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彼岸花開
那老婦人住的地方雖然偏僻,離方家莊倒也不是太遠。回去的路上溫瞳還在想這一下要是遇見了方池,她可得怎麽面對啊。
要說懷疑,她肯定第一時間想到方池,當年出事,柳雀是因為見過了方池之後性情才變得奇怪,而柳家居然時隔一年後起了同方家一般的大火……
更奇怪,甚至有些讓人匪夷所思的,就是柳兒了。她們姐妹二人如此相像,方池不可能不知道柳兒同柳雀的關系……
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柳兒和已經消逝了的柳家呢。
果然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邊溫瞳想得出神,那邊方池就迎面走了過來。
桃紅的錦衣,滿身的珠寶璎珞,乳白色的靴子上繡着精致美豔的金絲線。
依舊是那樣火辣辣的視線,但這回看着他嘴角挂着的弧度不變的笑容,溫瞳的心裏,卻莫名生出了些毛毛的感覺來,好像,他真的要吃人一般。
溫大姑娘暗自低頭咽了口吐沫,安慰自己這是心理反應,不要一驚一乍,不要一驚一乍,要像顧閻王一樣,淡定,淡……
“這位姑娘,怎麽麽今日見到方某這樣衣服害怕的表情?”
思緒尚在飄搖不定的溫瞳一下呗懷疑對象點名,當下有點不知所措起來。她這不是害怕,她就是心裏總覺得,很奇怪啊啊啊啊!
“我這保镖一向心思不定,怕是記挂着什麽好吃的呢,方家主不必挂心,回頭我說她一頓便是。”顧靳澂出來替溫瞳解了圍,回頭用一臉“你怎麽這麽慫”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依舊面色淡淡,也看不出什麽歉意來。
方池也并不計較,依舊帶着笑,只是探究的眼神再一次放到了溫瞳的身上,停留的目光并不是很久,卻好像帶着某種執着。
“對了,今日方某設了晚宴,還望靳澂賞光。”臨走,方池留聲道。
溫瞳感受着方池的眼神掃過她,一直到他離開很遠,才終于脫離了這種被鎖定的難受感。
她被看的依舊心裏毛毛的,之前她就總覺得方池看人十分奇怪,從前沒發現是哪裏不對勁,今天倒是突然注意到了,方池在笑着看人的時候,嘴角總是保持同一個弧度。
不僅是這樣……方池見人的表情,似乎也總是這幾個。看多了,總覺得很奇怪,就像是木頭人一般,雖然穿的精致花哨,但仔細一想,似乎有點像某種掩飾。
Advertisement
她還記得當初寫絕色錄的時候,未瑜同百墨争論了很久,關于方池是否入榜。百墨覺得方池過于愛美成癡,也算的這一種美。而未瑜看了他的畫像,當即卻說:
“你們不覺得,這方池的臉,很奇怪嗎?我倒沒覺得他是美,我覺得他這臉,很像一種花兒。”
當時她和百墨還嘲笑未瑜,說她這是自相矛盾,都沒得像朵花兒了,怎麽還不算美呀。
現在……溫瞳心裏猛地一窒,她自己卻忽然有了這種感覺,就像,一種花兒。
“顧大人……”
“恩?”顧靳澂回頭,看着一直低着頭的溫瞳漸漸擡起頭,眼裏似乎有他從未見過的迷惑與驚懼。
“你覺不覺得,方池……長得很像一種花。”
顧靳澂少有的嚴肅沉默,有些事情,男人和女人的感覺是不同的。雖然溫瞳智商有缺,但是有這種感覺,也絕對不是胡亂猜測。
“大人,我想去找一個人,我覺得,這件事肯定和她有關。”溫瞳說不上來自己心裏那股子直覺,她覺得這件事,肯定和她有關。
顧靳澂略略點頭,看着溫瞳迅速離開的背影
躲開人多的酒宴,繞路到主院。溫瞳眼前掠過無數高大樹木,缭亂的陣法與暗器雨落一般紛紛擾擾,而她的眼中,卻只反複出現一個場景。
白的過分的素衣,同紅的妖豔的花兒擦身而過。
……
而這邊,顧靳澂正在整理手下剛松來的資料,卻聽得窗外突然一陣窸窸窣窣。
身形一轉,迅速收好紙張背貼門框,等着門外人的動作。
“咕嚕……咕嚕……”似乎是一陣輪椅的聲音,顧靳澂看到一片飄過的青色衣角,門縫裏,赫然多出了一張紙。
驀地,顧靳澂突然間想到了什麽,這個案子并不難,只是其中多了太多感性因素的驅使,他被溫瞳帶偏了方向,反而忘了最應該去的地方。
柳兒的房間。
西苑還是那副景象。寥寥落落的綠意,角落一支花架藤子寂靜的立着。
溫瞳落在花架旁,停在初次見到她時,自己被叫住手的地方。那幾株散落的彼岸花,如那天一般鮮豔若血。
溫瞳很小的時候跟着娘親在西域待過一段時間,有幸見過一回彼岸花。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被屠殺過後的荒村,斑駁寥落的屋檐,殘喘古道印着殘燈,灰撲撲的天空下,只有那大片生長的血紅色花兒好像有着不會死的靈魂。
灰色牆沿,血色殘花,她記得娘親只讓她看了一會就帶着她離開。
“瞳瞳,別看了,有些東西雖然美,确要靠着死亡生長。”
彼岸花是生長在死亡後的地獄之花,沒有殺戮,怎麽會在這樣一個寂靜寥落的小院子裏平白生出妖冶如彼岸花。
眼前,夕陽将落,殘陽如血,那幾株散亂的花兒在殘陽下,更顯得刺目。
“姑娘,我說過不要再來了。”素衣女子清淺的聲音再次傳來。
溫瞳這次沒有停下,擡腳越過花架,走近唯一開着門的那件屋子,越是靠近甚至都能感受到處于黑暗初的陰濕。
“我很好奇,為何姑娘的院子裏,會開着彼岸花。”溫瞳站在半掩着的門外,依稀見到裏面一個模糊的白色影子,不在前進。
對面沒有回答,動作輕巧的整理着什麽,水袖上下波動的弧度很是好看。
“那姑娘,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一探究竟呢。”素衣女子輕笑一聲,走近門前,拉開門的五指印在深色木框上,顯得慘白。
溫瞳見她只是很平常的拉開了門并沒有什麽別的舉動,聽她的腳步虛浮,也不像是有武功得樣子,遂小心走近。
屋子裏圍着微弱的光,方一進入,便聞到了一陣糜香。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花香,若不是自己還好好的站着,溫瞳差點以為這是毒物。
“吱呀——”身後的門靜靜地阖上,屋子裏驀地黑下來,饒是藝高人膽大常年出沒黑夜中的溫瞳,心裏也猛地有點發怵。
“姑娘,這屋子有些黑,且讓我邊說些話邊點上燈。”女子的白裙在黑暗中隐約可見,一雙素手托着一盞尚未點起的燈。
“江湖上無人知曉,方池有過六任妻子,每一任妻子卻都在新婚之夜暴斃。這些女孩子啊,都是那麽的年輕,抱着美麗的心願,嫁到這個并不美麗的地方。”
溫瞳不由得攥緊了手掌,女子緩緩走近,托着燈盞輕輕吹了口氣,屋子裏開始微微亮起了燈光。
“我的名字叫薛凝,我很羨慕姑娘的年輕啊,遙想六年前,我也同姑娘一般大,帶着美麗的心願,嫁到這方家來。”
煤油燈怵得被點亮,照的并不寬敞的屋子通明起來,面前女子的容貌漸漸在油燈映照下清晰起來。
溫瞳承認,看到這幅畫面的一瞬間,她的心被吓得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