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陸星野的表情一片空白， 充分說明了他此時的心情。他第一次手術時大腦剛剛經受過爆炸的沖擊，對于時間的流逝沒有概念，秋也沒有告訴他具體時間， 故而他自然而然地認為是裂縫的那幾天歡愉才使得聖利斯懷上了琳琅。

然而讓陸星野萬萬沒想到的是，聖利斯居然告訴他當時自己就已經懷孕了。

聖利斯清了清嗓子，有些難以啓齒， 卻還是故作鎮定道：“應該是第一次發情期就懷上的……我其實能從代碼中看到她的信息，只是當時沒想留下她，所以沒有告訴你， 抱歉。”

陸星野大腦直接宕機了：“那在裂縫的時候你知道自己已經……”

聖利斯臉一熱，眼神有些閃爍：“……嗯。”

煮餃子的湯再一次滾了， 身後傳來了“咕嘟咕嘟”的聲音，陸星野卻完全沒空管，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聖利斯臉上有些燙，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我以為我們會一起死在那裏，所以就沒有說。而且我當時拒絕了……但是你似乎更激動了。”

此話一出，所有的細節立刻回籠， 陸星野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聖利斯當時确實拒絕了， 而且聲音中還帶着一絲幾不可聞的顫抖， 他不是一個喜歡在床上哭的人， 大部分時候只有被折騰到受不住了才會咬着手腕發出幾聲泣音。但那一次只是剛剛開始， 聖利斯便忍不住哭了出來， 當時的陸星野反而被這種推拒的态度給刺激到了，不由分說地撞了進去。

五年前的經歷， 陸星野至今卻依舊能回憶得清清楚楚。

那幾個日夜的每一個細節幾乎是刻在他的腦海中， 是之後無數個夜晚的慰藉。

然而此刻再回想起那些經歷， 陸星野卻沒了之前的那種興奮與苦澀， 有的只是無盡的後怕，而後升起的便是濃烈的自責和難以言喻的愧疚。

裂縫中聖利斯的種種異樣歷歷在目。

為什麽吃營養液也會不自覺的幹嘔，因為那根本不是腦震蕩後遺症，而是孕前期的征兆。

為什麽會突然進入發情期，有信息素紊亂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孕期導致的激素分泌過旺，急需Alpha進行安撫。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為什麽即使到了發情期，生殖腔的腔口依舊閉合，而且對于進入生殖腔有本能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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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種種，陸星野死死咬住後牙，下意識地握住了聖利斯的手，悔恨和自責彌漫在他的心頭，仿佛比五年來的痛苦加在一起都要讓他難以承受。

因為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琳琅只差一點就無法降生了。

他臉色難看至極，眼神中充斥着難言的悔意和痛苦。

意識到自己正撈撈地抓住聖利斯的手時，他立刻松開了手，轉身關上火将餃子盛了出來。只不過看他的表情，比起盛餃子，他似乎更想給自己一巴掌。

聖利斯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忍不住蹙眉開口道：“是我沒有告訴你，這并非你的過錯。”

陸星野眸色發暗地看着盤子裏的餃子，聲音艱澀無比：“我差一點就進去了……而且你當時疼得在哭，我卻完全不顧你的身體，只差一點琳琅就……”

聖利斯一頓，語氣有些微妙：“你搞錯了一件事，不是因為疼才哭的。”

陸星野一愣：“什麽？”

聖利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生理課恐怕不及格。孕期Omega的生殖腔是撞不開的，而且我的體質特殊，沒那麽容易流産……最多也就是助興罷了。”

聖利斯說的有點含糊不清，但聯系之前的對話，陸星野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一下後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臉一下子紅了。

前一秒還在內疚，下一秒就聽到如此話語，巨大的反差宛如一團火在陸星野的心頭炸開。

然而聖利斯說這話的目的是讓他別再自責，至于點起來的火還有別的東西，那他就概不負責了。

見餃子出鍋，聖利斯的眼神立刻粘在了餃子上。

五年了，已經整整五年他沒有再吃過陸星野做的飯菜了。味蕾仿佛在這一刻複蘇了一樣，饑餓感也後知後覺地彌漫開來。

陸星野見狀感覺自己有些像在做夢。

盼了無數個日夜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甚至兩人之間還有一個女兒，或許之前經歷的所有不幸都是為了換得這場最大的幸運吧。

關于自己五年前做的混賬事，陸星野依舊對自己耿耿于懷，但是聖利斯顯然不覺得有什麽，他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讓對方不開心，有些自責和悔恨留給自己消化就好了。

陸星野夾了一個餃子作勢要遞給聖利斯：“嘗嘗？”

聖利斯下意識張嘴去接，然而他嘗到的卻不是餃子，而是陸星野毫無征兆的吻。

細微的喘息聲在廚房內回蕩，聖利斯不自覺地環住了身上人的脖子，腰臀間突然被人輕輕捏了兩下，呼吸聲一滞，陸星野厮磨着他的唇瓣質問道：“瘦了，為什麽在家不好好吃飯？”

聖利斯輕喘了兩下，身體發軟地靠在身後的門上：“沒有不好好吃……”

在他眼裏吃營養膏确實屬于好好吃飯，陸星野聞言卻不輕不重地掐了他一下：“騙人，渾身上下只有這處還有肉，瘦成這樣還說自己好好吃飯了。”

聖利斯臉一熱，按着他的肩膀故作鎮定道：“以後會好好吃飯的……餃子要涼了。”

陸星野垂眸看着他雪白的耳朵，眼神一暗，低頭誘哄道：“親我一下。”

聖利斯沒有辦法，只是擡頭去親他，然而兩人的嘴唇剛碰到一起，門後便傳來了一陣熟悉的鈴铛聲：“媽咪——爸爸做好飯了嗎？琳琅有點餓啦……”

聖利斯瞳孔驟縮，直接把陸星野推了出去。

“嘶……”聖利斯不收力氣的時候着實可觀，陸星野猝不及防撞在了身後的竈臺上，好笑地揉着腰道，“這要是撞廢了，首席大人可就真要守活寡了。”

女兒就在門外，聖利斯聞言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陸星野立刻清了清嗓子，正色地端起那盤餃子揚聲道：“做好了，讓媽咪給你嘗一下鹹淡，寶寶別急。”

說完陸星野夾起一個餃子遞到了聖利斯嘴邊，頗有些讨好的意思。

聖利斯瞟了他一眼後咬下了他手上的餃子，品嘗完後點了點頭：“很好吃，鹹淡剛好。”

兩人把所有餃子盛出來，端着碗筷走出了廚房。琳琅跟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們倆身後，小姑娘看起來也比平常興奮，似乎一家三口的感覺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

“這盤沒那麽燙。”陸星野把一開始盛的那盤遞到了女兒面前，“嘗嘗爸爸的手藝。”

琳琅從小就會用筷子，聞言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個，低頭品嘗過後亮着眼睛道：“好吃！”

陸星野笑道：“好吃就多吃點。”

聖利斯見狀眸色微柔：“也不能吃太多，小心撐着。”

聖利斯顯然是了解琳琅的，她一個才五歲的小女孩，硬是吃了十幾個餃子，要不是陸星野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恐怕還能再吃點。

“呼——”琳琅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餃子，爸爸你太厲害了！回去了我一定要跟奇奇說。”

陸星野随口道：“奇奇是誰？”

“她同學。”聖利斯揉了揉琳琅的腦袋，替女兒告狀道，“一個有四個Alpha媽媽的Alpha男生，經常在學校說琳琅只有一個爸爸，比不過他。”

陸星野動作一頓，扭頭看向女兒：“他在學校欺負你？”

“也不算欺負……他力氣還沒我大呢。”琳琅一下子來了勁，逮着陸星野告狀道，“但他就是老在我面前炫耀他爸爸很厲害，很多Alpha都喜歡他……說我媽咪雖然長得好看，卻沒有自己的Alpha，不如他爸爸。”

陸星野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臉色一沉，卻還是耐着性子教育道：“Omega的價值不在于被多少Alpha喜歡，你別聽那小子胡說。等下次你再去幼兒園了，爸爸和媽咪一起去接你，我倒要看看他四個Alpha媽加起來夠不夠我一個人打的。”

琳琅被哄得邊笑邊搖頭搖了搖頭：“爸爸肯定比那些Alpha厲害，但是你一個人去就行了，不要讓媽咪去。”

聖利斯下意識察覺到了不對，清了清嗓子想開口終止這個危險的話題，卻聽見陸星野不解道：“為什麽？”

“媽咪太厲害又太好看了，會被人搶走的。”琳琅煞有其事道，“上次媽咪去接我的時候，露露第二天就問我有沒有爸爸，說她爸爸想和我媽咪在一起。”

陸星野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相當精彩，他怎麽就忘了這一茬？聖利斯作為帶着可愛女兒的特裏斯首席，還是個美貌的寡夫，堪稱人形Alpha收割機，平時見不到也就算了，一旦見到，那幫野男人可不是跟見了肉骨頭的狼一樣沖上來。

聖利斯眼看着醋味都要彌漫到門外了，連忙略帶尴尬地打斷道：“露露她爸是個Beta，露露還是他自己生的……別聽琳琅胡說。”

小姑娘不滿地甩了甩尾巴：“我沒有胡說！”

陸星野的警覺程度一點都沒有下降，反而扭頭繼續問道：“寶寶，除了他還有別人想跟媽咪在一起嗎？”

琳琅皺着小臉思索了片刻：“卡麥老師好像也喜歡媽咪，他還拉媽咪的手。”

“卡麥是個Omega。”聖利斯實在是受不了他們父女二人在這編排自己了，“他那次只是在向我了解你在家的情況。”

琳琅理直氣壯道：“可是卡麥老師自己說的，Omega和Omega也能在一起，不能因為性取向就歧視別人啊。”

小姑娘跟她爸一樣伶牙俐齒，陸星野聞言一言不發地看向了聖利斯，那眼神看得人後背發麻，聖利斯突然感覺腰上開始隐隐作痛。

陸星野委屈不已道：“Alpha、Beta，甚至包括Omega，首席大人魅力這麽大……”

聖利斯實在是岔不開話題，聞言只能冷靜地打斷道：“秋博士是Omega吧？”說完這話他忍不住在心底給秋道了個歉。

陸星野似乎完全沒想到這話題能牽扯到自己身上，一下子頓住了：“是啊，怎麽了？”

聖利斯一言不發地看着他，陸星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整個人差點跳起來，耳朵都豎直了：“我跟她半點關系也沒有！”

“還有萊文，那只可愛的小兔子。”聖利斯面不改色道，“似乎是個Beta？”

陸星野毛都炸起來了：“那傻兔子喜歡狐貍！”

“這樣啊。”聖利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他跟你說了？我之前似乎不知道你和他一直有聯系啊，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這話簡直不像是聖利斯說出來的，陸星野急得恨不得當場把那幾個人拉過來自證清白，一擡頭卻對上了聖利斯帶着笑意的金眸，他頓了一下後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逗你的。”聖利斯擡手捏了捏陸星野的耳朵，“既然你也不喜歡被我懷疑的感覺，就不要老是亂吃飛醋。”

陸星野一下子蔫了下去：“……對不起。”

琳琅聞言眨了眨眼：“也有人喜歡爸爸嗎？”

陸星野警鈴大作，連忙道：“沒有沒有，別憑空污你爸的清白。”

“誰說沒有。”聖利斯帶着一絲笑意打斷道，“我就喜歡。”

陸星野仿佛聽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話一般，驟然看向了聖利斯。

琳琅卻不覺得有什麽不對，點了點頭否認陸星野道：“對啊，怎麽可能沒人喜歡爸爸，媽咪就喜歡爸爸啊。”

只有在夢裏才可能出現的話，猝不及防在這種情況下聽到，陸星野在這一瞬間甚至感覺自己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聖利斯安靜地看着陸星野，什麽也沒有說，但僅用眼神便足以證明他的認真。

琳琅不知道大人之間的事情，在她眼裏，父母相愛本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小姑娘看着家用機器人把碗筷收走，有點戀戀不舍地靠在了聖利斯懷裏，摟着他的腰開始撒嬌：“媽咪……今晚還回去嗎？”

聖利斯收回目光看向了女兒：“不想回去？”

小姑娘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臉埋在了聖利斯懷裏，悶聲道：“爸爸這裏有好玩的還有好吃的……那邊什麽都沒有，琳琅不想回去。”

聖利斯帶着笑意看了一眼陸星野：“這我說了不算，得去跟你爸說。”

琳琅聞言立刻從他懷裏爬起來，搖着尾巴走到了陸星野面前，擡頭一臉期待地看着他：“爸爸……琳琅今晚能住在這裏嗎？”

她的眼睛又大又圓，長相卻更像聖利斯，可愛得宛如棉花糖，陸星野心都化了，擡手把她抱了起來：“當然可以，爸爸的東西都是你的，不過……得讓媽咪也留下才行。”

琳琅扭頭對聖利斯道：“媽咪——”

面對父女兩人的雙重撒嬌，聖利斯無可奈何地投降了：“好，不過帝國那邊你去和他們說。”

陸星野立刻露出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沒問題。”

是夜，琳琅終于玩累了，揉着眼睛倒在聖利斯懷裏便睡着了。兩人松了口氣把女兒抱到了客房。

輕輕關上客房的門後，陸星野低頭在聖利斯耳邊意有所指道：“我去洗澡。”

聖利斯頓了一下，擡眸看向他：“卧室在哪？”

這便是答應了，陸星野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意，擡手指了指二樓：“樓梯正對面。”

聖利斯點了點頭：“我去二樓等你。”

陸星野笑着放開了他，然而聖利斯正準備走向二樓時，卻看見對方走到一個房間前鎖了門。

聖利斯腳步一頓，直接了當道：“那屋裏有什麽？”

陸星野沒有正面回答：“沒什麽，一些不能被首席大人看到的東西。”

這話說的很怪，聖利斯蹙眉道：“為什麽不能讓我看到？”

陸星野帶着一絲深不見底的情緒看了聖利斯一眼：“你如果看了，就不會再喜歡我了。”

然而話雖是這麽說，他當着聖利斯面鎖門的态度就像是在堂而皇之的引誘對方一般。

聖利斯站在樓梯上皺緊了眉頭，沒等他再問什麽，陸星野已經轉身走進了浴室。

聖利斯不是個喜歡窺探別人隐私的人，既然陸星野鎖了那扇門，說明對方不想讓自己知道，于是他還是先回了卧室。

但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後又覺得不對勁，畢竟陸星野是有前科的，假如這個小狗又藏起什麽東西怎麽辦？

最終聖利斯還是放心不下，推開門走了下去。

浴室中的水聲還在嘩嘩作響，聖利斯徑自走到了那處上鎖的房間門口。

陸星野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用的居然是密碼鎖。

這種東西在聖利斯面前完全不夠看，他只是擡手在上面劃了一下，鎖便應聲打開了。

門後并非什麽房間，而是一段通往地下的樓梯。

聖利斯頓了片刻後擡腳走了下去。

樓道周圍很暗，但裝修得非常好，能看出主人的用心，他似乎非常喜歡這裏。

樓梯的盡頭是一扇用金屬制作成的淡金色門扉，上面雕刻着華美的花紋，甚至嵌着熠熠生輝的寶石。

——門後會是什麽？

帶着這種疑問，聖利斯蹙眉推開了那扇門，然後他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間寬敞但并不明亮的房間，正中央放着一張堪稱華麗的大床，床的上方挂着類似皮帶的東西，皮帶的下端墜着皮質的手環，高度剛好足夠能把一個人吊起來。

這種東西是用來幹什麽的不言而喻，聖利斯突然感覺後背有些發麻。

床頭放着黑色的眼罩和一些難以辨別的東西，這還僅僅是床上的物品，至于房間內剩下的東西，聖利斯只是大致掃了一眼便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就在此刻，他卻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屋內的燈光突然亮起，聖利斯驀然回頭，剛好看到陸星野帶着笑意的臉龐：“哥哥，喜歡嗎？”

作者有話要說：

首席：……對不起，走錯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