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軍如潮水般褪去, 蘇熠輝轉頭看向柴徵,看他安然在馬上,心裏松了一口氣,沖了過去問:“怎麽樣?”

“還是沒用!都受傷了”柴徵說話的時候有些顫抖,他的胳膊上有一道傷口,傷口不大。

蘇熠輝笑着安慰道:“這點傷,不算什麽!上戰場挂點彩是難免的。不過你抖什麽?還是怕了?”

“确實!殺人這種事情不是那麽輕松。”柴徵笑了笑,蘇熠輝說道:“保州的将士需要你的鼓勵,深呼吸幾下!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

柴徵朗聲道:“保州的将士,都是好樣的!”

蘇熠輝吼一聲道:“收兵, 退回保州!”

“收兵!”保州軍中自有人喊道。

卻見那城門中,有一輛馬車出來在一隊人馬的保護下, 要往外走, 蘇熠輝持着搶堵在那隊人馬之前道:“什麽人?”

正是汪觀的那車,保州軍的秦治出來說道:“蘇将軍, 這是河北路監軍,太子太傅,韓國公汪觀汪大人的車駕。”

“哦!?保州之圍尚未解除, 不知道汪監軍要去往何處?”蘇熠輝依舊不讓, 在馬上笑着說道。

汪觀城樓上眼看着蘇熠輝退了完顏兀著的兵馬, 想着這個時候離開正是時候,免得完顏兀著再殺過來,到時候逃不掉。所以驅車出來,在車裏聽得明明白白, 他打發了身邊的小太監出來道:“蘇将軍,我家大人是要回京複命了。”

“哦?複什麽命?”蘇熠輝問道。

“難道我一個一品太子太傅,還要跟你一個五品的河北路副都總管禀報不成?”裏面那個聲音說道,還是高傲地很吶。

柴徵驅馬過來,看着馬車冷聲問道:“那麽是不是可以出來跟孤禀報一番?”

車簾被撩開,那汪觀從裏面出來道:“殿下!”說着下車站直了身體。

柴徵冷笑道:“汪內監,多年不見,如今連禮節都忘了不成?”黑袍亮甲表情冰冷寒涼的年輕人,已經褪去了年少時候的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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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觀撩起袍服對着柴徵跪下道:“老臣見過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柴徵在馬上帶着笑,只是這笑看上去讓人想打寒顫,他道:“來人,把臨陣脫逃的罪臣汪觀拿下!”

“憑什麽拿我!”

趙家的家将已經上去扣住了汪觀,汪觀的親衛要上來反抗,蘇熠輝笑了笑一杆槍擋在汪觀的親衛跟前道:“你們大可以試試!”

看着她染血的銀袍,沒有人敢再動。

“進城,審給你聽,憑什麽拿你!?”柴徵對着汪觀說道。

蘇熠輝號令:“進城!”說着看了一眼身邊的秦治,道:“秦将軍,請吧!”

秦治心中忐忑,不過他素來膽子不大,領了兩人進入保州軍的衙門內,趙家家臣押着那汪觀進來,等秦治叩見完畢,柴徵拿出聖旨,放在桌上道:“父皇下旨,撤了汪觀的監軍之職,孤為監軍,保州軍由蘇将軍接管。秦将軍要看看否?”

秦治聽到這裏居然呼出了一口氣,道:“臣謹遵陛下聖旨。”守衛保州這個重擔終于可以卸下了,他這幾日夜夜害怕地睡不着覺,數算着自己的死期。

“去将伯長以上之人,不用在城牆上輪值的,全部叫到校場,孤要當衆審理汪觀!”柴徵神色淩冽,肅冷不容他人半分質疑,連蘇熠輝都覺得這家夥确實有上位者的天賦。

“是!”秦治應下,出去傳令。。

蘇熠輝對着柴徵說道:“殿下,先包紮一下傷口!”

秦治轉過頭聽見這話,才發現柴徵胳膊上的傷,忙說道:“殿下這邊請!”說着讓人去找大夫過來。

“不必了!熠輝,你給孤上藥!”柴徵看向蘇熠輝卻是帶了微笑。

蘇熠輝癟癟嘴,得了吧!這哥們已經成習慣了。等着跟他進了房間,讓人打水,又拿了常服進來,幫他脫下铠甲,替他清理了傷口,又絞了手巾給他擦幹淨,說道:“今日殺了多少人可數過?”

柴徵搖了搖頭道:“哪裏會去看這個,只讓自己硬起心腸,咬着牙幹就是了。”

“唉,你本不用做這些。”蘇熠輝灑了藥用白布包紮着傷口道。

“我該早些做這些,既然是逃不開的位子,哪能還要一副軟肚腸?柴家這些年吃喝享樂太久,忘記了開國的時候咱們太/祖也是馬背上得的天下,世宗皇帝一代英傑,高宗皇帝更是二十歲不到禦駕親征。如今我父親軟弱至此,沉迷修仙,導致朝政為奸佞所控……”手伸進蘇熠輝為他展開的衣衫裏,蘇熠輝替他拉上,他伸手道:“我自己扣就好,你也去換一下,渾身上下都是血腥味。”貼的如此近,那股子香味都被血腥味所掩蓋了,柴徵有些悵然。

換好衣衫,跟着柴徵一起去了校場,柴徵一步一步登上高臺,看着他坐在中央,蘇熠輝站在身邊,柴徵看向她點頭,蘇熠輝道:“将汪觀押上來!”

“我乃是一品文官,世宗皇帝有祖訓,不殺士大夫。”汪觀說道。

柴徵說道:“世宗皇帝為了燕雲十六州,死不瞑目。留下祖訓,一定要拿回燕雲十六州。你去涿州,連半點反抗都沒有,看見金軍要到了,連夜棄城,逃跑。你居然還敢那世宗皇帝來說事?”

“金軍勇猛,燕京守将被殺,我若是守着,必然也活不了。為了這三萬官兵的性命,我才放棄了涿州。”

“臨陣脫逃,還有這樣的話。”蘇熠輝冷笑一聲道:“當真是開了眼界了。”

“金軍真的勇猛嗎?當日負責攻打涿州的那群金軍的将領,蘇将軍以一己之力,殺了他們的主将副将和參将四人。今日戰場上,大周的将士氣勢難道差了?大周的将士,哪裏比他們差上半分?”柴徵怒拍桌子道:“你明知道,保州于大周之重要,居然還想開城門逃跑。”

汪觀聽柴徵說得如此強硬,心裏害怕,嘴上說道:“我乃是官家親派的欽差大臣,陪着陛下将近三十年,殿下要判我之前難道不考慮考慮?”

柴徵走到他面前道:“既然是父皇身邊的寵臣近臣,更是要懂得效忠于父皇,更是要懂得以死報國。你這樣貪生怕死,難道沒有慚愧之心?”

汪觀說道:“殿下所言極是,只是我乃是文官,對于打仗之事情知之甚少。”

柴徵說道:“你領着武職就該司其職,本朝文官領軍的不少,早有陸大相公讓西夏膽寒,後有王太師抗擊遼軍。文官中有血性的難道少嗎?你貪生畏死,愧對父皇對你的恩寵與重托。實在該死!”

“殿下還沒有回朝,可知道您若是殺了我,到時候陛下會怎麽想?”汪觀對着柴徵說道:“殿下八年多不回京了?老臣為太子太傅,自當為殿下盡力!”

蘇熠輝展顏笑了,若說無恥,還是他汪觀無恥,立馬開始抱大腿引誘了柴徵了。

“孤忠心于父皇,忠心于大周,問心無愧!你涿州不抵抗棄城,又在城樓上放箭妄圖殺害孤,再派出追兵追殺孤,用保州軍的鮮血來給你開路,助你逃走。汪觀,你這樣的人,就算是可以為孤帶來萬衆好處,孤也不能饒你,饒了你,難道人人都做逃兵?”

汪觀大叫道:“我乃堂堂一品,就算是有罪也要三司會審,你不能這樣判我的罪。”

“你萬死不能贖罪。孤今日就殺了,來人,将罪臣汪觀枭首示衆!”柴徵冷然道。

“柴徵,你敢!”

“汪觀,有什麽後果孤會一力承擔,你放心。此案,你家中九族具會被連累。”柴徵的聲音森冷,雙眸幽深,讓汪觀感到比這冬天的北風更為寒冷。

蘇熠輝笑着道:“還愣着幹什麽?行刑!”

聽着汪觀大叫聲,蘇熠輝看着當日攔截他們之人,道:“當日殿下說過,殺無赦!可還記得?”那人面色如金紙,雙腿發軟,柴徵冷笑一聲道:“汪觀的随行人員全部看押,待審理!”

“秦将軍!”

“卑職在!”

“涿州棄城與你無關,孤與熠輝當日在城門之下,姑且認為你是當日為那汪觀所迫,保州守城只能說你才幹庸碌,勇氣不足。這些你可認?”

秦治聽太子如此說道,又叫他一聲秦将軍,心裏知道事情并不大了,立刻跪在地上道:“秦治認罪!”

“秦将軍,既然如此,孤望你接下去的日子裏能戴罪立功,陪着蘇将軍守住保州,保州乃是我大周的門戶,不能丢。孤今日入城,也是存了與保州共存亡之心,你可明白?”柴徵問他。

“罪臣明白!”

汪觀的人頭被端了上來,柴徵走了下來,他對着端着人頭的趙功說道:“跟孤走一圈!”

柴徵讓在場的保州軍中的将士看着汪觀的人頭道:“但凡有任何人,有跟他一樣的心思,孤不會管這個人是誰,在朝中如何呼風喚雨,他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個汪觀乃是官家最為貼身的內官,憑着太監之身,能夠爬到太子太傅的位置,領着兵,監軍。這太子一上來就直接枭首,枭首示衆乃是僅次于淩遲處死的極刑。

又想着這位太子方才與那蘇熠輝在城下領軍厮殺的模樣,心裏害怕、臣服、敬佩之心交替着。

一圈轉完柴徵對着蘇熠輝說道:“蘇将軍!孤不懂軍事布防,保州的安危就全權委托你了!”

蘇熠輝撩袍下跪道:“臣,領命!”

柴徵看着一桌子的魚肉山珍,看向秦治道:“保州被圍困,就沒有引發糧食搶購?就沒有引發恐慌?”

秦治擡頭看着他,柴徵道:“圍城的時候,更何況還有涿州的三萬人,不知道糧食珍惜,還這樣大魚大肉地浪費?”

“這是招待殿下與蘇将軍的!”

“一葷一素足以,從上到下,不可浪費。”柴徵說道。

“是!”秦治擦了擦頭上的汗,汪觀是每日要吃好喝好,這太子?

蘇熠輝笑着道:“這就是花別人家的錢和自家的錢的不同,殿下是把大周當成自己家,所以事事以大周為先,以保州為先。那汪觀是把大周當成的別人家的,不吃白不吃。秦将軍,你這下可明白了。殿下莫要小氣,你這樣不讓人吃喝可不行。不是要餓死我啊?明天還是這樣吃,不用改了。”

秦治只能看着柴徵等他最後的決斷,蘇将軍說要好吃好喝,那怎麽辦?

柴徵看了一眼蘇熠輝道:“蘇将軍好吃肉,那就每日給他多添一道菜,就是了!”

“小氣鬼,連飯都不讓人吃飽,我哪裏來的力氣上陣殺敵?”蘇熠輝笑着說道。

秦治聽她如此跟太子說話,擡頭看了一眼,卻見柴徵筷子夾起一塊白切羊肉,蘸了醬料,放在她的碗裏道:“吃飯!”

“好!”蘇熠輝把羊肉塞進嘴裏,看着她吃得歡快,柴徵帶着和煦的笑,有別于之前在校場的肅冷,又夾了一塊燒雞肉給她,蘇熠輝連連被他喂了四五樣之後道:“你也多吃點,今日又流血了!上次那一箭,差點要了你的命,得好好補回來。”

柴徵這才低頭開始吃他碗裏的飯,旁邊的秦治看得有些茫然,又有些……,總之以後這位小蘇将軍要巴結着,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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