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倒是不講究這些，只要能用就行。”莊曉蝶想着她現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伸手問他要坐騎，這已經很過分了，哪裏還好意思提什麽要求。

祝瑾淵原想帶她去獸園挑一只溫順的魔獸，但再溫順的魔獸，也有可能會傷了她，畢竟她只是個凡人。

他随手把那本編發大全放到一旁，在莊曉蝶面前攤開空空如也的掌心。

莊曉蝶随着他的動作，注視着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寬厚，皮膚蒼白得沒什麽血色，掌紋看不太清楚，在她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他攥起了拳頭，打了個響指。

只是莊曉蝶眨個眼的功夫，一張金箔紙夾在了他的中指和食指之間，都不知道這金箔紙是從哪裏變出來的。

莊曉蝶的心神已經完全被他的動作吸引住了。

他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手指修長，像極了莊曉蝶在漫畫裏見過的手，一副好的骨相撐起一具好的皮囊。金箔紙襯得他的膚色更加白皙，只在關節處透着一點粉，很難想象這雙手曾經沾染過多少鮮血。

只見他将金箔紙對折，手指緩慢卻堅定地順着折痕往兩邊走。明明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動作，莊曉蝶卻下意識跟着他手指的動作，放慢了呼吸。

他的食指放在金箔紙的紙身，拇指往對折的地方撥弄，金箔紙半展半折，手指屈起，靈活地将金箔紙折起又展開。看的人眼花缭亂，但目光卻無法從他的雙手移開，就像在欣賞什麽藝術品的制作。

然而，只是折紙罷了。

最後，一只小巧的金蝴蝶出現在他的掌心。

莊曉蝶忍不住發出驚嘆：“哇！”

她驚訝的不僅是祝瑾淵會折紙，更是因為他折得極好，這只金蝴蝶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會從他的掌心飛出。

來自于她的驚嘆大大愉悅了祝瑾淵，他微擡下巴，在她看過來的時候，挑了挑眉，表示這沒什麽了不起的。

祝瑾淵并起雙指，指尖對着左手掌心中的金蝴蝶繞了一圈。

金蝴蝶翅膀顫動，乘風而起，竟然真的從他的掌心飛了起來，然後飛到了莊曉蝶的面前，變成了一只大蝴蝶，用後背對着她，輕輕扇動翅膀，像是在邀請莊曉蝶上來。

莊曉蝶已經不是驚嘆，而是震驚了。

她當然知道這個玄幻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但每次這種玄妙的事情發生在眼前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意外和驚訝。

“這個……它真的可以承擔我的體重嗎？”莊曉蝶想着它好像只是一張紙而已。

祝瑾淵想着，與其在這裏跟她解釋，倒不如讓她親自體驗體驗。

他幹脆扶住莊曉蝶的腰，輕輕往金蝴蝶的方向一托。

莊曉蝶還沒适應身體懸空，就已經被巨大的金蝴蝶接住了自己的身體。

金蝴蝶除了扇翅膀之外，甚至都沒離開過原位。

莊曉蝶剛放下心來，金蝴蝶就突然乘風而起，扇動翅膀往前飛去！

它的速度不快卻也不慢，眼見就要撞上前面的屏風了，莊曉蝶下意識将身體往後仰，金蝴蝶就随着她的動作，拉升飛起，沖着天花板撞去！莊曉蝶連忙低頭扶住腦袋，金蝴蝶只是在空中做了個翻轉，就像她在游樂園玩過山車一樣，又壓低了身子往下飛去。

“曉蝶，你要控制它。”站在地面上的祝瑾淵指導着莊曉蝶。

他倒是考慮過要不要親身上陣指導她，但莊曉蝶提出要坐騎的要求，又的确讓他有一點點不高興了。總之，他就算在地面上也能保證她的安全，小小地捉弄一下她也好，還能讓她多念着點他的好。

莊曉蝶聽到祝瑾淵的聲音，但人在危急時刻自然顧不及這麽多，她既害怕又惱怒，為什麽他不提前跟她說，讓她坐上來了才告訴她。

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它在亂飛，我怎麽控制？！”莊曉蝶膽顫心驚，吓得臉色煞白，依舊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靈魂已經離家出走了，現在全憑她身體的自然反應在強撐。

金蝴蝶帶着她直接飛出了觀月閣，離地十幾米高，莊曉蝶根本不敢往下看，以她豐富的想象力，一看就會忍不住腦補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模樣。

“用你的身體。”祝瑾淵明明還在觀月閣，莊曉蝶聽到他的聲音卻像是就在耳邊。

但他基本上是說了一句廢話。

莊曉蝶攥緊了拳頭，冷靜冷靜，不冷靜就會死！她做了個幾個深呼吸，趁着金蝴蝶現在飛行路徑上沒有任何障礙物，企圖平複自己的心跳，然後按照祝瑾淵所說的，用自己的身體去控制金蝴蝶的平衡。

好在莊曉蝶以前學過騎自行車，很快就掌握了這個平衡。如果要轉彎的話，身體就得微微往轉彎的方向傾斜，但不能傾斜得太多，否則就會變成急轉彎，差點沒給甩飛出去。

這金蝴蝶又沒個安全帶什麽的，真的非常危險！

莊曉蝶發誓自己回到現代後，坐車不管坐前排還是後排都要系上安全帶！

沒過多久，莊曉蝶控制着金蝴蝶回到觀月閣，繞着藏書閣的頂層轉了一圈又一圈，故意在祝瑾淵面前表現。

看吧，就算你沒好好教我，我也能自己掌握訣竅。

祝瑾淵已經在觀月閣坐下了，還有閑情逸致喝茶看書，見她帶着金蝴蝶飛回來了，才不緊不慢地起身，望向還在空中的莊曉蝶。

“這要怎麽停下來？”莊曉蝶問。

祝瑾淵對她招了招手，豎起手掌，然後輕輕一握。

金蝴蝶就飛向了祝瑾淵，并且在他面前化成了原先小巧的紙蝴蝶。

莊曉蝶猝不及防地從空中跌下來，朝着祝瑾淵撲去。

祝瑾淵似乎早有預料，張開雙臂打算接住她。

莊曉蝶落入了他的懷裏，雙手撐住他的肩膀，與他拉開距離，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生氣，皺着眉頭，連看都不想看他。

她別過臉去的時候，那縷碎發輕輕地掃過祝瑾淵的鼻尖。

祝瑾淵的視線從她如同天鵝般的脖頸往上擡，落在她的側顏，卻沒像平日裏那樣直接把她放在地上，而是就着這個姿勢，一手繞過她的膝彎，一手摟住她的肩膀，凝視着她。

莊曉蝶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像是在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祝瑾淵卻紋絲不動，只是靜靜地盯着她。

莊曉蝶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緊抿着唇，目光終于移了過來，緊鎖着他的眼睛。

她的眼神裏還帶着羞惱和責怪，顯然是生氣了。

“你在氣什麽？你想要坐騎，我不是給你了嗎？”祝瑾淵看出了她的生氣，直白地點了出來。

莊曉蝶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她在氣什麽？她當然是在氣他！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他那樣大的能耐，也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他随随便便就把她送到了她根本不會控制的飛行物上，稍有不慎她就會跌個粉身碎骨或者撞個鼻青臉腫。他當然不會害怕，因為他是魔尊，他可以無所不能！

就算他不拿她的小命當一回事，看在命契的份上，他難道就不能提前說明這東西的危險性以及提前告訴她要怎麽控制，然後循序漸進嗎？誰家的孩子學自行車是一開始就雙手放開讓她自己騎的？

虧她還以為，他對自己其實挺上心的，又是給她縫衣服，又是給她編頭發，來到這裏之後，她想要什麽，他從來就沒有拒絕過，幾乎是對她千依百順。但是現在看來，他根本沒有把她當一回事！

或許，他只是、他只是覺得自己是他綁定命契的工具，或者寵物，這樣逗她好玩而已……

祝瑾淵的确是還在為她要坐騎這件事不高興，因為這意味着她很可能想要離開自己，雖然一時間被她哄住了，但自己的心情卻騙不了自己，他還是沒有安全感，還是會懷疑。

畢竟，他無法确定自己是她史書上唯一一個被她喜歡的人。

可是，莊曉蝶突然就紅了眼睛。

她咬着下唇，強忍着淚意，死都不肯在他面前掉眼淚，又像是惱羞成怒一般在他的肩膀上砸了一拳，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祝瑾淵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小小地捉弄了她一下，她就紅了眼眶。她眼睛裏的水光仿佛燙到了他，莊曉蝶砸他的拳頭力度根本不重，他卻像是整個人都被她擊潰了，手足無措地把她放了下來。

“曉、曉蝶？”祝瑾淵沒發現自己語氣裏的慌張，只是下意識地握住了莊曉蝶的手腕，好像如果不這麽做，她就會立刻轉頭離開他，而且還是絕不回頭的那種。

莊曉蝶倒是聽出了他聲音裏的顫音，又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他都不顧及她的性命，幹嘛還要顧及他的感受？

祝瑾淵見她不肯說話，他又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畢竟他并不覺得剛剛的惡作劇算得了什麽，因為他足夠自信，自己可以護住她，絕對保證她的安全，他下意識攥緊了她的手腕。

莊曉蝶又生氣又委屈，想要甩開他的手，但又甩不掉，幹脆破罐子破摔了。

“我怎麽敢對無所不能的魔尊大人生氣呢？是啊，我想要什麽您都給我了。我怎麽有資格對您生氣？”

祝瑾淵聽出了她的陰陽怪氣，她的每一句話都像磨人的刀子，在他的心髒上劃了一刀又一刀。

他在萬魔窟被天魔啃食的時候，都不見得有這樣疼。

“曉蝶，說點我能聽懂的話。”祝瑾淵的語氣沉了下來，喉嚨像是哽着一塊石頭，說話聲音不自覺地壓低。

莊曉蝶攥緊了拳頭，她知道自己的脾氣來得莫名其妙，而且她不該，最好也不要對祝瑾淵生氣。

因為這不利于她回家。

但是她忍不了了。

“祝瑾淵，如果你把我看作平等的人，就不要仗着自己能力強大，地位超然，像對待什麽寵物和玩具一樣捉弄我。”莊曉蝶哽咽着，“我是人，我就算只是一個沒什麽能力的凡人，我也會因為別人對我的一點善意就高興，也會因為看到別人脆弱就心軟，也會難過，也會生氣。

“今天我生氣，也不是生你的氣，只是氣我自己沒用，竟然不會飛；只是氣我自不量力地以為我對你有點特殊，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所以我生氣，所以我難過。”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她也并沒有肆無忌憚地沖着祝瑾淵發脾氣，因為她很清楚什麽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無法收回了。

或許莊曉蝶自己沒有發現，但任何與她交往密切的人都能深刻地體會到——莊曉蝶會無意識地用她自己的脆弱去拿捏在意她的人。

就是因為她的善良和體貼，不會把問題歸咎別人，而是歸咎于自己，敞開說出來就會變成在別人面前遞刀子。

她明明白白、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脆弱展現在對方的面前，甚至将刀子遞給對方，告訴他：沒錯，我的弱點就是這裏，照着這裏給我來一刀，我立刻死給你看。你随便刀，我随便死。倒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刀我的人是你，所以才會傷到我。

殊不知這把刀子沒有刀柄，在刺向她的時候，也會割得別人鮮血淋漓。但凡對方對她有一點點的在意，即便對方真把她當寵物或是玩具，聽了她這番話，也會忍不住動容。

更何況是祝瑾淵。

這比任何表白都要來得驚心動魄。

因為傷她的人是他，所以她才這麽難過是嗎？

那麽，這是不是說明，他在她心裏的地位，很特別？

“對不起。”祝瑾淵從儲物空間裏掏出一把神器匕首，将匕刃對準自己，匕柄放在莊曉蝶的手上，“如果能讓你消氣的話，捅這裏，我不會反抗。”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髒。

莊曉蝶抓着匕首的手在顫抖，聽完後匕首都掉地上了。

她就是說說，但他是真的會這麽做啊？！

作者有話說：

小蝴蝶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直球破一切。

這對cp有意思就有意思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反過來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