保護葉嬰,是你讓所有的媒體不報道葉嬰曾經入獄的事情!我還不相信,我覺得肯定是她弄錯了,你怎麽可能去幫葉嬰……”
如同在冰冷的深井中,森明美顫抖着将很多線索串在了一起,看着越璨此刻的神色,她明白了,蔡娜說的是真的,正是越璨破壞了她的計劃,錯失了又一個讓葉嬰不得翻身的機會!
“你喜歡她,你愛上她了,對不對……所有,其實你都是在幫她,根本不是幫我——”冷汗一層層,森明美顫抖着失去了控制,尖聲地對越璨喊!
“冷靜一下。”
從辦公桌後走到森明美的身邊,越璨并沒有去馬上去碰她,而是過了幾分鐘,等她自己一點點從失控的情緒中找到理智,身體的顫抖不再那麽劇烈,他才眼神微含嘲弄地說:
“明美,你方寸大亂。”
越璨單臂攬住森明美的肩膀,她用力掙了一下,他的手臂堅如磐石,送她坐入旁邊的意大利小牛皮沙發,又倒了一杯水給她,似笑非笑地說:
“聽說,你讓蔡娜去放火燒了‘MK’?”
森明美大驚,手一顫,杯中的水頓時灑了出來!
“你……”
她的面孔雪白,心跳響如擂鼓。
“你太不謹慎了,”越璨似乎嘆息一聲,“你跟蔡娜走得那麽近,越瑄那邊怎麽可能毫無察覺。蔡家有過很多放火燒店的前科,越瑄自然有警惕,他讓謝平對‘MK’嚴加保護,所以蔡娜沒能得手。”
杯中的水劇烈晃動。
“越瑄既然知道你的意圖,他就可以讓謝華菱和老太爺也知道,”把水杯從她的手中拿走,抽出幾張面巾紙,越璨為她擦拭身上的水漬,“雖然老太爺很喜歡你,但是如果知道了燒店和企圖爆出葉嬰入獄的事情,會對你有什麽看法呢?葉嬰再不堪,畢竟越瑄跟她走得很近,醜聞多多少少都會牽連到他和謝家。”
森明美的嘴唇血色全無。
“明美,你一直都是優雅自持的女子,你有才華,有自信,”看着森明美石化般僵住的面容,越瑄眼神深深地說,“有必要為了葉嬰,就亂了方寸,疑神疑鬼嗎?”
森明美閉上眼睛,半晌,她澀聲說:
“高級定制女裝是我的心血,也是父親最在意的,我不能容許它出一點點錯,更不能容許任何人毀掉它。璨,以前是我低估了葉嬰,她野心勃勃,她在設計上的……”艱難地頓了頓,“……設計上的才華,并不比我差。從店面的裝修、到櫥窗的陳設、到維卡女王的相助,即使她暫時落後,好像也能從容不迫地迎頭趕上,她真的讓我感到有些害怕。”
“璨……”
緊緊抓住越璨的手,森明美懇求地望着他:
“幫幫我,請你幫幫我,這一次我不能再輸給她,我一定要贏,我一定要潘亭亭選擇我,而不是她!”
越璨挑眉,說:
“你想要我幫你什麽?”
“潘亭亭?”
聽到喬治說起昨天在董事會發生的事情,翠西呆呆地睜大眼睛,愣了一會兒,說:“森小姐冤枉葉小姐了,上個星期葉小姐就讓我想辦法聯系潘亭亭,并不是昨天聽了森小姐的想法才臨時起意的。”
“你沒說起過。”
喬治低頭修剪着指甲。
“那是因為我始終沒能約成功,”翠西羞愧地說,“潘亭亭很大牌,經紀人的電話難得才能打通,葉小姐又讓我說話不能失了‘MK’的身份……”
潘亭亭的經紀人曾經暗示地問,若是潘亭亭穿‘MK’的服裝,‘MK’可以提供什麽贊助。她請示了葉小姐,葉小姐的答複是,沒有贊助,但是定制的禮服可以打九折。
潘亭亭的經紀人很不爽地挂了電話。
想到這裏,翠西擔心起來。
她在森小姐手下工作過一段時間,知道森小姐很善于人情世故上的往來,只怕森小姐不僅會免費提供給潘亭亭禮服,還會許些別的好處。這樣,潘亭亭在好萊塢的紅地毯上會選擇穿哪家的禮服,就很難講了。
“我聽說,”喬治用指甲锉慢慢修磨,“森小姐已經約好了潘亭亭,明天下午就會到‘森’的店裏,量體和讨論禮服的款式。”
“啊……”
翠西呆住,她慌亂地張了張嘴巴,可是又想不出別的主意,趕忙拿出手機來,說:
“要馬上告訴葉小姐知道!”
第二天下午,葉嬰來到了位于銀座廣場的“MK”高級女裝店。店裏,有兩位客人正在試穿制作完成的高級女裝。
一位是高官夫人。
一襲深紫色的禮服長裙,端莊簡約,無比合身,肩胛處一朵緞質的花朵,低調華麗,襯得她膚如凝脂,氣質出衆。協助她換衣的幾位店員小姐,和随她一同過來的兩位朋友,看得簡直無法移開眼睛。
一位是活躍于社交界的名媛。
一襲油畫般的長裙,裸肩,走波西米亞風,仿佛金黃落葉般深深淺淺斑斓炫目的色彩,又像金子一樣,美麗無比,耀眼無比,腰部是用亮片和水鑽訂成的蝴蝶造型,既浪漫,又顯出身材的美好。
喬治坐在高凳上,一面将名媛的頭發梳理成俏麗的長辮,一面告訴她與這條裙子相宜的發型、首飾、鞋子、包包的搭配。名媛同他相談甚歡,店內笑語融融。
“宋夫人,邵小姐。”
葉嬰同兩位客人含笑致意,看到她們換上訂制的禮服後的效果,她的心情也很好。
“好像是真的!”
翠西迎了過來,在葉嬰的身旁低聲說:
“剛才我去‘森’看了一下,森小姐、廖修、瓊安全都在店裏,沒有接待其他的客人,應該是在專門等候潘亭亭。”
“嗯。”
葉嬰的反應卻很平靜,只是笑了笑,擡眼望向店裏牆壁上的時鐘。
四點十分。
目光從那個粉色水晶的古典座鐘上收回,森明美又一次同廖修和瓊安讨論潘亭亭的穿衣風格和喜好,但她有些無法專心,不時望向店外的步行街。
過了晌午,盛夏的陽光不再那樣熾熱得嚣張,前來銀座購物的人們也越來越多。三兩成群打扮入時的女性們陸續走過,也有人想要進入“森”的店內看一下,都被攔在了外面。
已經過了十分鐘。
森明美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明星們遲到是正常的,就算遲到一個小時也沒關系。瞟了眼專門為潘亭亭準備的伯爵紅茶,精致的西點,公主般的粉紅色絲絨古典高背椅,以及已經提前彩繪出的幾幅設計樣稿,森明美漸漸心定。
忽然,步行街上一陣騷動。
街上的人們紛紛扭頭向後張望。
“是潘亭亭!”
正為名媛整理着發型,喬治一晃眼看到了,立刻略提高些聲音,對身後的葉嬰和翠西說。
步行街的盡頭,身旁圍繞着幾個殷勤的助理,一位身穿桃紅色雪紡細百褶長裙、腰束金色腰封、脖頸和手腕戴着閃亮亮金色飾品的美女微仰着下颌,倨傲地向銀座廣場走來。那美女豔光四射,風情萬種,雖然戴着遮掉半張臉的超大墨鏡,但是那豐盈性感的雙唇、瓜子般尖翹的完美下巴、瓊脂般白嫩的肌膚、妩媚及腰的如雲長發像貼在身上的标簽一樣,幾乎所有人都能夠立刻認出來那是明星潘亭亭。
盛夏的下午。
在行人們紛紛投注的視線下。
十寸的桃紅色細帶高跟鞋“蹬蹬”有力地踩在街面的石磚上,如衆星捧月般,潘亭亭走得旁若無人,妩媚生姿。
“啊……”
翠西心中失落,她一直希望這個消息是假的。不敢去看身旁的葉小姐,她可以想象葉小姐此刻的心情。
“快開門!”
森明美霍然起身,她也透過玻璃櫥窗望到了從遠處越走越近的潘亭亭一行人,眼看着潘亭亭會經過“MK”的店門前走過來,她不禁有些得意。
兩位店員小姐拉開門。
森明美矜持地輕咳一聲,整理一下身上的長裙,帶着廖修和瓊安大步迎出去。
眼看着潘亭亭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
前面就是“MK”的高級女裝店。
潘亭亭的腳步卻忽然慢了下來。
森明美的心猛地一緊!
摘下墨鏡,潘亭亭打量着“MK”的玻璃櫥窗,眉宇間似乎有些猶豫。在無數行人們駐足觀望的好奇目光中,有個助理在潘亭亭耳邊說了幾句什麽,潘亭亭點點頭,一擡下巴,神态高傲地腳步一轉,向“MK”的店門走去。
“怎麽會這樣?”
站在“森”的店門口,縱使瓊安一向沉穩,此刻也有些驚訝了。下午四點,已經約好了潘亭亭到“森”讨論設計稿,怎麽竟然進了“MK”的店裏。
“去看一下!”
指尖發冷,森明美僵着臉對瓊安說。
潘亭亭的助理出示了邀請函,保安彬彬有禮地為她們拉開店門。因為這兩個保安實在太帥,潘亭亭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兩眼,才将目光轉向店內。看到“MK”店內如同藝術殿堂般的氛圍,潘亭亭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怎麽她也進來了?”
剛才還在滿意地對着鏡子欣賞的邵名媛,瞟到潘亭亭進來,冷了冷臉,有點不悅地說。喬治笑着打趣了幾句,他聽說過最近的傳聞,潘亭亭身價大漲後頻繁出入上流社會的晚宴party,有一次竟微醺坐到了邵名媛兄長的大腿上。
“宋夫人。”
一轉眼,看到素來在各種晚宴中被奉為貴賓,卻總是匆匆一露臉就離席的高官宋夫人也在店內,潘亭亭頓時眼睛一亮,丢下身邊的助理們,滿臉是笑地湊過去說話。
宋夫人也很客氣。
很有禮貌地同潘亭亭寒暄了幾句,等身上試好的紫色禮服包裝起來之後,宋夫人同随行而來的兩位貴婦離開了。
潘亭亭又同邵名媛攀談起來。
雖然邵名媛一直神色淡淡的,但潘亭亭并不以為意,笑容如花,說了許多娛樂圈的八卦同她聽,終于哄得邵名媛笑了起來。潘亭亭又盛贊邵名媛身上的那件油畫般的金色禮服,詢問是要在什麽場合穿,屆時肯定會豔壓群芳。邵名媛聽得心滿意足,離開時送了一張自己生日晚宴的邀請卡給潘亭亭。
叮囑助理将那張邀請卡仔細收好。
潘亭亭這才喘了口氣,在店內的黑色沙發中坐下,臉上的笑容收起,重新變得冷若冰霜,倨傲無比。她的助理們站在她的身後,有人在為她整理頭發,有人在查看行程表,有人在不停地接電話,簇擁着她如同女王一般。
“潘小姐,請喝水。”
溫和的店員小姐将一杯蜂蜜檸檬水放到潘亭亭手邊。
“潘小姐,我是助理設計師翠西,”翠西笑容腼腆地走過來,“很高興能為你提供服務。”看到潘亭亭忽然拐進“MK”,她興奮極了,立刻就要迎上去,但葉小姐卻阻止了她,直到現在才讓她過來。
“助理設計師?”
潘亭亭用眼角斜了翠西一眼,不耐煩地說:
“你們店主打的設計師是誰?叫葉嬰對嗎?喊她出來。擺什麽架子,又不是真的什麽了不起的大牌,你們那一套吊胃口的手段別用到我身上。快點!喊她出來!不出來我就走了!”
喬治慢悠悠地走過來。
“葉小姐正在忙,”翠西不安地看向關上的設計室,“可能您需要再等二十分鐘。”
“讓我等?!”
潘亭亭勃然而怒,從沙發中起身,向門口大步走去,邊走邊怒道:“跩什麽!如果不是贊助商千拜托萬懇求,你以為我會進來你們這家店?想讓我穿你們的禮服走紅地毯,是你們要拜托我、請求我,居然還跟我擺譜!”
“潘小姐,潘小姐,請您再等一等!”
翠西焦急萬分,眼看着潘亭亭就要走出去了,哀求着看向喬治。
“宋夫人和邵名媛也是如此,并不是特別對您怠慢,”喬治出聲說,“宋夫人第一次來的時候,葉小姐剛剛開始畫設計稿,宋夫人等葉小姐等了将近有一個小時。”
潘亭亭的神色變了變。
“葉小姐常說,設計靈感是最重要的,只有尊重設計靈感,杜絕其他一切幹擾,才能為客人打造出最适合的時裝。凡是來‘MK’定制禮服的客人,都是要用在最重要的場合,客人不在意是否等待,只在意是否最好。”喬治笑着解釋。
潘亭亭瞪了他一眼。
心中幾個起伏,潘亭亭板着臉又坐回了黑色沙發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潘亭亭腦中閃過方才看到的宋夫人和邵名媛的那兩套禮服。
她在上流社會的宴會中看到過宋夫人幾次,宋夫人性格嚴謹,無論穿怎樣漂亮高雅的禮服,總是有點呆板和不易親近的感覺。而今天這條紫色禮服裙,令宋夫人仿佛換了一個人,不僅端莊美麗,而且溫和可親。邵名媛那條油畫般燦爛的金色禮服裙,也讓她驚詫地看到了邵名媛以前從未顯露過的浪漫氣質。
指針過了二十五分鐘。
店內設計室的門打開,潘亭亭應聲擡頭,看到從裏面走出一位白色寬衣長裙的年輕女郎,她黑發如緞,垂在面頰兩側,唇色很淡,肌膚很白,映着一雙漆黑的眼睛,如深夜閃着波漪的潭水,美得竟令潘亭亭心中一驚!
“潘小姐。”
那年輕女郎淡淡對她點頭示意,就再沒說話,只用一雙黑瞳淡漠地打量着她。從上到下,從桃紅色胸前百褶領口細蝴蝶結的雪紡長裙、到閃亮的碎鑽發箍、到漸變色的墨鏡、到金色珍珠的項鏈、到金色的粗箍手镯、到桃紅色的手包、到金色的寬腰封、到桃紅色的細帶高跟鞋,被那年輕女郎的目光嚴苛地審視着,潘亭亭如坐針氈,不由得挺直了背脊。
“請站起來。”
年輕女郎淡聲說。
潘亭亭掙紮了一下,從沙發中不情不願地站起身。那年輕女郎走到她的面前,面無表情地伸手摘下她頭頂的碎鑽發箍,扔到一旁,看了她一眼,仍舊皺眉說:
“把項鏈、手镯和腰帶都拿下來。”
那種微帶不屑的口氣,使得潘亭亭陡然有了火氣。可是,年輕女郎身上有股冷漠到強大懾人的氣勢,猶如一位強權在握的女王,竟令她莫名又有些猶豫。
等潘亭亭取下項鏈和腰帶。
年輕女郎自一個飾品櫃中拿出一條細長純白色小牛皮腰帶,幫潘亭亭系在腰間,又找出一雙裸色的羅馬細帶高跟鞋讓她穿上。
“身上的重點太多,會讓人不知道該看哪裏。”審視着重新穿戴完畢的潘亭亭,年輕女郎淡淡地說。
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看着落地穿衣鏡中的自己,從出門時的美豔妩媚,頓時變得有了清新高雅的氣質,潘亭亭微窘地咳嗽一聲,仰起下巴對那年輕女郎說:
“你就是葉嬰?”
年輕女郎“嗯”了一聲,說:
“是,我是葉嬰。”
“就是你,想為我設計參加勞倫斯金像獎頒獎禮的禮服?”潘亭亭用眼角睨着她,高傲地說。
“原本是的,”葉嬰平淡地說,“但現在,我覺得也許您更适合別的品牌。”
“你——”
潘亭亭的耳根一下子漲紅了,她當然能聽出葉嬰話裏話外的意思。
出道以來,她一直被視為花瓶。
雖然接演的電影作品很多,但向來都是男明星的點綴。而且因為容貌太過美麗妩媚,各種緋聞不斷,在世人心裏她的名字簡直就是妖媚、狐貍精的代稱。好在因為出色的外貌,她接下無數支廣告代言,算是跻身一線女星行列。
世人都看死她永遠是花瓶,她自己也有些氣餒。直到年初她接拍好萊塢導演戴維·郝伯的電影《黑道家族》,在裏面出演一個吸毒的亞裔女子,蓬頭垢面、絕望放縱,戲份并不多。誰知此部電影卻大熱,她本人也大爆冷門,入圍勞倫斯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這是有史以來華人第一次入圍勞倫斯演員類的提名。
她聽到的全都是贊揚之聲,新接下的廣告代言更是無數,所有的廠商都捧着她、贊美她,哪裏還見過這種冷遇。
“你是說我配不上你們‘MK’?!”
潘亭亭氣得杏眼圓睜,狠狠瞪着葉嬰!
“當然不是,”葉嬰搖頭,靜聲說,“只是能看出來,潘小姐是個有主見的人。而我設計服裝,也一向完全只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并不與客人讨論,恐怕潘小姐無法接受。”
潘亭亭的嘴唇剛要動。
“而且,凡是‘MK’的顧客,都要預付30%的定金。”葉嬰淡淡一笑,“您可以考慮一下。如果無法接受,我們也很理解。”
盛夏的下午。
當潘亭亭離開“MK”,終于走進“森”的店裏時,已經接近五點鐘。潘亭亭板着一張臉,對“森”的店員小姐們的殷勤笑容視而不見,她郁郁地喝了半杯伯爵紅茶,才心情略微平複了些。
“被氣到了?”
森明美莞爾一笑。
自從那次由越璨出面,正式介紹她同潘亭亭認識,後來她又單獨約了潘亭亭幾次。每次她都帶一些別致美麗的裙子、和時興的飾物給潘亭亭,再加上刻意迎着潘亭亭的興致說話,兩人已俨然如閨中好友一般。
“讓我猜一下,是不是葉嬰讓你等她了,”森明美低低地笑起來,“等的時間還不短,對不對?”瓊安在“MK”的店外,看到了潘亭亭一直坐在沙發裏枯等。
“你怎麽知道?”
潘亭亭驚訝地看着她。
“這是她的老把戲了啊,”森明美笑着抿一口茶,講笑話一樣地對潘亭亭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嘛。葉嬰啊,好像曾經攻讀過消費心理學,最擅長吊人胃口。她常常在公司說,顧客也是女人,骨子裏都愛犯賤。越是怠慢她們,冷着她們,她們越是會覺得這個牌子高貴得不得了。只要把顧客的氣焰打壓下去了,顧客就會像小狗一樣,乖乖地聽話,然後随便畫一個設計圖,做一件衣服給她們,她們都會覺得是一件了不起的藝術品。”
潘亭亭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剛才她在“MK”交了定金,負責幫她量體的卻是那個助理設計師翠西,葉嬰只是仍舊那樣淡淡看了她一眼,就進到設計室去了,再沒有出現過。
“不過,你怎麽會進去‘MK’的店裏呢?”森明美狀似好奇地問。
“……是有人拜托,我就随便進去露個面。反正到時候穿什麽禮服,終究還是我自己說了算,誰還能強逼着我不成?”
說着,潘亭亭眼睛一瞥,看到了放在森明美手邊的一疊設計稿,那都是彩繪的設計稿,裏面的模特長發如雲、身材曼妙,可不正是她自己嗎?
“禮服的設計圖你都已經畫出來了啊。”
饒有興味地翻看着,潘亭亭發現這幾張全都是明豔妩媚、奪人眼球的顏色,明黃、淺粉、正紅、淡紫,都是她平素出席各種頒獎禮和宴會時最愛穿的禮服顏色。款式也極盡華麗,碎鑽、水晶、珍珠、珠片、羽毛,點綴得這幾款禮服像童話中嬌媚的公主一樣,如夢如幻。
“太美了!”
潘亭亭越看越喜歡,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水杯,指着那件淺粉色禮服長裙說:“胸口這裏再低一點,要低一點才更性感更吸引人。”
森明美眼底閃過一抹不屑,唇角的笑容依然保持溫婉,說:“這幾張設計稿只是用來給你做個參考,看看是否是你喜歡的風格。”
“嗯,喜歡。”潘亭亭笑得眼角生春,睨着她說,“明美,還是你了解我,知道我穿什麽好看。”
“勞倫斯頒獎禮這樣的場合,僅僅只是好看是不夠的,好萊塢的那些明星們,個個都是頂尖的美人。”斂起唇角的笑意,森明美正色說,“這是你第一次正式亮相好萊塢,又是如此引人注目的身份,必須要讓別人能夠記住你,牢牢地記住你!記住你的美貌,也記住你的名字!”
潘亭亭聽得有些呆住。
“今天我先親手幫你量尺寸,”森明美莞爾一笑,将凝重的氣氛淡化掉,“然後我和我的助理設計師們會先出幾個正式的設計方案,同你進行讨論,畢竟你最了解自己穿什麽最美麗。”
眼珠一轉,潘亭亭嬌笑着問:
“那需要我先付些定金嗎?”
“說這種話,”森明美微嗔地橫她一眼,“你能在紅地毯上豔壓群芳,讓我們‘森’也跟着出風頭,該是我感謝你才對。”
“那就都交給你了。”
潘亭亭心滿意足地笑着,等森明美親自為她仔細量過身體各部位的尺寸,又聊了一會兒閑話,這才走出店去。望着潘亭亭一行人漸行漸遠,森明美回身對廖修和瓊安說:
“開會!”
雖然她腦中已有了大致的方案,但是集思廣益總是沒錯的,她必須要讓潘亭亭對她設計出的禮服無比滿意。
把其他所有事情全都推掉,連續幾天開會,森明美幾乎日夜留在設計室中,同廖修與瓊安反複談論,設計方案修改了一稿又一稿。夜空漸漸發白,天際閃出第一道晨曦,設計室中的森明美和廖修、瓊安還在緊張地研究着各種布料。
陽光燦爛的上午。
設計室內,葉嬰望着空白的畫紙思忖着,提筆,勾勒出幾筆線條。翠西小心翼翼地湊過頭去,看到她的設計初稿,驚得連連搖頭,說潘亭亭應該不會喜歡這個顏色。葉嬰笑一笑,凝神靜心,用整天的時間來完善設計稿,直到越瑄打來電話,問她是否在家裏用晚餐。
幾天後的下午。
森明美邀請潘亭亭來“森”,看到繪制好的正式設計圖稿,半成品的禮服,潘亭亭驚喜不已,連聲贊嘆。森明美幫她穿上半成品的禮服,将禮服的尺寸調整到每一寸都完美貼合潘亭亭的曲線,為她講解全部完成後将會呈現出的效果。
潘亭亭手扶着禮服的胸部,興高采烈地在試衣鏡前左右欣賞,提出了自己的一些修改建議。森明美一一含笑記下,同她商量着如何将這些細節加上去。
離開時經過“MK”。
戴着墨鏡,潘亭亭朝裏面望了一眼,店內除了店員小姐們之外,只有那個耳朵、鼻翼、嘴唇全都穿了洞的年輕男人和幾位貴婦、名媛,仿佛沒有人意識到她正從店外路過。仰起頭,潘亭亭冷哼一聲,在助理們的簇擁下大步走遠。
傍晚。
晚霞的霞光自玻璃窗灑照進來,禮服裙的大致廓型已經出來,葉嬰将手繪的圖案覆在需要的部位。一枚枚的水鑽密密麻麻、細心精致地被釘上去,葉嬰負責胸部,翠西負責裙擺。擡起頭,看到翠西深埋着頭,專心致志、一絲不茍地釘着每一顆水鑽,葉嬰的唇角彎了彎,繼續自己手中的工作。
幾天後的夜晚。
在高級刺繡工的幾個通宵趕制下,禮服裙的刺繡工作已經完成,手指輕輕拂過那片精致美麗的刺繡,森明美滿意極了,她可以想象潘亭亭見到時的欣喜若狂。水鑽和珍珠也已釘了上去,整件禮服美麗輝煌、令人過目難忘,廖修和瓊安亦相視而笑。
清晨。
翠西兩眼已熬得通紅,将最後一枚水鑽釘好在禮服的裙角,再同葉嬰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禮服裙套好在立模的身上。看着全部完成的那件禮服,翠西呆呆地張大嘴巴,半晌,才如夢初醒般呆呆地看向身旁的葉嬰,仿佛是第一次見到她。
望着晨光中的那條禮服裙。
葉嬰靜然一笑。
讓翠西先回家休息,她自己略收拾整理了一下設計室。整整熬了一個通宵,此時卻格外有精神,她關上燈,反手鎖好門,轉身正準備離開,忽然心生異覺,猛地擡頭——
晨曦中,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逆光而立!
“嗨。”
那身影仿佛壓下來一般,如一座山,将葉嬰的光影全部籠罩住。她的心髒瞬時攫緊,迅速後退了一步,後背頂到設計室緊閉的房門上!
“呵,你在害怕?”
低啞得近乎性感的聲音逼近她,逆光的晨曦中,越璨的面頰隐約有微青色的胡須痕跡,身上混合着濃烈的煙草、酒精的氣味,仿佛一夜未眠,他這樣似笑非笑地逼近着她,散發出無比危險的氣息,眼底似是嘲弄又似是冰冷。
“……是你。”
後背緊抵着房門,葉嬰吃力地側過頭去,試圖拉開同他的距離,然而他的呼吸依舊在她的耳畔,滾燙的,一下一下的呼吸,灼熱危險得仿佛一點就着!
“你來幹什麽?”
心頭的波動勉強抑制下去,葉嬰惱怒于自己剛才的失措,她又将頭轉過來,唇角勾出一抹渾不在意的笑容,眼睛亮幽幽地直視着他,說:
“莫非大少是來做間諜的,要看看我設計出的禮服能不能比得上森小姐的作品?”
越璨眼神古怪地回視着她。
“你一整晚熬夜,就是在做潘亭亭的禮服?”
“否則呢?”她笑笑地說,“難道我在這裏一整晚,就是在等你來找我嗎?”自從大雨滂沱那晚,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見到他。那晚他說過的每句話,她都還記得非常清晰。
“潘亭亭的事情,你是故意的。”居高臨下将她牢牢困在房門和雙臂之間,越璨緩聲說,“根本不是什麽想到了一起,而是你知道明美想用潘亭亭打開知名度,就故意去跟她搶。”
“哈哈。”
葉嬰笑了,她笑着斜睨他。
“還真讓我說着了,大少果然是為了潘亭亭的事情來的。怎麽,森小姐擔心潘亭亭會選擇我的設計,專程請你來當說客的嗎?沒錯,那次在餐廳裏看到潘亭亭同你們一起吃飯,我就猜到了森小姐的意圖。所以,我也偏偏要用同樣的企劃案,偏偏就是要同森小姐搶,怎麽樣呢?”
越璨面色沉郁。
“心疼了?”葉嬰笑容妩媚,“可惜,就算是你來當說客也不行,我不會把潘亭亭讓給森明美的。我就是要把森明美看中的東西全都一件一件地搶走!我就是心狠手辣!我就是喜歡傷害‘無辜’!我就是已經整個人都扭曲了!怎麽樣呢?!”
清晨的店內。
越璨的面容陷在陰影中,她的笑意盈盈卻仿佛金黃色的晨曦點亮。她的笑容是挑釁的,他沉怒地咬了咬牙,極想伸出手來一掌捏死她,卻又想就這樣緊緊挨近着她,看她睫毛的顫動,呼吸她身體的溫熱芬芳。
“你答應了越瑄什麽?”
閉眼忍耐了一下,越璨聲音粗噶地問。昨晚聽到謝沣的彙報,他一夜無法平靜,最終還是按捺不住,來到這裏直接找她問個究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