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日出

從J市到A國, 落地之後當地時間晚上兩點,于褚的手機早就關了機, 什麽都沒有帶, 除了護照以外空空如也一身, 臨時在機場裏邊買了衣服。

白越澤比他好點兒,至少把各種重要的證件和卡都帶齊了, 打電話給自己的司機開車來接。于褚站在路邊,看着四周夜深人靜的異國街頭, 突然玩笑道:“算不算私奔?”

“算,”白越澤拉住他的手, “诶, 是不是很像《美麗世界》裏的李曉和楊楊?他們私奔到國外的時候也是淩晨,天沒亮便跑去等領結婚證……”

随意的一句,說者無心, 聽者本來也無意, 說完之後兩人都愣了一下, 白越澤突然轉過頭來,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了于褚臉上。

這個話題躍得太快, 倒有些虛了。于褚拿手指勾勾他的手心,很自然地把話接了過去:“像。肋骨還疼麽?”

白越澤看起來卻不想這麽輕易地翻篇,他用力地攥緊了于褚的手指, 說:“于老師,我有綠卡。”

“嗯,”于褚攬住他的腰, 順着他的話,“然後呢?”

白越澤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在,眼睛眨了幾下,長睫毛像刷子刷在于褚心上。他可能也沒想到會提到這個,聲音有些緊:“于褚,你再過兩年就三十了,沒有沒考慮過……?”

“考慮過,”于褚說,然後湊到他耳邊,笑了一聲,“好弟弟,你才二十五不到,已經想英年早婚了?”

白越澤側頭親了親他的臉頰:“是啊,最好有個證,再把熟悉的人叫過來吃一頓,告訴所有人你于褚已經有伴了,然後把你綁在我身邊,哪怕不一定能綁一輩子,至少也讓你不能再那麽輕易地離開。”

于褚看着他,白越澤也正回視着,異國街頭的路燈很亮,可以清楚地照出彼此瞳孔中的對方。

很快,白越澤先笑了起來,把于褚的手拉到嘴邊,輕輕吻一下指關節,道:“我開玩笑的,不吓唬你了。”

于褚張張嘴,那些插科打诨的話說完了,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裏一下有點亂了,只好也笑了笑。

這個話題對他來說超綱。

他這麽多年來除了杜明江以外再無摯友,一個人捱着那麽多秘密,捱着千篇一律的失眠,談了對象也大都無疾而終,骨子裏好像已經很習慣這種生活的方式,對人八面玲珑,對自己冷心冷肺,哪怕是除夕吵架離家,獨自一人,也從沒覺得寂寞。

婚姻這個詞對他來說太燙了。上頭是父母輩摻着毒藥的烈火,下頭是三九嚴寒凍出來的厚冰,中間唯一一點嫩肉被這兩個詞一灼傷,便讓他像見了光的蚌一樣拼命只想往回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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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身邊的人組建家庭,甚至通過代孕獲得血脈相連的寶寶——

于褚有些茫然。正常家庭的生活模式,他連想象都是貧瘠的。

白越澤瞧着他的神色,似乎也開始後悔自己提這個話題,低聲道:“褚哥,別胡想。”

于褚拍拍他的手背,道:“給我點時間。”

白越澤“嗯”了一聲,道:“多久都行,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于褚還在想着他那些話,車已經來了。司機是A國人,長得人高馬大,形态和走路姿勢看起來像退役軍人,對白越澤很尊敬,用英語跟他說:“白先生,好久不見,請。”

于褚扶着傷號先進去,然後拉上了車門。司機問他回哪邊,白越澤道:“去海邊的木屋。”

于褚在A國也有房産,投資用的,一時半會可能連進門密碼都想不起來。白越澤在這邊生活了許久,大學、公司和朋友都在。比起J市,這邊也許更讓他自在。

走的是沿海的山路,半夜時分鴉雀無聲,只有海浪不停拍擊礁石的聲音,悠長而規律,像母親在哄幼子入睡。

止痛藥的效果慢慢消失,白越澤靠在了于褚肩上。

于褚伸手摟住他的肩膀,輕輕地捏着他柔軟的耳垂,聽着外頭的海浪,心中從來沒有這麽平靜過。

今晚一定能夠睡個好覺,他想。

身邊的人靠着他已經快睡着了,呼吸平穩,溫熱地貼着他的側頸。到了那間“木屋”的時候,恰好四點多快五點的時候,黎明時分,下車的那一瞬間,從海平線的盡頭探出了一個暖蛋黃,潑紅了半邊的海和半邊的天。

“日出了,”白越澤小心翼翼地伸懶腰,重新找到了于褚的手,似乎非得無時無刻牽着才安心,“褚哥,你看,好美。”

于褚微微眯起眼睛,瞳孔中映出了濃烈的暖色。海邊風大,兩人的頭發和衣服被吹得簌簌作響,司機安靜地站在一邊,四周的一切都被拉得好慢好長,時間仿佛靜止了,只剩下那顆大蛋黃還在奮力往上爬。

白越澤悄悄地轉開視線,把目光落在了身邊人的側臉上。于褚看日出,他看于褚。

溫熱柔軟的東西碰到了他的嘴唇,于褚轉過頭,身邊的白越澤道:“歡迎光臨我的秘密木屋,希望你喜歡它。”

他牽着于褚轉身往前走,因為傷口的原因走得很慢,于褚伸手架住了他的手臂,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兩人的體溫親密無間的貼着,一路走到了木屋的前面——那是一棟兩層小別墅,背靠着郁郁蔥蔥的山崖,前頭是滿開的花園,風裏面夾帶着盛開時才會有的濃郁花香,隐約中聽到有狗叫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要歡迎他們。

典型的A國風格建築,站在二樓的陽臺上,肯定能看到整片未開發的湛藍海洋。

白越澤開了門,司機道:“壁爐已經燒好了,廚房裏的食物是今早補充的,您看看還需要什麽?”

白越澤道:“謝謝。”

他把鞋随便踢在了玄關,打開了客廳的燈。舒适的暖意迎面撲來,客廳的牆壁裏居然燃着壁爐,哪怕光腳踩在木地板上都是暖的,四周的裝修大都是木原色和奶白色,靠海的那面牆有兩個極大的窗戶,此時正映着外頭日出時分的大海,像一幅巨大的美麗挂畫。

白越澤目不轉睛地看着于褚打量自己的客廳,竟然有些莫名的緊張,片刻後問:“怎麽樣?不喜歡海的話,我在市區裏還有一套……”

“喜歡,”于褚認真地說,“謝謝。”

白越澤的肩膀松下來,忍不住笑。

于褚把他扶進沙發裏,他打開了電視,裏頭正在放早間新聞。

異國的海,異國的新聞,離警察局、離于烨華、離白焱、粉絲、杜明江、還有那些長影一樣的往事有足足一整個太平洋。

白越澤靠在沙發裏面,說“醫生早上八點才過來”,于褚站在冰箱前面看着滿滿地新鮮食材,努力回憶着自己少得可憐的廚藝,最後挑了牛奶、吐司和生菜。

吐司烤到微焦,抹上果醬,夾好生菜,然後架鍋煮牛奶,在牛奶裏面加了不少的糖。

都是最簡單的食材處理方式,白越澤想起他連洗碗機都不會用,怕他把廚房弄沒了,忍不住走到廚房裏面,兩人一米八幾的男人擠在不算太大的廚房裏,一轉身便能碰到一起。

“我就會做這些,”于褚挑了一塊西紅柿進嘴裏,“白導,你是第一個嘗我廚藝的人。”

“我應該拍個照,發微博。”白越澤說,“至少看起來還不錯。”

于褚笑着把東西端到客廳裏,特地選的淺青色盤子,配奶白色的桌布,再把茶幾上的插花搬到餐桌中間,讓白越澤擺拍了十幾張。

餐桌太長,兩人沒有面對面,而是臨近坐着,拿起彼此的牛奶杯,輕輕碰了一下。

外頭的初陽已經爬到了空中,正懶洋洋的,到處灑着橙色顏料。

牛奶裏糖加多了,甜得有些膩。

白越澤倒喝得挺認真,看着于褚道:“褚哥,我們重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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