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衛城的話，讓宋青寧深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提起，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她悄悄起身去房間看女兒，小夜燈下，小家夥睡的四躺八仰，十分香甜。
一頭烏黑順滑的發，此刻蓬亂無章，像是個小瘋子。
她想一下下為她撫順，又怕吵醒她，只好輕輕地起身離開。
轉身時，借着暗淡的燈光，恰好看見她放在桌上的畫。
宋青寧順手拿了出來，站在走廊燈光下，看着上面的一家三口。
他們手牽着手，但爸爸沒有臉。
這一刻，她心情萬分複雜，心髒更像是濕了水的海綿，在不斷下墜下墜。
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死咬着牙。
這一夜，宋青寧幾乎失眠到天明。
早上打了很多粉底，才勉強遮蓋住。
她給小暖做好早餐，準備送她去幼兒園。
宋衛城和陳美琪都在，一個剛練完太極回來，一個正打算出門買菜。
陳美琪挎着買菜包叫住她：“昨晚你爸和你說的事，你好好考慮考慮，別又不當回事。”
若是以前的宋青寧，大概會敷衍她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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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的她，神色認真地點點頭。
“知道了。”
“嗯，先送小暖去幼兒園吧，可別遲到了。”
宋青寧目送陳美琪哼着小調出門，轉身拎着女兒書包，催促着她快點。
宋小暖一身粉色運動裝，衣服背後是個大大的白熊，模樣栩栩如生。
那是她專為女兒設計，世界上獨一無二。
宋青寧為搭配一套，又給她的小揪揪換成粉色的毛球皮筋，跑起來一甩一甩，可可愛愛。
這孩子膚色和五官都像她，眼睛又大又水潤，永遠都像含着一汪泉水。
她小嘴包了一口雞蛋，鼓囊囊着口齒不清。
“媽媽，我好了。”
“嗯，趕緊走。”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等到樓下，宋青寧才發現車鑰匙沒拿。
“小暖，你等媽媽一下。”
她扭頭匆忙上去，剩下小暖一人背着書包站在媽媽車前等待。
她小腳踩着地磚上的花紋蹦蹦跳跳，歡快的像只喜鵲。
路過的奶奶們見了，也都忍不住搭話。
“小暖，你怎麽一個人啊？”
“奶奶你好呀，我媽媽馬上下來。”
“好，那你別走開啊。”
“嗯，我不會亂跑的。”
宋家在小區住了好幾年，加上陳美琪的社交天賦，導致周圍人都認識她孫女。
加上孩子長得好，放眼看去，整個小區就沒比這孩子長得更漂亮的小姑娘。
羨慕的人多了，流言蜚語也就多了。
“這孩子沒有爸爸，真是可惜了。”
“宋家閨女長得多好啊，抛棄她的男人也是眼瞎。”
“誰知道她在國外發生了什麽，現在有些女孩子啊，出了國就開始亂了。”
“倒也是，就是可憐了孩子，沒有一個完整家庭，以後教育都容易出問題。”
中年婦女的議論聲漸漸遠了，但也從空氣裏似有似無的飄來。
宋青寧下樓剛好聽見，她緊咬紅唇，假裝沒聽見的樣子牽着女兒的手。
宋小暖沒動，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頭看着她。
“媽媽，你蹲下來。”
宋青寧不懂她要做什麽，配合的蹲下。
下一秒，宋小暖笨拙的用雙手捂住她耳朵。
“媽媽，你別難過，這樣就聽不見了。”
這一刻，宋青寧差點淚目。
她望着女兒天真又關心的小臉，忍不住将她摟入懷裏。
哪怕她對那個人恨之入骨，也從未後悔生下她。
正因為有她，她才體會到更多的樂趣。
車子開出小區，宋小暖乖巧坐在後座上喝牛奶，吸的啪啪響。
宋青寧開着車，沒和往日一般同她聊天，而是想起昨晚宋衛城的話。
孩子內心對父親的渴望，更對完整家庭的期待。
加上周圍人的流言蜚語，學校裏的排擠和嘲笑。
也許當這一切徹底改變後，她才能真正的開心起來。
宋青寧是個女兒奴，為了女兒的開心，她可以嘗試着去接受，去改變現狀。
她将女兒送入園後，回工作室的路上，一番掙紮後給宋衛城打了電話。
“爸，昨晚你的提議，我接受，小暖确實需要個爸爸。”
這可把宋衛城激動壞了。
“你這話當真？”
“嗯，我想明白了。”
不能因為遇到個渣男，就一直陷在裏面。
況且她連渣男長什麽樣子都記不起來，只記得他抛棄了她們母女，和其他女人結婚。
也好在因為那場車禍，她忘記許多痛心的記憶。
但在孩子面前，她仍舊為那個人營造了優秀的人設。
宋青寧打完電話，直接回了工作室。
她留學回來後，宋衛城給她創業資金，成立了一家服裝工作室。
起初只是獨家、小衆設計，後來機緣巧合之下，給幾位還是小咖的明星設計禮服，結果一炮而紅，導致慕名而來的客人越來越多。
她也趁機推出屬于自己的品牌系列，幾年後，在圈子裏也算是小有名氣。
她工作室處于市中心，九點正是上班高峰期，車子格外難開。
她的小奔慢悠悠的跟着，忽然側面插進來一輛庫裏南。
宋青寧躲避不及，直接怼了上去。
哪怕及時剎車，也來了個親密接吻。
她低低的咒罵句，推開車門下去。
司機撞車，臉色當即慌了慌。
“顧先生，對不起，我下去處理下。”
顧南晏撿起掉落在地的文件，神色平靜的點點頭。
“盡快吧。”
“明白。”
司機開的比往日快，也是為了準時送顧先生參加會議，沒想到出了事。
他以為這麽貴的車，別人看見就會離得遠遠的呢。
宋青寧先一步下車查看情況，她的車頭恰好蹭到對方左側，看着算不得多嚴重。
對方下來後，也一番查看、拍照。
“抱歉，我們直接走保險吧，是我全責。”
宋青寧看着對方，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板寸頭，穿着黑色西裝戴着白手套，多半是司機了。
她下意識看了眼車後座，但深色玻璃，壓根看不見裏面。
“先報警吧。”
“嗯，我趕時間，盡快處理了。”
既然對方全責，宋青寧也不想多說什麽，打完電話，拍照保存證據。
她走到遠處拍照時，顧南晏的視線恰好看向窗外。
下一秒，他擱在座位上的手機震動。
看見號碼之後，他濃黑的眉頭瞬間蹙起，帶着幾分遲疑。
電話響了一會，最終還是接了。
“喂。”
“逆子，還知道我是你媽嗎？連媽也不喊。”
“早知道你長大這幅德性，當年還不如生個叉燒出來，都比你有用。”
幾乎一接通，溫琳女士就在電話裏罵了起來。
顧南晏面色更加無奈，低低的：“媽。”
“知道我是你媽，回來也不給我電話，是打算以後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嗎？”
面對溫琳女士的質問，顧南晏頭大。
“你和你爸一樣倔強，一個讓你別回來，你就真的不回來？這都幾年了？你們父子真要斷絕關系？”
往事被提起，顧南晏心頭越發煩躁，不自在的捏了捏領帶。
他張了張嘴：“對不起，我以為他不會想見我。”
“他就是要面子，下不了臺。”
“嗯，我知道了。”
“既然回來，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放心，就我們娘倆。”
溫琳語速快，又是噼裏啪啦一堆，說完就挂。
顧南晏放下手機，恰好司機彎腰鑽進來。
“顧先生，都解決了。”
他看向外面，只瞥見一輛白色奔馳緩緩上前，車窗玻璃上貼了個白雪公主吃熱狗。
宋青寧起步快，直接超過和她相碰的庫裏南，權當今天運氣差。
沒想到等她趕到工作室，才發現早上的運氣差，竟要影響一天。
她剛畫好的設計圖稿，被她當做垃圾粉碎了，只好重新畫。
以至于錯過接孩子放學，不得不讓宋衛城去接。
夫妻倆接了孩子沒回去，先是帶孩子去公園玩小火車，接着又帶她去吃好吃的。
宋青寧收到餐廳信息，他們竟帶孩子去了玖園。
也不是什麽重要節日，怎會去那裏？
畢竟玖園是京城有名的京菜館，不僅人均高，更是難預約。
每天接待的客人少，甚至挑客人。
即便是這樣，生意也十分火爆，排隊都能排好些天。
宋青寧抓緊做完，立馬下班驅車過去。
宋衛城帶着孩子先到，要了地字號包間。
整個包間古香古色，進門立着一處屏風，屋內燃着香，袅袅冒着煙。
推開窗，窗外是郁郁蔥蔥的庭院，庭院裏有口井，井邊上有個六角亭子，亭子裏坐着一個身着古裝的年輕女子，正低頭彈着古琴。
琴聲忽高忽低，婉轉悠揚，聲聲入耳。
宋衛城和陳美琪都不是會欣賞之人，直接關了窗。
“彈得不錯，就是怪吵的。”
“嗯，趕緊點菜。”
他們來這裏，全是因為菜好吃，精致又正宗。
宋小暖才三歲半，更加聽不懂，反而扯着陳美琪袖子。
“外婆，我要上廁所。”
“小暖是要噓噓嗎？”
“不是，要拉臭臭。”
這孩子習慣了晚上拉臭臭，現在才傍晚，時間提前了。
“好，外婆帶你去。”
陳美琪把孩子帶去衛生間，抱坐在馬桶上。
她本來看着孩子，結果自己肚子也有些疼。
“小暖，外婆在你隔壁上個廁所，你乖乖的拉臭臭。”
“好呢。”
宋小暖坐在馬桶上，歡快的晃着小短腿。
她眉頭皺了皺，使勁兒也好像拉不出來，便從馬桶上蹦下來，提起褲子。
溫琳正站在洗手臺前補妝，多年不見臭小子，想掩蓋幾分被歲月留下的痕跡。
宋小暖蹦跶到她身邊，踮起腳尖，小手費力的夠着水龍頭。
溫琳見狀，便微微彎腰笑着問。
“奶奶抱你洗手好不好？”
倒不是她多喜歡小孩子，而是眼前的孩子格外可愛，讓她忍不住想搭話。
小家夥長得粉粉嫩嫩，大眼睛水汪汪着，臉頰鼓鼓，帶着幾分憨憨的嬰兒肥。
手感肯定很好，讓人看着就想rua。
以前她就想生個女兒，奈何是個臭小子，如今長大了也是不省心。
宋小暖仰頭看着漂亮奶奶，她覺得應該叫阿姨呢。
于是小嘴甜甜的：“謝謝阿姨。”
她微微張開雙手，溫琳立馬把她抱起來。
孩子身上十分柔軟，鼻尖一絲奶香，可真是個粉嫩的奶團子。
湊近了看，孩子瞳孔是褐色，小鼻子挺立，眉眼間竟看出幾分兒子小時候的樣子，讓她心頭一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