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莴苣公子

沈尋打算按照自己幼兒園的時候來教艾亞子， 但是，沈尋發現艾亞子不同于自己，因為當他教給艾亞子一些簡單的數字和字時， 只需要一遍， 艾亞子就能完全記住了， 并且在他多教兩遍的時候， 還拿奇怪的眼神望着他，讓他十分亞歷山大。

可見， 艾亞子是個神童。

作為神童的老師，沈尋表示壓力很大，他根本沒有身為老師的成就感，也作為撫養人該有的幸福感，他只有時不時的扶額的無奈感。

試問， 當他一臉興奮地講述着一些自認為這小正太不知道的故事時，小正太一臉淡定地望着他， 只會點個頭表示了解，讓他的一腔熱火如何不熄滅。

并且，沈尋曾經試圖灌輸一些中小學生思想品德的課程給艾亞子，艾亞子聽完之後， 會受到社會主義的沖擊， 不至于面無表情，甚至還會微微一笑，棕色的大眼亮的可怕，發表着獨特的見解：

“有趣， 很偉大。”

沈尋深表欣慰， 看來他作為老師還是有點優勢的。

“會這麽想，這個人肯定過得很苦吧？”艾亞子小短手撐腮歪頭說。

沈尋的欣慰的笑容凝固了。

“我覺得我還是過得幸福一點好了。”艾亞子圓臉上一臉正經。

沈尋：“……”

神童并不是那麽好教的， 艾亞子會舉一反三，思維獨特，往往會說出一些沈尋也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問題。

由于在童話世界裏，沈尋怕世界之間會有聯系，所以他會将些東方的故事，比如《西游記》這些小孩子愛聽的故事。

但是艾亞子會一臉正經地提出：“你說的佛祖會原諒衆生，心胸寬廣，可是為什麽非得揪住孫悟空不放？他還會割肉喂鷹，難道孫悟空連鷹都不如嗎？這是種族歧視嗎？”

沈尋無語望天，最後望着艾亞子說：“……你真的是，角度刁鑽。”

這課真的沒法講了。

以至于後來，沈尋幹脆只教艾亞子認字，認完字後揮揮手扔給他幾本書，讓他自己看去，看不懂的字再來問他。

艾亞子抱着那幾本書，澄澈的棕色大眼望了沈尋許久，直直把沒有半點墨水的沈尋看得起毛，然後深深地嘆氣，似乎對于沈尋有着深深的無奈，抱着書轉身離去。

沈尋：“……”

縱使正太長得很可愛，但是真的很欠揍！

沈尋和艾亞子相處還算平安無事，除了有些時候沈尋被早熟的神童艾亞子給嗆得說不出話來，自尊心偶爾受到打擊外，倒沒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自從艾亞子學會認字之後，便整日喜歡看書，不同于同年齡的小孩，愛瘋愛鬧的性子，他很耐得住性子，能坐在沈尋身邊看書看一整天，不吵也不鬧，偶爾有不懂的事情會問沈尋，沈尋不知道也不要緊，繼續轉頭看書。也不用沈尋的特別照看，只要給他一本書就好了。

相比較于相同年齡的小孩，這樣安靜的孩子應該讓人省心不少，但是沈尋卻沒感覺，依然操心得很。

因為，随着艾亞子年齡的增長，不知怎地，他的體質越來越差，稍有不注意總會生些小病，雖然不嚴重，但總能把人給折騰。

一次最嚴重的生病，是在艾亞子14歲的時候。

冬日，那年的冬天特別地寒冷，居住在遠離人們集聚居住的地方，空曠的山丘上更是寒冷。呵出的氣都帶着水汽，夜裏偷偷地落了一層霜，植物的葉子上都裹上了銀裝，是不是在刮過的大風中瑟瑟發抖，不再能搖動枝丫調笑着。

半夜，沈尋照常地起來走到隔壁的屋子去，自從他一天夜裏發現艾亞子沒有蓋好被子後，這孩子幾乎天天夜裏都有蹬被子的習慣，于是他也就像老父親一樣天天夜裏過來給他蓋被子。

沈尋替艾亞子掩好被角，漆黑之中，安穩而有節奏的呼吸聲卻略微很是急促。沈尋感覺有些不對勁，伸手去觸摸艾亞子的額頭，觸手便是一片滾燙，渾身都像火一樣的燒着！

這可把沈尋給吓着了，連忙點亮了燈，卻見昏暗的燈火之下，那張白皙的臉蛋早已變成紅通通的一片，呼吸急促，眼睛緊閉。

“艾亞子！艾亞子！”沈尋連忙叫了幾聲，卻不見艾亞子有任何反應。

沈尋心想壞了，該不會要燒壞腦子了！

意識到趕緊治療才是最關鍵，沈尋連忙起來找了見大的鬥篷将艾亞子整個裹得嚴嚴實實，召喚來掃帚就往最近的鎮上飛去。

在這樣的冬天裏，掃帚都是冰冷的，沈尋将艾亞子背在身後，趕往鎮上熟悉的醫生家。

這是十年一遇的寒潮，鎮上的人家早早就關了門，沈尋直沖到平常看的醫生家，拍了許久的門，才發現旁邊寫着醫生出門去了。于是，他背着燒得幾乎昏迷的艾亞子連忙尋找下一家的醫生，他找了好幾家的醫生，無一例外似乎約好似的都出診去了。

其實那是大城裏的有權勢的人家生病了，這裏離得最近的城鎮的醫生都被請了過去，于是一個醫生也沒有留在鎮上。

在尋找醫生的時候，一家家醫生都出去了，沈尋心中焦急萬分沒有留意腳下，踩到了霜凍了的臺階上跌倒了一大跤，身後又背着艾亞子，生怕摔着他，于是便把自己當成了肉墊。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膝蓋被摔破了，劇烈的疼痛混雜着冰冷傳進了大腦，他能感覺到血液正在順着小腿流下，褲管已經被血液浸濕，他保持着跪倒在地上的姿勢，一時之間竟然沒有力氣起身。

幸好還是掃帚助了他一些力氣，他扶起掃帚起身。沒有找到醫生，最後只能背着艾亞子回去木屋。

在飛行的時候，被血液浸濕的褲管早已經被冰冷異常，血液似乎也被凍得凝結了，貼在他的腿上，被風一吹又冰又麻，仿佛不是自己的腿。

艾亞子的身上依然很燙，在燈光之下，就像一只被煮熟的蝦子，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呼吸依然急促，沈尋只能翻出一些藥來喂他喝下，再采用物理降溫，不停地給艾亞子的額頭鋪濕毛巾，然而他的體溫依然沒有下去的跡象。

情急之下，沈尋想起了許久沒有聯絡過的格拉姆，怕艾亞子被燒成傻子，沈尋一咬牙打算再背起艾亞子，卻被艾亞子一把抓住了手臂。

沈尋欣喜若狂，剛才一直都沒有反應的人，現在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可謂讓他激動萬分。

沈尋連忙說：“艾亞子？你怎麽樣了？我現在帶你去找一個人，別害怕，他很厲害會治好你的。”

艾亞子的呼吸依然急促，費力地擡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虛弱地看了沈尋一眼，艱難地開口說：“你……你……你別去……留在……我身邊……”

沈尋一愣，知道生病中的人情感總是最敏感脆弱的，于是反手握住艾亞子的手，輕聲說：“別害怕我不會離開你，我會帶你一起去。”

艾亞子微微地搖頭，氣息急促，依然堅持地說：“留在這裏……我們哪也……不去……不要離開……”

沈尋皺眉：“可是，你的病……”

艾亞子打斷了他，固執地重複着：“不要去……哪裏也不去……好不容易……才一起的……不要……離開我……我會好起來的……不要離開我……”說着，那與沈尋相握的手更加收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生生地把沈尋有些抓痛了。

沈尋只好安撫他，輕聲在他的耳邊說：“好，我們哪也不去。我陪你。”

艾亞子這才安靜下來，仿佛放松了，費力擡起的眼皮再次合上，但是手卻緊緊抓着沈尋，似乎還在怕他離開。

沈尋拿他沒辦法，只好整夜地守着他，不知道換了多少次毛巾，絲毫不敢合眼緊密地觀察着他的狀況，眼看着皮膚上的紅慢慢褪去，呼吸漸漸恢複平穩，體溫降了下來後，他這提了一整晚的心才慢慢放下。

一直緊繃着神經讓他的精神早就熬不住，于是抵擋不住困意地睡了過去。

艾亞子醒過來時，天色已經大亮，透明的窗戶上白茫茫的一片，沈尋趴在床邊，正在熟睡當中，手指依然與他十指緊扣，眉頭微蹙，似乎在夢裏也不安穩。

望着那張熟睡的臉，似乎這些年并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痕跡，歲月刻意放過了他，依然如少年的般稚嫩，他不由得晃神地伸手撫上那張臉。

他想要撫平那微蹙的眉頭，想起了昨晚似乎沈尋背着他的時候摔了一跤，于是連忙往沈尋的腿上看去，看到兩膝蓋上的黑色褲子被什麽浸濕了已經貼在了膝蓋上。

他想起沈尋昨晚一整晚都在照顧他，根本無暇分心去照料自己的傷口，想必一直沒有處理，這麽冰冷地貼在了腿上一晚。

他垂下眼簾，思考了一會，昨晚那場高燒讓他幾乎精疲力盡，這下子再分出精力來施展魔法的話，恐怕會讓他睡上好久。

當初，那返童的秘術的代價太大了，副作用讓他這些年沒少嘗病痛的折磨，但是……

那雙棕色的眼眸忽然變得柔情，整個人一瞬間柔軟了起來。

在有限的生命裏，能夠再次遇到甘願讓自己一切重來的人，似乎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