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表白
于褚其實更想一個人回國, 他想去看于烨華開庭,看法官親口宣判他的罪行, 然後代替自己的母親宣告将把他打入永不原諒的無期監獄。
他還想把青鳶贖回來, 把它那些亂七八糟的資産都洗幹淨, 重新回到做獨特LIVE酒吧的那家小公司,每周日免費開放, 無論是歌神還是無名之輩,都可以用才華換一晚上免費的演唱會場地, 供所有心有熱愛的人通宵狂歡。
還有母家的老宅子,得把宋慧茜留下的那些豔俗玩意丢出去, 重新裝修成母親還在時的模樣, 讓劉伯好好地照看着,哪怕平日裏不住,過年的時候也該帶小白回家, 因為那是他唯一的家。
他跟杜明江得談談, 他們認識太久了, 那人永遠知道怎麽掐住他的軟肋。
他不想小白擔心。
白越澤把人往自己身邊攬了攬,有一下沒一下捏着他柔軟的耳垂, 道:“不許單獨跟杜明江出去。”
艙內在播放遭遇氣流的廣播,于褚換了個姿勢,側過身來, 看着白越澤道:“我還沒好好跟你算,之前誰喜歡杜明江喜歡了四年,還替他寫了劇本, 一路從國外追到國內,嗯?”
白越澤快對這事有心靈陰影了,他咬住牙,湊過來咬了一口于褚的嘴角,硬邦邦地重複道:“那是之前。不許你跟他走。”
于褚笑道:“我要是非得跟他吃頓飯呢?”
話聽起來像玩笑話。但白越澤反應很大。他整個一僵,渾身的肌肉都緊緊繃起,偏頭看向了于褚的方向,目光沉甸甸的,低聲問:“非得吃?”
于褚握住他的手:“把你也叫上,絕對不獨處,好不好?……寶貝,你最近越來越緊張了啊。”
白越澤低頭去看他手上的戒指,又伸手去摸那個小玩意,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想于褚的話。片刻後,他緊繃的肩膀慢慢松下來一點,捏着于褚的手心,道:“褚哥,你聽說過嗎,斷肢的人哪怕時隔很多年,傷口早已經愈合不流血了,有時也會感到虛幻的疼痛……我丢過一次了,一次就已經足夠痛徹心扉,夠我記一輩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每一個都輕輕地咬在了牙齒裏,聽得于褚心裏在發顫,舌尖像是從嘗到了什麽極酸極苦的東西。他望着白越澤的眼睛,白越澤也正望着他,深色的瞳孔像是要把他吸進去,眉眼間帶了些散不去的陰影。
“我不喜歡杜明江,”白越澤放低了聲音,拉着于褚的手,重新靠回座椅裏。過了會,他皺起眉,又強調了一遍:“很不喜歡。”
于褚親了一下他的手關節,然後把他拉到過來,拉上簾子,低頭跟他短暫地接了一個吻。
兩人像同床共枕時那樣面對面側躺着,于褚玩着他的頭發,道:“他跟你說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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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越澤盯着他的嘴唇,慢慢道:“他說你哪怕看起來情深意切,其實骨子裏冷漠得很,今天愛得有多深,明天轉身時就可以多幹淨利落,身邊的情人如流水,我只是其中比較稀罕的一個……”
“你被他說動了?”
白越澤的睫毛被頭頂溫和的燈投下了長長的影子,眨眼的時候像《化蝶》裏最後起舞的蝴蝶。
“嗯,有一點,那時候正是最動搖的時候,”白越澤平靜地說,“我只是晃了片刻的神,便掉進了他的網裏,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包括那個準時拉你回休息室的女員工,好巧不巧,讓你完美地撞上那一幕。褚哥,你……”
他眨了一下眼睛,于褚知道他想說什麽。
他親了一下白越澤優越的鼻梁,道:“寶貝,你想想,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他怎麽會在我身邊待那麽多年?”
白越澤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了笑,輕輕擦過他的淚痣,呼吸松下來,握緊于褚的手,道:“是啊。”
于褚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背着世上關于親人最可怕的秘密,隐忍蟄伏到現在。白越澤想。那張面具他帶得太久了。
帶着不近人情的面具,豎起滿身的刺,內底裏卻心軟手軟耳根子軟。他曾經把面具和刺撥開過,卻狠狠地給了他一刀。
他聽着愛人平穩的呼吸,心裏那些沸騰的千思萬緒慢慢安靜下來,只剩下強烈地想要擁吻他的沖動。于褚在他耳邊笑了一聲,幫他蓋上了毛毯,溫聲道:“睡一會兒。”
白越澤合上眼睛,又道:“那也不許跟杜明江吃飯。”
“好。”于褚笑道,“你是我領導,都聽你的。”
他們回國的事情誰也沒說,坐的是深夜的航班,一路低調,悄無聲息地回了白越澤的一處住所。
于褚不想待太長時間,花了一天處理老宅子的産權,帶小白回到家裏,讓老管家給他們做了一頓面。
面是最簡單的面,以前祖父母還在的時候總喜歡吃,後來他們過世之後,家裏的餐桌便越來越奢華精致了起來。
劉伯拉着于褚說了好一會的話,快六十的人了,提起安青青,提起于他有恩的安家夫婦,眼睛紅着,連聲音也啞了。于褚陪他坐了整整三個小時,然後帶着白越澤在家裏逛了一圈。
“我很喜歡這裏,”于褚站在頂樓的欄杆前面,看着他媽媽一躍而下的那塊草地,平靜地說,“小時候總跟同學炫耀,說我家的別墅是文物,有錢也買不到——我們今年來這裏過年吧?”
“好。”白越澤攥着他的手指。
“宋慧茜還有很多東西在這裏,我準備讓人收拾了,直接丢掉,”于褚拿出一根煙,“然後把這裏好好裝修一下,照着最開始的樣子修,過年的時候剛好帶你來看看。”
白越澤拿下了他的煙,不讓他抽:“好。”
于褚沒了煙,便微微踮起腳尖,俯下身,低頭注視着草地上盛開的玫瑰花。
正是J市氣候最好的時候,陽光明媚溫暖,微風和煦,玫瑰花們拼命地綻着花蕾,迎着太陽,迎着于褚的目光,驕傲地在風中搖晃。
“老媽,這是白越澤,”于褚朝着下面說,“長得還不錯吧?人也優秀,又會賺錢,又會做飯,還比我小四歲。”
白越澤的呼吸慢慢緊張了起來,他不知不覺中站直了身體,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注視着他。
于褚又轉過身來,背靠着欄杆,被陽光照得微微眯起眼,笑着看向眼前的戀人:“你兒子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感覺心跳加速,呼吸困難,完蛋得不行……我們有緣,雖然中間經歷了很多不愉快,但我跟他一直堅持到了今天,柴米油鹽,以後大概也不會變了,就跟着他一起,繼續走到頭發白掉的那天。”
“你總說我性子不定,以後肯定風流成性,老媽,這回你看錯了吧?”
大約是面朝陽光的原因,于褚的笑被照得純粹而明朗,笑得白越澤的心快要化成一灘軟綿綿的甜巧克力。
他攥得于褚的手指生疼,望着他的笑臉,心跳如雷。好一會,他繃緊了聲音,有些拘謹地開口道:“伯母,我會好好照顧他。”
“他連最簡單的飯菜都不會做,吃了十年的劇組盒飯和外賣,又抽煙又喝酒,年紀輕輕一身毛病,而且眼光也不好,被奇奇怪怪的人騙錢又騙感情……”
于褚道:“喂。”
白越澤看了一眼他,嘴角帶上了笑意,繼續道:“我會替您好好盯着他,以後一日三餐,早睡早起,只做想做的事情,只看自己喜歡的人——當然最好眼睛裏只裝着我。”
“如果哪天于褚不喜歡我了,”白越澤攬住他的肩膀,“我性子慢,慢到這輩子只夠愛一個人,還請您看在我一顆真心的份上,去他的夢裏面多美言幾句,讓他回……”
于褚的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沒讓他說下去。
“不會,”于褚認真地說,“我把我所有的真心都掏給你了,之前是,現在也是。”
白越澤望着他,好一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張開手臂,用力地把于褚摟進懷裏。
“我應該錄音的,”白越澤的聲音有些沙啞,“錄下來,電腦裏備一份,手機裏備一份,事務所裏備一份,不許你再反悔。”
于褚道:“絕不反悔。”
白越澤把他抱了起來,坐在陽臺的長桌上,環住他的腰,親吻他帶了戒指的手指。
初夏柔和的風從他們發間穿過,撥動了綠油油一片茂密的銀杏樹,銀杏樹葉嘩啦啦地響,像是有人在溫柔地笑。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