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芳草天涯(二)
杜若也沒想到,這個聲音如此獨特的戲子,連長相也這般的清俊,但此刻這人是她的“病人”,她依然保持了那份從容。
“公子你好,我叫杜若,是這裏的大夫,早晨去城邊采藥,恰路過于此,被公子的曲聲吸引。”
君祁沒有接過那布絹,只依舊皺着眉頭眼神冰涼的打量着她,似乎并不輕易信任。
好歹做了這麽多年的女大夫,杜若早就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打開了布絹一角,自己拿了一顆出來輕輕含入口中。
“這藥即使沒有嗓子受了傷,平時權當糖粒兒吃上些也是沒有半點毛病的,若是不信,我可以先吃些證明給你看。”
君祁的這個舉動對于一個女子,尤其是好心幫助他的大夫來說,确實有些不妥,然杜若給他的反應,卻不是同那些被拒絕的女子一般惱羞成怒或是轉身走開,而是耐着性子再次向他證明——你可以信任我。
我可以信任她。
等腦子裏這個想法剎那間穿梭而過時,君祁的手中已然躺了個布絹包。
杜若拽着裙角,眼底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意與滿足,這個冷漠的青年,總算是接受了她的幫助了?
“我在金陵東街巷口有一個臨時設置的小醫館,每道雙數日子便會去替有需要的人診治,若是公子的嗓子還有需要的藥,可以去那裏找我,公子天生一副好嗓子,不做好保護實在可惜。”說罷,重新撿起被放在地上的竹婁和油紙傘,轉身下了石階,散開的裙擺仿佛一朵盛開的花,盈盈袅袅。
杜若并未太過在意今日的經歷,幾日後那位冷清的公子也并沒有來找她。
照顧病人是她的責任,不過若是別人并沒有需求,她也不必要追着呀。這麽想着的杜若在天色晚了的時候就要收拾一番會自己的小院落裏休息去了,卻聽聞簡陋醫館的門前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她心中一動,不知為何心裏帶着些期待的轉過身,卻只望見一個小少年模樣的小厮。
那小厮探頭探腦的走過來,問道:“請問是杜若大夫嗎?我家公子讓我來給大夫送個東西,還有從大夫這裏再抓幾服藥……額,公子也沒說要抓什麽藥,只說大夫看到了東西就知道了。”
小厮有些為難的抓了抓腦袋,那邊看到小厮拿過來的東西的杜若卻會意的笑了。
遞過來的,果然是她那日用來包着藥的布絹。被洗的幹淨的布絹疊的整整齊齊,躺在手心裏,觸摸到似乎還有着溫度。
杜若覺得心裏似乎有什麽動了動,仔仔細細為那位不知名的公子包了好幾種滋養嗓子的藥,遞給小厮的時候,啓唇笑道:
“不知可否冒昧的問下,你家公子的姓名。”
杜若長的本來就好看,加上笑容向來溫婉可人,讓人如沐春風。受到君祁冷暴力許久的小厮就差被這個女大夫的魅力所征服,哪兒會覺得冒昧,麻溜的道:“哈哈,大夫您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就是‘為君顧盼’的臺柱子君祁君公子啊!他的戲可是難求的很,大夫您今兒有空可得來聽呀,小的給您開個後門嘿嘿!”
杜若抿了抿唇,心裏似乎并沒有要拒絕的念頭。
“百聞不如一見,那便麻煩你啦。”
略微收拾好了便關了門,杜若被其自己的醫藥箱,面上忍不住就帶了笑。
原來他就是君祁。
“為君顧盼”好一句為君顧盼,這樣的人,的确有讓人流連顧盼的本事。且也去聽聽他的嗓子回複的如何了,上回只聽了幾句太不過瘾,這回也好滿足一下自己的耳朵了。
此時的杜大夫,還在心裏覺得這個人是自己的病人,是需要自己去直到指導他的嗓子恢複完全。
額,多出來的那一點憐惜與欣賞,就權當做是對他天生好嗓音和獨特的技巧的肯定了!
杜若在家裏坐了片刻,還是仔細地為自己上了一個既素雅又不會太随意的妝容,配了身自己滿意的裝扮,方走出了門去。
隔壁的大嬸看見杜若今日打扮得挺仔細,不似往日那般的随意,還有些吃驚。
今日杜大夫,看起來似乎格外的容光煥發呀。頗有些走了桃花的運勢?
有幾個小姑娘看着這幅模樣心裏胡亂猜測到了什麽。掩着嘴偷偷的笑起來,遲鈍的杜大夫終于要開竅了嗎,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走了大運呢,誰能娶了杜大夫可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杜若正想着那“為君顧盼”,不曾留意到鄰居們的神情,不然還不知道作何感想。
她不過也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到底會生情。
估摸着是今日君祁要上臺,“為君顧盼”裏擠滿了人,多得是小姐夫人前來捧場,也不乏文人墨客來欣賞君祁的獨特姿态。
杜若剛走到門口,便看到那個之前來她醫館取藥的小厮朝她招手,将她引了進去。
“啊,就這麽進去是不是不太合适?我要去前面補張今日演出的票子罷?”杜若回頭望了望有些還在排隊的小姐們,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小厮卻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瞧杜大夫您說的什麽話,如不是您開的良方,我們公子哪兒能這麽快恢複,是您幫了我們戲班子,白看一場戲又算得上什麽!”
盛情難卻,再推脫也不好,杜若唯有笑着受了。
只是她已經白看了場戲,再不能霸占着上好包間了,只挑了個中場不近不遠的位置,周圍還做了些正在說話的小姐夫人。
杜若為人一向低調,刻意的隐藏在人群,倒是沒什麽人太過關注到她。
燈光忽然間暗了下來,唯有臺子上還有些亮光,絲竹笙簫漸漸奏起,杜大夫一貫波瀾不驚的心裏突然就帶了些期待的情感來。
這個君祁君公子,在戲臺子上又會是怎麽樣的一番模樣呢,還是像那日見到的那般的冷清淡漠麽,那樣一張臉濃墨重彩的楊子,一定恨讓人難忘。
杜大夫心裏想着,已然有戲子緩緩登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