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夜紫和虞龍正在地牢一層處理事務并且等候魔尊差遣。
他們本該跟着魔尊一起前往地牢四層，但祝瑾淵看出莊曉蝶對于人多的地方不太适應，便讓他們都等候在這裏。
先前莊曉蝶見到的那位提燈高挑女子從書架上找到了她想找的卷軸，走到秋夜紫的面前，對着秋夜紫欠了欠身，然後雙手舉高卷軸。
秋夜紫在魔尊走後，整個人幾乎是躺進了椅子了，雙腳翹起搭在木桌上，從高挑女子走入大廳，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
女人，真香。秋夜紫的眼神赤.裸，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剝了。他不敢看莊曉蝶，難不成還拿捏不了這個凡人女子？
虞龍聽到他用力吸氣的聲音，皺了皺眉頭，長劍磕在桌角，發出“咚”的悶響。
似是在警告秋夜紫。
秋夜紫掀了掀眼皮子，“你當我有這麽蠢？在魔尊大人眼皮子底下犯渾？不過是多吸幾口人血的香氣而已。”
他能當兩朝元老，靠得不僅是“茍”，還有“忍”。
虞龍懶得理他，讓手下繼續彙報魔族軍隊的情況。
秋夜紫擡起食指，在空中彈了彈，一道氣流朝着高挑女子手中的卷軸打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女子的面具微微歪斜，露出面具底下那道深疤的一截。
卷軸随着氣流飛入了秋夜紫的手中。
高挑女子扶正臉上的面具，對秋夜紫比了個數字，然後恭敬地朝着魔族大人原先離去的地方一拜。
“你是說魔尊大人剛剛說，給這人減刑十年？”秋夜紫看懂了她的意思。
這是個啞巴。
高挑女子點點頭。
秋夜紫生出逗弄她的心思，故意道：“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如果你說的是假的，最後擔責的不還是我？拿回去。”
他直接把卷軸往高挑女子的面具上砸去。
高挑女子呼吸一滞，急忙去接住卷軸，慌亂中不小心被臺階絆倒，整個人臉朝下，跌倒在地上，好在卷軸無恙，被她抱進了懷裏。
她攥緊掌心，望着懷裏的卷軸，呼吸急促，但她不敢擡頭，生怕秋夜紫看出她眼裏的怨恨。
秋夜紫卻開始捧腹大笑。
“哈哈哈！凡人就是既愚蠢又無能，竟然為了一個不知樣貌姓名的陌生人，甘願在這地牢幹一輩子獄卒！”秋夜紫甚至連卷軸都沒打開看過。
這啞巴算是獄卒中的另類，關于她的事情，秋夜紫也有所耳聞。她不領酬勞，只求将酬勞換成給關押的犯人減刑。
聽說是她的恩人被關押在這地牢裏，但她不知道恩人是誰，便給每一個罪犯都減。
但真要這麽減下去，她就算是這輩子加下輩子，也不一定能等到她的恩人從地牢裏出來。
就在秋夜紫準備繼續犯賤的時候，地面突然又是一陣晃動，緊接着便聽到從底下傳來的凄慘尖叫聲，叫得人頭皮發麻。
這跟平時明源弄出來的動靜不一樣，這動靜甚至連地牢的陣法都撼動了，好在地牢的陣法不是輕易能被破開的，即便是化神期的魔族也得悠着來。
虞龍第一時間起身，準備往四層沖去，好去保護魔尊大人。
秋夜紫并不在乎祝瑾淵的安危，以他對祝瑾淵實力的了解，魔尊的安危哪裏是需要他來操心的，倒不如去看看地牢陣法，免得等會兒魔尊上來找他問責。
這麽想着，他也跟着虞龍往地下四層的方向走去。
秋夜紫剛走出大廳，就感受到了一道極其恐怖的氣息，從地下傳來。
危機感讓他立刻祭出他的本命法寶——祭血鈴，臉上的表情也不像剛才那般吊兒郎當，即便是先前被魔尊鞭飛，也沒見他心髒跳得這樣厲害過。
明源雖然以化神境入魔，但他在魔界關押了這麽久，修為肯定會倒退，不該有化神境的實力，但這道恐怖的氣息給秋夜紫的壓迫感，竟然比化神境修士的壓迫感還厲害！
緊接着，秋夜紫便看到在靠近地下出入口站崗的那些魔族守衛們紛紛朝地牢出口這邊逃了過來。
“秋大人，快、快逃！”一個隸屬于他管理的手下憋紅了一張臉，吼出這樣一句話。
秋夜紫被手下這麽一吼，原先還很鎮定，現在也開始有點慌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秋夜紫攔住他，厲聲問道。
手下連連擺手，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間沒法詳細解釋，只能挑重點，“太、太多了。”
“什麽東西太多了？你說清楚一點！”秋夜紫正在權衡他現在是跟着一起逃，還是趁亂偷襲魔尊。
又是一聲慘叫，手下直接甩開秋夜紫，瘋了似的往出口跑去。
很快，秋夜紫就知道他說的“太多”是指什麽。
因為他已經看見了。
惡念和怨氣的結合體，它們在心魔的勾引下，又混入了魔界的魔氣，變成了實體，呈現出濃重如同墨水一樣的黑色，原本只是像烏雲一樣的氣團，不斷壓縮之後凝成了液态，于是便如同海嘯一般淹沒了整個地牢，沖到了秋夜紫的面前！
秋夜紫連忙用本命法寶抵擋，這樣純粹到化形的惡念，他僅在從萬魔窟裏爬出來的祝瑾淵身上見過，難道這樣大的動靜是魔尊搞出來的？
他轉念一想，惡念會暴露主人最真實的想法，或許這是個機會！
秋夜紫伸出食指，僅沾了一點“黑墨”，他的指頭就變得全黑了，甚至連吸收這種惡念化為魔氣所用都做不到，因為太純粹了。
他正想仔細聆聽，卻見面前出現了一個方框，上面的文字端端正正，寫着——十四歲花季少女被拐大山，出逃數次生下八個孩子，最後被活活打死。
當文字被秋夜紫閱讀的時候，他仿佛身臨其境，成為了那個十四歲花季少女，被這恐怖的惡念強迫着共情少女。
秋夜紫恍惚間，又不小心觸碰到新的“黑墨”，他從未如此後悔過穿了一身暴露的衣服，手臂皮膚染上了黑墨。
新的文字出現了——實習生不眠不休連續工作半個月，猝死在崗，家人倒欠公司五十萬。
秋夜紫好像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新世界，他被囚禁在一個窄小無比的格子間裏，對着一塊“方鏡”，毫無靈魂地做着重複性的工作。
他累得要死，眼睛幹澀無比，肚子被饑餓填滿，還有無法忽視的生理反應，都在叫嚣着離開這個格子間，然而卻有一個聲音在耳邊不斷念叨着：“小秋，這表格不對啊，你再重新核對一遍數據吧。這份報告馬上就要，你現在就做。你不想幹，有的是人想幹。你的家庭條件很困難吧？這個月工資只有一千五。”
秋夜紫雙眼發紅，痛哭出聲。
這他媽是什麽人間疾苦！為什麽會有人什麽都能共情啊？！
所有被黑墨淹沒的魔族都和秋夜紫一樣，沉浸在他人的苦難人生之中，泣不成聲。
地下四層。
以那道地牢的禁制為界，一邊是完全被黑墨浸沒的莊曉蝶和四層獄卒，一邊是呼吸着新鮮空氣的魔尊和虛弱無比的明源心魔。
距離莊曉蝶最近的四層獄卒已經哭得雙眼腫痛，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他感覺自己不是被惡意和怨念淹沒的，是被自己的眼淚淹沒的。
莊曉蝶浸泡在自己創造出來的黑墨裏，仿佛已經很習慣了，完全沒有任何異樣，還會反過來安慰獄卒。
祝瑾淵把沾滿鮮血的雙手一點點擦幹淨，然後在莊曉蝶的面前結印，打開了法陣的禁制。
禁制一打開，黑墨便毫無顧忌地湧向四層地牢深處，卻唯獨避開了站立在地面的祝瑾淵。
莊曉蝶漂浮在黑墨之中，俯視魔尊。
她想，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可怕。什麽樣的人會擁有這樣可怕的惡念和怨念呢？一定是個同樣邪惡的人吧。
他會不會覺得，擁有這樣可怕惡念的她，有可能成為他的威脅？趁着她還未成長起來，先把她殺了？
下一刻，祝瑾淵主動跳進了黑墨之中，張開雙臂，環抱住了莊曉蝶，讓她的腦袋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能承受這麽多的。”他的語氣裏帶着對她的心疼，喉嚨發澀，聲音像是哽咽，“一定很辛苦吧。”
莊曉蝶被溫暖而有力的懷抱包裹着，那些流動的黑墨突然停滞凝固了。
祝瑾淵溫柔地拍了拍莊曉蝶的腦袋，告訴她：“沒關系，你現在有我了。”
黑墨在短短瞬間，盡數收回，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莊曉蝶的手本來垂在身側，現在卻不由自主地擡起，攥住了祝瑾淵的衣袍，似乎在努力回應對方給予她的溫暖。
她紅着眼睛，擡起頭，目光緊鎖着祝瑾淵，一字一句，如同在發誓一般：
“祝瑾淵，如果你騙我，你會死得很慘。”
祝瑾淵琢磨着，他們之間有命契，他死就是她亡。
她的意思是，要和他共同赴死？
再也沒有比這更加深情的表白了。
真好。
他勾起一抹微笑，回答道：“榮幸之至。”
作者有話說：
莊曉蝶：無所謂，我會把他寫死。
祝瑾淵：死在你的手裏，太好了。
寫完這章之後立刻換了個新文名和文案，希望大家喜歡！！！
附發瘋文學：
現代人哪有不瘋的強撐而已沒關系精神穩定一分鐘也很厲害了左勾拳右勾拳中間忘了最後一拳打爆地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