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片葉子

彼時正值隆冬, 大雪紛飛。

狀元郎對外表現出來的形象, 一向是身體單薄, 手無縛雞之力。雖然不至于過于羸弱，但他不會武，又沒有經過鍛煉, 氣血自然比不上武人旺盛, 連普通人都不如。莫說大雪天, 就是初春大地回暖時分，他也日日大氅加身, 輕易不敢離身。

白楊走了兩步，伸手撩起并不存在的前襟，擡腿踏進酒樓後, 雙手在脖頸處動作了兩下, 看樣子，似乎是在解大氅上面的系帶。片刻後, 便脫下了大氅交給了身後跟随着的小厮。

明明場內除了白楊和周導等幾位負責面試的人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甚至白楊身上穿的還是一套簡單的現代夏裝, 但撩前襟，進入酒樓後, 因為酒樓裏燒着炭, 人又多, 遠比外面溫暖，便随手解下大氅交給仆人, 一整套動作下來，行雲流水，姿态優美又标準，就仿若真是古代士子站在他們眼前一般。

這一看，白楊還沒演完，周導心裏就已經先有了三分滿意。

酒樓裏客滿，大雪天，比起在外面受凍，不少人都更願意進來燙一壺熱酒，叫小二配兩碟小菜下酒，熱乎乎地喝幾口暖暖身。狀元郎進來的時候，裏面已經沒空桌了。

兩人的相遇，沒有什麽小賊不長眼偷了狀元郎的錢袋玉佩，俠客見義勇為；也沒有什麽刁蠻丫頭纨绔子弟見色起意，調戲狀元郎，俠客英雄救美。有的只有平淡的一句話：“兄臺，拼個桌可好？”

一舉手一擡足，白楊的表現令人說不出一個差字。周鴻儒看完，滿意地直點頭：“怪不得蹤跡那麽看好你，在我面前一力推薦，說你就是她心目中的狀元郎，只有你能演出狀元郎的風采非凡。”

周鴻儒很忙，尤其是他過段時間還有一部電視劇要開拍，古裝劇的拍攝又是出了名的繁瑣，這會兒忙着做準備工作，雖然還不至于忙到連停下來喝口水稍作休息的工夫都沒有，但也絕對不會空閑到有時間去關注圈內的娛樂八卦和電視劇。他之所以會注意到白楊這麽個才冒出頭的新人，和《浮萍飄蹤》原著作者蹤跡的推薦分不開。

要不是蹤跡在他面前提了好幾次，說屬意白楊來演狀元郎，又聽她說，這個白楊才拍了于承朗那老小子的戲，反響還不錯。出于對這兩人眼光的信任，周鴻儒這才特意抽了時間去關注白楊。要不然這角色，雖然只是個男二，戲份比不上男女主和女二，卻也不少，多得是人想要演，哪還輪得到白楊來面試。

不過現在這麽看，白楊倒不失為一個好選擇。現今娛樂圈裏長得好又有演技，還很能打的後生，可是越來越少了。雖然狀元郎因為一直隐藏武功，所以打鬥戲很少，從頭到尾就只有最後決戰的那一集裏有，但這場戲卻是整部劇至關重要的一集，不僅要演得好，還得打得好。因此哪怕有專業武術指導在，但演員本身的身手也得利索，最起碼武指設計出來的動作，他得能漂亮地用出來才行。

想到這，周鴻儒看白楊，心裏那是越看越滿意，白楊在《貓熊大隊》裏表現出來的身手，那可一點兒不差，不僅不差，甚至還很好。不過心裏滿意，表面上周鴻儒卻絲毫沒表現出來，只沉聲道：“過了。你回去好好做準備，到時候正式開拍要是還這演技，那可不行！”光聽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白楊的表現有多不滿，做出這決定有多勉強，所以語氣才這麽冷肅。

從白楊開始表演的時候，就已經出去了的唐跡站在門外，一直忐忑地在等着結果。聽到周導的前一句話時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聽到了後半句警告，差點以為到手的鴨子要飛了，吓了一跳。

不過白楊倒是沒被吓到，他膽子大得很，修為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的積年大妖他都不怕，更何況周導這樣的普通人類，十個加起來也不夠他一個指頭戳的。再說了，也不怪周導不滿意，他自己其實也覺得還有瑕疵，需要改進。

說起來也是劇本拿到手的時間太短，白楊雖然看一遍就能記下臺詞，但對人物的揣摩，角色的分析，都還不夠到位，這些都需要時間慢慢來理解。也正是因為知道這點，一向高要求的周導，才能讓白楊這麽簡單地就通過面試。

短短兩天就能演到這地步，要是再給他一段時間，等正式開拍了，豈不是能做到更好？想想就美，演員的演技好，對導演來說無疑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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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裏，除了一支公益廣告之外，唐跡沒有再幫白楊接任何工作，也是想着讓白楊有時間能好好琢磨劇本的意思。

當然，就算他想壓榨白楊，短時間內也是不可能的。白楊目前能接的工作，無非就是演戲或者上各種節目以及接代言。他是新人，雖然有名氣，但這樣一個才冒出頭的，還不知道能紅多久的新人，是不會有什麽大牌産品或者好的劇本願意冒風險來邀約的，各種娛樂訪談節目也一樣。

而不好的産品，唐跡作為專業的經紀人，又怎麽可能會讓白楊去代言？！這不是過度消費自己，自己給自己拖後腿麽，将來産品曝出了質量問題，損失最大的還是白楊。再者，就算沒有質量問題，接了這些産品的代言，也只會自降格調。對藝人來說，出道以後的第一支代言十分重要，這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個藝人以後，能接到手的代言會是什麽檔次的。

大牌可不願意和某些不出名的小産品一起共用一個代言人。

而劇約，雖然是有幾部戲發來了邀請，但這些劇本大都粗制濫造，劇情毫無邏輯，對話腦殘，唐跡翻了沒兩頁，就已經徹底敗退。這樣的劇本即使演員班底好，拍攝出來估計也濺不起多大水花，投資商的投資能不能回來一半都是個問題。這種就差直接在劇本上寫‘火不了’三個字的戲，唐跡當然不會給白楊接。

其中倒是有一部看起來還可以的，可惜卻和《浮萍飄蹤》撞檔期，唐跡只能忍痛推拒。至于那些想請白楊過去當嘉賓的娛樂節目，唐跡看了看，名聲大都不太好，在業內也挺受诟病的。節目內容經常無底線惡搞，無視嘉賓意願，令人下不來臺。這樣的節目，不上也罷。

與其為了眼前這些連蠅頭小利都算不上的事情委屈白楊，倒還不如就讓他專心研究劇本。等拍完《浮萍飄蹤》，上映以後，白楊地位穩固下來了，想上什麽好的節目還能沒有？說不準到時候都不用他多争取，對方就會主動邀請。廣告代言和各種戲約自然也一樣。

于是在經紀人的放任下，白楊成了宅男，天天躲在家裏除了揣摩角色，就是睡花盆，小日子過的別提多逍遙。然而輕松了沒多久，這天早上，白楊還沒睡醒呢，人都還在花盆裏埋着，門鈴就響個不停。

白楊打着哈欠把根從土裏拔·出來，昨天看劇本看得有些晚，這會他有些睡眠不足。以前也沒見有這毛病，幾十年不睡都不會覺得困，這肯定是變成人以後帶來的後遺症。絲毫不覺得這是因為自己太懶太堕落，他其實完全可以不睡的白楊，一邊在心裏推卸着責任，一邊慢吞吞地變成人形去給唐跡開門。

“你說你什麽怪毛病？哪有藝人不給經紀人留鑰匙的？”為了方便，大多數藝人都會把備用鑰匙留給經紀人。唐跡一邊抱怨，一邊推着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白楊去洗手間：“刷牙了沒？算了，一看你這樣子就是還沒，快去洗漱，別忘了今天還有正事。”今天要去拍攝公益廣告。

在家的時候，白楊平常喜歡變回原形睡覺，為了防止被人撞見，自然不能把鑰匙交給別人，因此面對唐跡的抱怨，他就只能忍着，左耳進右耳出。反正這麽久下來，白楊也發現了，這些話唐跡其實只不過是說說，并沒有介意。

“別磨磨蹭蹭的動作快點，”看着白楊慢吞吞的動作，唐跡一邊催，急得簡直恨不得伸手奪過牙刷幫他擠牙膏，再順便幫他把牙刷了臉洗了，一邊還不忘追問，昨天晚上有沒有按他說的那樣提前敷面膜，早點睡覺？

“即使你底子好也不能糟蹋，越是底子好，越是要保養。當演員本來就毀皮膚，拍戲的時候又要化妝又要經常熬夜，你不把保養做到位了，到時候有的你哭。皮膚要是真毀了，那高清鏡頭特寫一出來，你這臉還能看？”

明明兩人才剛認識的時候，唐跡西裝革履，一臉的精英相，誰知道熟了以後，白楊才發現，什麽精英寡言都只是表象，這人實際上為人心軟又話唠，還特別的龜毛。

反差這麽大，最開始白楊還有些不習慣，不過經過這幾天的相處，現在白楊已經能很淡定地無視這一切了。不管唐跡說什麽，他都不為所動地繼續刷牙。

至于唐跡的警告？笑話，哪個妖精會因為熬多了夜不睡覺而導致皮膚差？尤其是作為樹妖，雷擊木，就他皮膚那硬度，刀劈過來都留不下一個印子，更何況只是熬個夜，造成的傷害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面膜什麽的，完全沒有用的必要。

沒被搭理唐跡也不在意，伸手就去拿面膜盒，準備檢查一下分量。之前隔着一段距離，光是用肉眼看，倒還沒發現有什麽不對，這會兒上手了，唐跡頓時氣急：這盒面膜他送來好幾天了，将近一個禮拜，直到現在，上面的塑封竟然都還在，白楊顯然連開都沒打開過，更別提用。

千叮咛萬囑咐，他平常說了那麽多，感情都白交代了啊？就仗着自己皮膚好可勁兒作！

唐跡才想說什麽，就見白楊已經洗完了臉，把毛巾往架子上一搭，保濕沒上，防曬霜也沒塗，甚至連頭發都沒梳，就直接甩着手往外走，看那架勢，顯然是要這樣出門。叫了兩聲沒把人攔住，眼看着他就要跑出客廳了，唐跡當即也顧不上別的，随手抓了防曬霜和梳子就追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唐跡：夭壽啊！我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藝人，忒不注意形象！

好像很久沒求作收了？來來來大家不要客氣，作者收藏來一發！

昨天一萬字還說不夠看的，這是要榨幹我嗎？

在榨幹我之前，你們可以先去看看我的完結舊文，它們可都一直乖乖地躺在我的專欄裏等着你們寵幸！

以及，說攻醬油的，他這章連醬油都沒得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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