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專屬位置
第二日, 劉叔開車載姜慕言和程見梨一起上學。
姜慕言幫程見梨開車門，溫聲說：“小程老師，今晚放學我陪你一起去你家收拾東西。”
劉叔在駕駛座系好安全帶, 他笑眯眯地說：“我也跟着一起去。”
程見梨點頭：“我東西不多, 應該用不了多久。”
姜慕言喜滋滋地說：“主要是陪你一起嘛。”
水藍色的賓利迅速穿梭在街道中，馬上就能到學校了。
程見梨望着車窗外形形色色、一閃而過的人群, 腦子裏卻想到了昨天姜慕言告訴她的那些事。
她沒想到自己的舅舅竟然真的壞事做盡，把自己剛出生的親生女兒賣掉，只為了換來一個兒子。
而她爸明知張斯元與自己還是名義上的表兄妹, 仍然想讓自己和張斯元結婚。
程見梨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只覺得深深的惡心與反胃。
她很厭惡張斯元, 以前家裏種地, 她大熱天要去農田裏割麥子，可張斯元卻能留在家裏休息, 她外婆不讓程見梨幹活，想讓程見梨去學習, 還被程天巍和張強阻止, 說女孩讀書那麽好有什麽用，趁早出去打工賺錢才是正經事。
她對那家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除了外婆。
想到這, 程見梨眼底像是蓄了一潭清澈見底的湖水。
只是……不知道外婆現在怎麽樣了。
程見梨安靜的時候就像一幅畫，她默默地想，雖說她高一高二的時候在這給初中生補課, 賺到的錢都會寄給外婆一大半, 但是老人家身體不好, 張強如果真出了事，她到底要不要把外婆接過來？
外婆年紀大了, 也不會用智能手機，唯一的老人機還送給了自己，她的心願就是看着自己考上好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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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見梨一路沉默，而旁邊的姜慕言見程見梨一直沒什麽動靜，有些奇怪地問：“小程老師，你在想什麽？”
程見梨回過神來，眼中隐約閃了閃，輕聲說：“沒什麽，我只是想我搬去你家住，那外婆的房子怎麽辦，我很久沒見到她了。”
姜慕言湊過去，很敏銳地察覺：“你想你外婆了？”
程見梨擡眸：“嗯，上高中前我想讓她跟我一起來城裏，我照顧她，可是她不願意跟我來。”
姜慕言說：“老人家都不願意離開故鄉的。”
“我知道，”程見梨說，“可是張強的事肯定會影響到外婆……”
“你別擔心小程老師，如果你實在想你外婆，那我們就把她接過來好了。”
程見梨微微一怔：“接過來？”
“對啊，”姜慕言說，“你看你要搬來我家，你外婆的房子不就空了，剛好把她接過來住那裏，你周末還可以去看她。”
“如果她住了一段時間還是不适應城裏的生活，那我也會讓劉叔把她好好送回去的。”姜慕言面帶笑容，為程見梨考慮得很妥當。
程見梨聽到後，思考片刻：“我得回去問一下隔壁鄰居家的大嬸。”
“鄰居家的大嬸？”
程見梨輕輕點頭：“我爸和我舅舅總想着從家裏撈錢，我那時一個人在這補課，賺了生活費會寄回去一部分，我怕我寄給外婆的錢都被他們拿走了，就轉寄給鄰居家的大嬸，再讓她把錢給我外婆。”
“這樣也能從她那裏得知我外婆過得好不好，就不用跟家裏的人聯系了。”
“原來是這樣。”姜慕言恍然大悟，她才知程見梨從那個時候起就想跟那些人斷絕來往了。
不過也對，一個賣親生女兒的舅舅，一個貪得無厭的父親，還有一個游手好閑的表哥，是個人都無法忍受這樣的家庭。
程見梨能從這樣的家庭裏考上高中真的很不容易。
鴻川七中。
姜慕言和程見梨剛走進校門口，就感覺四周有人在看她們，那些目光輾轉在兩人身上，有些奇怪。
“大家在看什麽？”姜慕言不明所以，和程見梨站得更緊了一些。
忽然，一個女生急匆匆地從前面跑過來：“學委！”
這個女生是2班的人，程見梨看她神色焦急的樣子，不由得蹙眉問道：“怎麽了？”
女生氣喘籲籲：“你爸爸和你舅舅來教務處找你了，說關于作弊的事情，一定要讓你給張斯元撤銷處分！”
姜慕言愣了愣：“什麽？張強和程天巍來學校了？！”
程見梨知道程天巍遲早會和張強從鄉下趕來的，只是沒想到是今天。
她鎮定地說：“我不可能去教務處幫張斯元撤銷處分的。”
女生擔憂道：“可是你爸爸和你舅舅已經在教務處鬧翻天了，好多老師都在那裏，根本攔不住他們兩個……”
程見梨略微思忖，開口道：“好，那我先報警吧。”
“我也去給劉叔說。”姜慕言腦子裏立刻想到昨晚劉叔已經報過警了。
關于張強當年偷偷賣女兒的事，警察肯定去張強所在的農村尋找過，只是沒想到張強的動作這麽快，竟然直接跑到學校裏來了。
這樣看來，張強還不知道自己當年把親生女兒賣掉的事已經完全敗露，警方那邊掌握了人證，只需告訴他們張強在這就行。
于是姜慕言馬上給劉叔發消息，讓他去告知，誰曾想消息剛發出去，一名男子就臉色鐵青地從教學樓裏沖出來，身後還跟着教導主任和很多老師。
這個人是張強，程見梨的親舅舅，而程天巍跟在他後面，明顯是喝多了的樣子，渾身酒氣，面貌看着和程見梨有幾分相似。
張強跑過來的時候沒人拉住他，他個子不足一米七五，滿臉麻子，皮膚黝黑，整張臉上只有那雙眼睛最矚目，不過因為年齡大了，所以眼皮深深地凹陷進去，望過去有些可怕。
張強一眼就看到站在操場中心的程見梨，他登時沖過來，指着程見梨罵：“程見梨！你他媽連自己的哥哥都害！你還有沒有良心？！”
姜慕言馬上擋住程見梨，免得張強那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吓到她。
姜慕言冷冷地說：“你嘴巴最好放幹淨點兒，這是學校，不是你家！”
身後的教導主任跟上來，蹙眉：“這位家長不要一上來就罵孩子，你不願意孩子背處分的心情我們都了解，但是作弊這件事确實是張斯元的錯，他被記檔案也是情理之中……”
張強大喊：“斯元那麽聽話怎麽可能參與作弊？！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章雯身為2班班主任，過來說：“這位家長，你搞錯了，張斯元不是參與作弊，他是誣陷程見梨作弊。”
“我是程見梨的舅舅，我能不清楚她那點兒花花腸子？！”張強看起來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但他堅持是程見梨搞的鬼，于是他梗着脖子大喊，“天巍，你過來說，你是程見梨的爸爸，有權利讓程見梨給張斯元撤銷處分！”
這幾嗓子，把周圍所有同學都喊過來了，他們紛紛驚異地交談。
“誰啊？程見梨的爸爸？”
“程見梨不是一直一個人住嗎？哪兒來的爸爸？”
“對啊，就算有也從來沒見過，家長會她爸一次都沒來過吧。”
“我靠，連家長會都不來，太不負責任了。”
“得虧程見梨學習好，這種父親要了有什麽用……”
程天巍從人群中站出來，完全聽不見耳邊的噪雜，他喝了很多酒，臉看起來非常紅，渾身沾染着酒氣。
他用命令式的語氣開口：“程見梨，趕緊去教務處那撤銷你表哥的處分！”
程見梨原本被姜慕言護在身後，現在聽到程天巍的聲音，她的情緒不知為何變得更加平靜。
她說：“張斯元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x我不會替他撤銷處分。”
程天巍瞪大眼睛，沒想到兩年沒見程見梨，她還是這副執拗冰冷的态度，于是他也開始蠻橫起來：“你是不是欠打，以為自己考上高中了不起了是吧？連續兩年沒回家一次，你真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我告訴你，我才是你爹！你就得聽我的！”
姜慕言一聽這話忍不了了，直接開口：“憑什麽聽你的？你配當父親嗎？你當初不給程見梨學費，不讓程見梨上高中的事我們都知道！程見梨要是聽你的，她就沒辦法在這裏上學了！”
程天巍說：“你誰啊你，我不讓她上高中又怎麽了？！程見梨是我女兒，跟你有什麽關系？！”
姜慕言怒道：“你才不配有這麽好的女兒，程見梨告訴我你是因為重男輕女不想讓她上學，還想把她嫁給張斯元，讓她給張斯元賺錢買房子！”
這話一出，所有老師和同學都驚呆了。
“不是，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讓女兒賺錢給兒子買房？”
“程見梨學習那麽好，買房也得是張斯元給她買房吧……”
“對啊，而且張斯元還和肖磊誣陷別人作弊，真夠不要臉的。”
“張斯元和程見梨是表兄妹啊，她爸想讓他們倆近親結婚？好可怕！”
同學們議論紛紛，都對這家人報以鄙夷的态度，張強見姜慕言咄咄逼人，并且事态開始向別處發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怒吼道：“你少給我扯東扯西，程見梨，你今天不把我兒子的處分撤銷，我跟你沒完！”
姜慕言說：“沒完就沒完呗，程見梨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誣陷別人作弊的不是她，是你兒子。”
“你——！”張強被姜慕言氣得渾身發抖。
他正準備往前沖，誰知姜慕言見他過來，馬上大喊：“老師，有人要在學校打學生！”
體育老師立刻按住張強，蹙眉道：“你幹什麽，你敢動手打學生的話我就報警了。”
張強咬牙看了姜慕言一眼，把體育老師推開。
程天巍不想再理會姜慕言，他此次前來是幫自己的侄子撤銷處分。
他轉身對教導主任說：“老師，我是程見梨的父親，我有權利幫她決定，張斯元的事情我們既往不咎，把他檔案裏的處分撤掉吧。”
程見梨立刻冷靜地說：“老師，我不同意。”
教導主任點頭：“當事人不同意，我們是不可能撤銷處分的，“教務主任看向程天巍的時候皺起眉毛，“況且程見梨是你的女兒，你不好好關心她被人誣陷作弊是否産生了心理陰影，反而還加以責怪，你這個家長實在太失職了。”
程天巍怒火中燒：“我這個女兒根本不聽話！我讓她初中畢業趕緊進廠打工，誰知道她竟然看不懂我們做家長的一片苦心！直接離家出走！”
姜慕言反擊道：“你胡說！你根本沒有為程見梨做打算，你是想讓她打工給張斯元買房子，等以後嫁給張斯元！”
程天巍表情變了變，很快就轉頭陰險地說：“我剛才就想說了，你這個小同學是誰？怎麽信口雌黃？張斯元和我女兒是親戚關系，我怎麽可能讓我女兒嫁給他！”
姜慕言沉聲開口：“那是因為張斯元跟程見梨根本沒有血緣關系。”
衆人像是吃到了什麽驚天大瓜，而張強也呆住了，直接站起身來：“你瞎說什麽？張斯元是我兒子，程見梨是程天巍的女兒，怎麽可能沒有血緣關系！”
姜慕言低頭看了看手表，完全是一副鎮定的模樣：“反正還有幾分鐘警察就來了，到時候你肯定跑不掉。”
張強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姜慕言怎麽會清楚張斯元和程見梨沒有血緣關系這件事，他嘴硬道：“你少放屁，張斯元就是我兒子，是我張家的獨苗！”
說完，就要上前拉扯程見梨：“趕緊跟我去給你表哥道歉！”
姜慕言一看，立刻推開張強，把程見梨保護到自己身後：“道什麽歉？張斯元給程見梨道歉還差不多！”
“你還敢攔我？”張強氣結，後槽牙快咬碎了。
他心中那股怒火根本忍不住，登時選擇對姜慕言直接動手。
然而姜慕言練過跆拳道，身高一米七五，比張強這個矮矬子還要再高一些，張強撲過來的時候，她條件反射地去扯張強的短袖。
現在雖然是初秋，但所有人都穿得很單薄，張強沖向姜慕言，只聽“刺啦”一聲——
衆目睽睽之下，姜慕言竟把張強的短袖撕開了，露出一片黝黑的胸膛。
姜慕言：“……？”
程見梨：“？”
張強也呆住了，他身上那件短袖不過是十幾塊的地攤貨，質量很差，可是姜慕言居然在所有人面前直接把他的衣服撕了，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人群中發出一陣爆笑。
“我靠，大小姐手勁可以啊！”
“被高中生撕了衣服，有種被侮辱的感覺哈哈哈。”
“天哪這也行，大小姐力氣好大！”
“救命，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為什麽畫面突然變得好有喜劇效果。”
教導主任一臉黑線：“姜慕言，你幹什麽？”
姜慕言連忙把手裏的衣服扔了：“……是他先動手的，我正當防衛。”
張強捂住自己碎成兩片的衣服，還沒緩過神來，校門口忽然傳來警笛聲。
幾個警察訓練有素地從車裏走出來，其中一人對教導主任說：“這裏是不是有一個叫張強的人來過？”
教導主任不知道是誰報的警，只能點頭道：“是，就是他。”
警察相互看了一眼，發現張強就直愣愣地站在這裏，上身的衣服還被人扯破了。
他們确認身份：“你是張強對嗎，家住在xx鄉，身份證號是……”
等确認完畢後，年輕的警察嚴肅開口：“我們這邊接到消息，你多年前參與過一起販/賣/人口的事件，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調查。”
“還有程天巍，你和張強關系密切，也需要跟我們走一趟。”
十幾分鐘後，張強和程天巍被帶走，操場上又漸漸恢複了平靜。
劉叔也抵達校門口，他急匆匆地走進來：“大小姐，沒事吧？”
人群已經散了，教導主任安慰了程見梨幾句，說讓她先好好休息，今天的課可以不用上。
姜慕言趕緊問程見梨：“小程老師，你還好吧？”
程見梨搖頭：“我沒事。”
姜慕言保證道：“你放心，張強肯定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劉叔說：“張強犯了法，一定會坐牢的，至于程天巍……現在還要調查他跟當年的事有沒有關系。”
程見梨說：“我知道了，謝謝劉叔。”
劉叔又轉頭看姜慕言，有些疑惑地問：“大小姐，聽說您剛剛扒人衣服了？”
姜慕言的臉頰迅速竄起一片薄紅，她辯解道：“那是意外！我怎麽知道他那件短袖那麽脆弱……”
劉叔笑了：“怪不得我看張強走的時候還沒緩過神來。”
程見梨也認真地說：“你的力氣真的很大。”
姜慕言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力氣大才可以保護你嘛，”然後又大聲說，“不過張強也太蠢了，竟然還敢來學校，現在好了吧，我看他兒子還在學校怎麽待下去。”
劉叔說：“張斯元肯定會退學，他們一家人的經濟來源是張強，現在他被帶走，張斯元不可能再留在鴻川七中了。”
程見梨輕輕點頭。
劉叔說：“對了大小姐，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了吧？”
姜慕言如夢初醒：“對哦，好像已經上課半小時了，怪不得大家都不見了。”
劉叔：“……”
程見梨說：“班主任讓我回家休息一下，她說她晚上會打電話問我情況。”
姜慕言一聽，連忙道：“那我陪你一起回家吧！”
程見梨說：“你不用上課嗎？”
“你一個人回家我不放心，”姜慕言說，“我給章老師請個假，她肯定也覺得需要有人待在你身邊。”
程見梨“嗯”了一聲：“那走吧。”
兩人上了車，姜慕言給章雯打電話，而程見梨在一旁還是沒什麽精神，整個人顯得郁郁寡歡。
半路，姜慕言看到程見梨這個樣子，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幹脆把車裏的茶色玻璃隔板放下來。
這樣劉叔聽不見她們的聲音，也看不見她們的動作。
程見梨對姜慕言的動作有點兒奇怪：“你做什麽？”
“你今天看到了厭惡的人，所以心情不好是不是？”姜慕言說，“不如你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一會兒吧。”
程見梨說：“其實還好，我只x是有些累。”
“那就躺到我的腿上！”姜慕言高興地拍了拍自己的校褲，害羞地說，“只給你一個人躺哦。”
程見梨：“……”
她不明白姜慕言是怎麽把這麽暧昧的動作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就像昨晚一樣，想起那些用詞，程見梨就覺得後頸的腺體發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