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表白

冰雹越下越大了,裏面夾雜着雨水,再被冬天的北風一吹,能把寒意直吹到骨頭深處來。于褚四肢已經沒了直覺,冰雹穿過樹枝再砸到身上,只剩下悶悶地鈍感。他狼狽地扶着樹幹,掙紮着從倒下的竹子下面爬出來,渾身濕透,混着泥土的雪水一直糊到了頭發上。

他冷得牙齒咯咯作響,吐出一點被磕破的下嘴唇的血,低聲罵了一句髒話,心想着真他媽倒黴到了家,哆哆嗦嗦地想從口袋裏掏手機,來來回回掏了好幾次,最後掏出了一個屏幕碎成碎片的鐵塊。

屋漏偏逢連夜雨。

于褚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思索現在的情況,他出來抽煙到一半,大風刮起來便掉頭往回走,半路上突然之間被一根竹子劈頭蓋臉地砸在了背上,疼得幾乎失去了意識,緊接着噼裏啪啦就下起了冰雹。

“操。”他眯眼看了一眼那根竹子,想起來下午劇組用它拍武打戲,拿繩子把它拉彎了,吊着威壓在它身上飛過來飛過去,沒想到晚上就給他來了這麽一下。

他的腳腕扭了一下,右手臂執着不懈地在疼,不知道是摔斷了還是被什麽尖銳的枝杈戳到了。于褚甩了甩肩膀,餘光裏看到羽絨服上沾了血跡。

實在是太倒黴了。

于褚做了兩個深呼吸,就着劇組留下來的燈光看了看四周,這裏離寺廟已經很近了,走過去也就五六分鐘,但冰雹下得這麽大,砸也能把人砸暈過去,還不如在樹下面等人來。

……會有人來嗎?

于褚嘆了口氣,渾身發抖地靠在了這棵又矮又小的不知名樹上,擡頭去望亮着燈的寺廟。

下這麽大冰雹,嚴導肯定停戲了,助理應該會發現他不在吧,再不濟,明江總歸會留意一下。

但這麽想也不過是自我安慰,他平時等戲的時候就喜歡亂跑,誰沒事會每時每刻地盯着他?

于褚渾身難受,情緒也止不住地煩躁失落,他拿腳後跟一下一下地蹭着樹幹,從兜裏摸了半天才摸到一根煙。

手機摔壞了,打火機卻還是好的,他艱難地把煙點了,貼着樹坐了下來,有些頭暈,靠那點煙草的味道給自己提神,耳朵裏面噼裏啪啦的,分不清是耳鳴還是冰雹的嘈雜。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疼痛和寒冷在拉長他的五感,他有些犯困,意識逐漸模糊,咬着煙蒂,腦子裏面亂七八糟的。

隐約之間他突然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一個激靈,撐開眼皮,看見不遠處晃着手電筒的光。他開口想喊,聲音太啞了,喊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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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小的聲音,那人卻聽到了,動作一頓,朝着他的方向看過來。不用于褚再喊第二次,他撐着傘,在下冰雹的竹林間小跑着趕到了他的面前。

于褚勉強認出來了人,白越澤緊緊地皺着眉,把傘全傾到他頭上,沉聲問:“還好吧?”

劇組這麽多人,怎麽偏偏撞上他。

于褚尴尬地不想說話,白越澤伸手想把他架起來,剛碰到他的肩膀,于褚倒抽了一口氣,咬牙道:“疼……”

白越澤把手電往他肩膀上一照,那裏泥水混着血,看得他心裏一沉。

“你肩膀上受了傷,摔的?”他把傘塞進于褚另一只手裏,“先拿着。”

于褚拿着那傘,白越澤在他身前蹲下來,把他背到了背上。

他比于褚要高上幾厘米,但于褚本身也是一米八出頭的成年男性,重量絕對不輕。白越澤費了點力氣才站起來,把人往上面掂了一下。

估計是出門出得急,他外套都沒穿,身上就一件質感柔軟的羊絨衫,于褚趴在他背上,下巴幾乎能直接貼到他肩膀上的骨頭,硬邦邦的,意外很溫暖。

手電被他勾在手裏,随着走路一晃一晃,晃得他臉上明暗不定。于褚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臉,大約是背他有些吃力,路又不好走,那張俊臉緊緊地繃着,嘴唇抿成了薄線,卻不像平日裏那麽疏遠。

于褚疼得咬牙切齒,含糊道:“你放我下來,我能走,就那麽點路。”

白越澤沒理他,過了一會才道:“麻煩。”

于褚于是心安理得地把頭靠他肩膀上,聽了一會他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才安分了三個禮拜的心又他媽開始亂蹦。他吸了口氣,仗着自己又冷又疼腦子不清楚,蹭過去在白越澤的耳根後面親了一口。

說親也說不上,最多是嘴唇擦過而已。身下那人連頭也沒回,依然埋頭走着路,眉峰倒是聳起來了。

于褚每次見他皺眉便心裏發癢,好像喜歡揪同桌辮子的小學生,幼稚得自己都覺得好笑。他把傘往下面壓了壓,冰雹噼裏啪啦,吵得人頭大。

“白導,對不起啊,”于褚說,“今天謝謝了。”

沒頭沒尾地也不知道在道什麽歉,白越澤安靜了片刻,“嗯”了一聲。

到寺廟沒多遠,但白越澤走得慢,小心翼翼的,就怕一個滑倒就摔了兩。于褚就着那微弱的燈光看他臉上的絨毛,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借着嘈雜的冰雹聲,道:“我挺喜歡你的,你知不知道?”

白越澤微微揚起眉,這回總算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就差沒在眼睛裏面寫着“是嗎”。

剛好走到了一半,背着一個七十多公斤的成年男性走山路,他有點扛不住了,把于褚放下來,扶着他站在樹下,沒接他的話,只道:“歇會兒。”

于褚還是第一次表白被人這麽晾着,但意外地也沒感到多憋屈,大概是在這人身上碰過壁太多,已經開始麻木了。

他靠着白越澤,嘆了口氣,聽他給杜明江打電話:“江哥,人找到了,我現在在今天拍武打戲的前面一點。”

那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麽,很快便挂了電話。白越澤轉過頭便對上了于褚的眼睛。他全身上下都很狼狽,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只有一雙眼睛還反着微光,比平日裏更逼人。

他到現在還不适應于褚的目光,挪開視線,怕他又說那些,主動開口道:“怎麽弄成這樣?”

“倒了一根竹子,被砸到了,”于褚說,“你叫他江哥,是不是也應該叫我一聲褚哥?”

聽到這話,白越澤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居然笑了笑:“叫你褚哥,不好吧?”

“我跟宋慧茜什麽都沒有,只是炒作,”于褚就這麽坦蕩蕩地說了出來,“沒你想的那麽誇張,你不喜歡,我終止就是。”

提到宋慧茜的名字,白越澤明顯僵了一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彎下腰,重新把人背起來,道:“有什麽還是沒什麽,無所謂。”

于褚一只手撐着傘,一只手挂在他肩膀上,貼着他,聲音軟下來,像是在求人,又像是要撒嬌,道:“那叫我一聲哥吧,就當是普通同事關系,像你跟阿江那樣。”

白越澤嘴角動了一下,于褚滿心期待地等着,卻沒等到回答。

這回沒走多久,從另一頭照過來手電筒的光,杜明江和于褚的助理大步趕了過來。大冬天兩人都是一身的汗,杜明江一看于褚的樣子心裏便一跳,急道:“怎麽搞成這樣?大晚上的沒事瞎跑什麽!”

于褚被接到了杜明江的背上,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大沙包。他有點頭暈,被背着走了一段才緩過來,低聲道:“別提了,倒黴。”

杜明江又說了一句“真不省心”,助理在旁邊打着傘,也開始唠叨了起來。于褚耳朵裏不是說話聲就是冰雹聲,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有了幾個人便快多了,不到十分鐘便把于褚弄回了廟裏面。到了光亮的地方,他肩膀上的血漬明晃晃地吓人,劇組又是一片混亂,拿東西的,喊随組醫生的,三兩下便把于褚扒得只剩下褲子,醫生用碘酒清理他肩膀上的傷口。

于褚疼得臉都白了,周圍還站了一圈人看着他,又不好意思喊疼。醫生道:“被什麽尖的東西紮了,紮進去好深,得去醫院打破傷風。怎麽弄的?”

于褚吸着冷氣說不上話,白越澤在一邊道:“有根竹子被吹倒了,剛好砸到他,應該是被尖的枝紮的。”

周圍一片心疼安慰聲,醫生他的傷口處理好,讓他先吃了幾片消炎藥。于褚被折騰得完全蔫了,被助理扶着去了小房間,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

出去之後嚴導在跟所有人交代安全的問題,見他出來,本來還想訓他幾句,見他臉色蒼白又止不住心疼,最後轉頭跟白越澤道:“越澤,辛苦你開車送他去一趟醫院。”

一邊的杜明江道:“我去吧。”

“你還有幾個鏡頭要補,讓他去吧,他開車也穩。”嚴導說,“于褚,你多穿一件。”

于褚沒衣服,借了杜明江的外套,老老實實地跟在白越澤的後面。

作者有話要說:  流血也不忘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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