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聽話
林夢槐和方雅是很好的朋友,也是讓森高的老師們很頭疼的兩個學生。一個整天除了學習什麽都很在行,一個天天變着花樣地讓枯燥的校園生活雞飛狗跳。
沈冬說起這兩個人的時候,這樣緊張的局勢下竟然也能笑出來。她說着慢慢低下頭,看着手指上的傷疤忍不住摸了一下,真實的刺痛一瞬間把她拉回了現實。沈欽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倏而消失了。
“張老師天天跟我告狀,”方校長苦笑:“說她比男孩子還能造,那我能怎麽辦呢,天天挨揍還是改不了。”
沈欽坐在沙發扶手上,靜靜陪着林嘉木,不由得想起了林檬和劉詩夢。這倆人,和那倆人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話少,沒什麽朋友,高一下學期因為幫夢夢複習期末考試,她成了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沈冬的聲音很輕,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她身上有一切我羨慕的品質,能被她吸引,我覺得是一件必然的事。”
林夢槐是先和方雅成為朋友的,所以後來她和沈冬交好,方雅的醋勁上來,隔三差五就去找沈冬“麻煩”。但沈冬從來沒把她的挑釁當回事,林夢槐周旋在兩人之間,這一點給她減輕了不少“壓力”。沈冬也不知道林夢槐是怎麽“化解”方雅的妒忌的,後來三個人也能心平氣和一起學習玩耍了。
沈欽心想,原來這就是她們不打不相識的“傳統”嗎?
“方雅的差生檔案裏,歸檔差生的原因寫的是她不務正業,”沈冬看向方校長:“對嗎,方老師。”
方校長皺起眉頭:“是,檔案在這裏。”
她把檔案袋拿出來,沈欽一眼就看到那被撕成兩半的封條。
“……那個,方校長,這個檔案袋——”
意外的是方校長并沒有太驚訝,把檔案拿出來翻開第一頁,原因那一欄寫得很簡明,最後給的定論是“不思進取,不務正業”。方校長神色黯淡,聲音一沉:“方雅不是這樣的孩子。”
沈冬緩緩點頭:“嗯,她的确不是這樣的人。”
時間一長,林夢槐經常拉着沈冬跟她和方雅一起“闖禍”,仗着有張老師撐腰,範主任恨她恨得牙癢,但又總是找不到什麽理由處罰她。
直到有一天,林夢槐慌張地跑到寝室把沈冬拉到了行政樓下,說這回真的闖大禍了。
“夢夢說,她晚自習溜出去閑逛,在行政樓旁邊的小樹林裏聽到了範主任和一個人的對話,結果被發現了,她跑走的時候,紮在腰上的校服丢了。她不敢回頭去找,但是……”沈冬話音一頓,短促地嘆了口氣:“她的校服上繡着的是方雅的學號,100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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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欽一驚:“怪不得之前方雅給我看的校服上學號是1000688,原來從那個時候就……”
“校服被範主任撿到,當天晚上就廣播把方雅叫去了辦公室。”沈冬的視線輕輕落在一直背對他們的方校長身上,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輕聲說:“下了晚自習方雅來問夢夢幹什麽去了,夢夢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訴了她,包括我在內,我們都覺得這件事沒什麽,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方校長回頭看着她:“方雅承認了當時在樹林裏的是她自己?”
沈冬點點頭:“嗯,方雅把事情認下來,後來我們聽說有差生檔案這回事的時候,夢夢很想去範主任那裏澄清,但方雅攔住了她,因為……”
“因為什麽?”方校長問。
沈冬看向林嘉木,沈欽随之也低頭看他。沈冬的聲音好像是從十一年前穿越過來的那樣悠遠:“夢夢的媽媽身體狀況不太好,方雅說怕她擔心夢夢。”
那一刻還歷歷在目。
沈冬看着方雅拍拍胸口,開朗地笑着,眼睛彎彎的,告訴林夢槐別擔心,有她在,說朋友就是要互相保護,是一輩子的關系。她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林夢槐一邊抱着方雅哭,方雅一邊笑她沒出息,也哭了。兩個人哭着哭着,突然默契地同時伸手把沈冬拉了過去,三個人抱在一起,在沈冬的茫然中,把少女們珍貴的青春情誼一筆寫到了很遠的以後。
沈冬大概是不忍心再看林嘉木,也無法再接收來自方校長的悲傷,她重新低下頭,手輕輕覆上風衣撕裂的那道口子,說:“方雅出事之後,夢夢很崩潰,大病一場,我為她做不了什麽,一直在學校裏留心這件事的進展。”
聽到這裏,沈欽忍不住問:“姐,這件事和那位孟老師有關嗎?”
“孟老師?你是說孟響?”方校長突然問:“剛才她也在?”
沈欽點頭:“嗯,她告訴我一些事,但沒說明白,我感覺她肯定知道一些內情。”
“孟老師非常喜歡夢夢,事情過去快一年,夢夢還是走不出來,我除了每天陪着她,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麽。後來學校組織了一次采風活動,孟老師負責帶隊,她就把夢夢加進了名單。”
等了一會兒沈冬沒再說話,沈欽于是主動問道:“然後呢?”
“然後就出了車禍。”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甚至讓親近如沈欽都覺得她前面說三個人是好朋友是假話……
好在沈欽了解她,始終不信她的內心真的如此平靜,直覺她這是有話不能當着方校長說,适時轉移了話題,說:“現在種種跡象表明當年方雅學姐他們不是自殺,但——”
但是沒有證據,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證據!
方校長看出他的未盡之言,走到他身邊鼓勵似地說:“沈欽,本來我不應該這樣說,更不應該真的這樣做,但如果十多年過去了,他們還在等,還沒離開,我願意幫你。
“不,是我懇請你幫我,”方校長的語氣如她說的話那樣懇切起來:“為了方雅我願意做任何事,當年是,現在也是,我相信你……你相信我嗎?”
沈欽一愣,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沈冬說的這些事情我從來都不知道,”方校長轉而看向沈冬,擡手搭在她肩上,“但是我知道你們都是方雅的好朋友,你們不會害她,我同樣相信你。
“我也告訴你們一件事。”方校長頓了頓,“範主任死于心髒病發,他死前最後見到的人,是我。”
失去女兒的母親大多都會喪失理智,一些很快能找回來,一些永遠也找不回來。方均芷屬于前者。得知女兒自殺身亡後,她冷靜地配合完警方的調查,冷靜地分析了所有證據,也冷靜地處理了方雅的後事。
上面的處理意見下來之後,得知範主任只是停薪留職,她帶着滿腔怒火前去了校長辦公室,校長避而不見,她于是直接闖進了教導處。
這間辦公室收拾得整整齊齊,寬敞明亮,盛不下她的怒意,在她的連聲質問中,範主任始終保持沉默。
“他表現得一切正常,就像這件事沒有發生過。我問他,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麽,差生這個标簽怎麽能說貼就貼,他只給了我一句話。”
方校長撫摸過檔案上泛黃的方雅的照片,緩緩又說:“他說因為他們不聽話,不聽老師的話——學生怎麽能不聽老師的話呢?”
沈欽和沈冬都沉默着,辦公室裏人這麽多,現在卻靜如真空。方校長視線一一從他們身上掃過,少傾道:“我不知道他有心髒病,罵他不配當老師之後我就走了,直到救護車開進學校,我才知道出事了。”
可能是這些話多年來都沒跟人說過,她的情緒從剛才到現在發生了很大轉變,沈欽能感受到。同時感受到的,還有眼睜睜看着林嘉木變成這樣自己又無能為力的揪心。
他看着林嘉木,對方校長說:“方校長,現在有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希望您能幫忙解決一下。”
“什麽事情?只要我能辦到。”
“金主任現在是範主任與外界的連結,範主任可以借他的身體來操控他們——”
我的同學,朋友,我喜歡的人,他們現在就像初生嬰兒就這樣暴露在複雜的環境中……沈欽話音一頓,不忍看向靜靜坐着的幾個人,颔首看着林嘉木修長的手指,低聲道:“他們現在成了最聽老師話的人,金主任對他們的威脅太大了。”
方校長思索片刻,說:“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只能一個星期,我把外出學習一周的名額讓給金主任,學校那邊我去溝通。”
沈欽感激道:“謝謝方校長,這一周也足夠我做很多事了。”
沈冬走到他面前,彎腰拍了拍乖乖坐着的林嘉木,對他溫柔地笑了笑,“跟夢夢真的長得很像,我早該認出來的。”
“對了方校長,還有一件事,”沈欽突然想起來,又說:“我需要查閱所有差生檔案,我是指他們幾個人的,還有一些我解決不了的問題,要麻煩您出面了。”
方校長對他點點頭,立刻拿座機往外撥了個電話出去,“段老師,麻煩你帶上這幾份檔案來一下我辦公室,對,就是我今天找你的事,好,謝謝,改天一起吃飯。”
電話挂斷,她又問沈欽:“接下來他們怎麽安排?”
沈欽很快答她:“您先讓他們回宿舍,明天再廣播把他們叫到辦公室——這樣方便嗎?”
“沒什麽不方便的,有人問起我會說,确定金主任外出學習之前能拖就拖。”
随着方校長“一聲令下”,沙發上的幾個人立刻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一秒鐘也沒耽誤,乖巧地一個接一個往外走,沈欽顧不上和方校長打個招呼,甚至來不及驚訝,忙跟了上去。
他把林嘉木送上樓,沈冬還在樓下等他,然後給張老師請假,把他帶去了車上。
車裏一點聲音都沒有。沈欽不知道怎麽開口,開口又應該說哪句話,直到沈冬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地敲,使他漸漸感覺的緊張,他才猶豫着先出了聲。他說:“姐,是不是有什麽不方便讓方校長知道的?”
沈冬看他一眼,沒馬上答話,斟酌片刻道:“那天在墓園,孟老師确實跟我說過一些話,”她話音一頓,又繼續:“學校安排秦老師代教導主任,讓孟老師去協助他們交接工作,孟老師先到,範主任已經心髒病發作,沒什麽動靜了。”
“當時秦老師也在?——是那個教體育的秦老師嗎?”
“秦老師是後來到的,發現出事之後,孟老師第一時間打給校醫處,然後打給急救,最後報警。”沈冬說着話,從沈欽面前的置物盒裏拿出一個本子遞過去:“她說當時辦公室裏一團亂,領導們要求把範主任的辦公室所有文件全部清空。幫着收拾東西的時候她誤拿了範主任的工作日志和日記,她看了,但是沒有告訴任何人。”
沈欽兩手捧着兩個老舊的本子,想了想,問她:“我可以看?”
“她上次跟我說了之後,我就去她老家找來了,”沈冬轉頭看着被黑暗籠罩的森高,平靜道:“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我……”
“對了,剛才是夢夢吧?我完全不記得過去的一個多小時裏發生了什麽——是夢夢在我身上?”
沈欽猶豫着點頭。沈冬又說:“孟老師是不是說了,她很後悔當時沒有聽我的勸阻,還是把夢夢加進了名單?”
沈欽一愣,遲鈍地又點點頭。
“情感上我認為她是應該道歉,但是她什麽都沒做錯,”沈冬眼裏映着路燈,眼中閃爍,她輕輕嘆口氣:“範主任也死了,我怪不了誰。
“我最好的朋友們死在了最好的年華,我竟然怪不了誰。”
沈欽默默地從兜裏拿出一張紙巾遞過去,忍不住問:“姐,為什麽你不和學姐見面?”
沈冬苦笑搖頭:“她肯定知道我為什麽不見她……現在不知道,以後也會知道的。”
沈欽沒接話,只沉默地看她,
“欽欽,等你做完這件事,其他的就不要再追究了,”沈冬按在沈欽手裏的筆記本上,然後鄭重地叮囑他:“就算是為了林嘉木,明白嗎?”
“姐,我不明白,”沈欽皺眉,追問道:“為什麽?為什麽到現在你還希望我這個事情閉口不提?不解決範主任,威脅永遠存在。姐,以後還會有更多人——”
“我已經答應了夢夢,”沈冬急躁卻也克制地打斷他:“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即便是現在,我也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時機。”
沈欽幹脆扭頭看向車外。這是短短兩天內他們姐弟二人因為這件事第二次發生争執,他知道沈冬鐵了心要做的事沒人能改變她的注意,靜靜呆了一會兒,他才又問:“那轉學的事,是不是先緩緩。”
“我沒告訴爸媽,再說吧,”沈冬打着車,系上安全帶,猶豫了一下說:“這段時間我都在市裏跟項目審批,有事情随時和我聯系。”
沈欽沒說行或不行,開門下車嘟囔幾聲也說不出句再見來,兩人很少有不歡而散,他覺得眼下就是不歡而散了,最後還是賭氣似的一句話沒留就大步往校門走。
沒走幾步,他聽見身後的車搖下車窗,沈冬遠遠地叮囑他注意安全,他還是沒有回頭,只是短暫停留幾秒,算作回應了。
回寝室之前沈欽又去了一趟校長辦公室。方校長終于拿到了那七個人相對完整的資料,她複印了一份,把原件又給段老師帶回去了。
複印本來也是不讓複印的,幸好是真的方校長,換成方雅來恐怕原件都摸不到。段老師給檔案袋的理由也很簡單,廣播裏剛才點名新一批差生來校長辦公室,段老師以為這事以後就歸方校長管,根本沒起疑心。
方校長東西都交給沈欽,也是叮囑他說:“不要一個人去做很危險的事,這事警察确實管不了,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謝謝方校長。”沈欽略作思索,又道:“方雅學姐應該只是暫時不見了,您如果想見她的話……我有辦法可以讓你們見面。”
方校長一愣,讷讷道:“還可以見面嗎?”
“嗯,還可以見面。”沈欽肯定道。
她接着沉默了好一會兒,出乎沈欽意料地擺了擺手:“先不見了。”
沈欽沒有問為什麽,他好像知道答案,又好像不知道。天底下尤其是方校長這樣的母親,怎麽會就此放棄與女兒重聚的寶貴機會?但她确實是親口拒絕了。
日思夜想十一年,再見面的時候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夠她好好想上一陣了。又如果再見面就是最後一面,道別的話應該怎麽說,也得仔細想想吧。
沈欽抱着厚厚一疊複印的資料回到寝室,李昆宜和謝子瑜已經洗漱好準備睡覺,而林嘉木呆呆地坐在床上,見他來就站了起來。
“你……還不睡覺?”沈欽裝成什麽事都沒有,把手裏的東西随手往被子裏一塞,抓抓頭發又道:“早點休息。”
林嘉木不說話,杵在原地動也不動地看着他。沈欽回應他的注視,兩人對着看了幾秒,他趁着另外兩個室友不注意,伸手抓了林嘉木的手把人拉了出去。
林嘉木被帶到黑漆漆的樓梯間,也安安靜靜地不說話,沈欽驟然感受到他身上的“攻擊性”迅速消退——他好像一只刺猬不小心把刺紮進了自己的腳底,渾身是刺地像過往的同類或異類求助。
……這什麽奇怪的比喻。沈欽自嘲道。
一片靜谧中,他擡手輕輕把林嘉木抱在懷裏,而後安慰似地在他背心輕拍着,溫柔地問:“現在你在想什麽?”
林嘉木當然還是不答話,只是僵硬的脖頸終于卸了力,下巴一下擱在沈欽肩上。沈欽右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過了會兒,感覺好像這人把臉都埋在自己頸間了。
他心裏癢酥酥的,把人抱得緊了些,又輕聲道:“那你這算是被‘誤傷’?”他笑了笑,忽地又覺得有些酸楚。
真是一籌莫展。
到底要怎麽才能算實現他們的夙願?這件事多久才能做完?真的做完了他們的靈魂就能順利回來嗎?
唉……
沈欽把林嘉木帶到樓梯上坐下,手也拉過來放在手心裏,在他細長的手指間心不在焉地摩挲着,笑說:“你倒是随便說兩句啊。”
“……”林嘉木大概是猶豫了一下,然後竟然真的回他了:“沈欽。”
好麽,還知道我是誰——等等,他真的知道我是誰嗎?
沈欽試探地答應一聲:“嗯?”
“為什麽牽我手?”
沈欽:“……”為什麽牽你手你心裏沒點數嗎?!這怎麽搞得像失憶一樣?!!這也太奇怪了!!!
但是林嘉木的眼神無辜又認真,沈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因為我是你朋友”來。說完他想想覺得不對勁,又認真補充道:“好朋友,特別好的朋友。”
着重強調了“特別”兩個字。
沒想到林嘉木點了點頭,應他一個“哦”字就沒再質疑了。
沈欽心想這放出去也太危險了吧,能不能請個假把他直接送回家去,他這買顆糖誰都能拉走的樣子擱哪兒能放心啊!
“沈欽。”林嘉木又叫他。
他不知道為什麽立刻警惕起來:“怎麽了?”
“我困了,可以睡覺了嗎?”
“啊,好好好,沒注意這都挺晚了,你今天也累了,回去睡——”
“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沈欽呆滞片刻:“……啊?”
學校寝室的床能有多大,兩個人睡着怎麽都擠……再加上寝室裏還有另外兩個人呢這這問題怎麽解決?莫名其妙怎麽就睡一床了……沈欽還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有人已經替他解決了。
看着林嘉木床上還在往外淌水的保溫瓶的時候,沈欽真的很難不懷疑一切都是林嘉木演出來的。
而此時林嘉木拿着杯子站在濕透的床邊,看着他無辜地解釋:“我想喝杯熱水。”
你喝杯熱水,你喝杯熱水怎麽水瓶會在——算了,歪打正着,這下在李昆宜和謝子瑜的眼裏,自己和他睡一床已經是上上策了。
林嘉木把枕頭“搶救”出來,抱着個枕頭站在沈欽床邊乖乖等他把床重新鋪好。兩人蓋一床被子沈欽怕都着涼了,把他的被子抱過來鋪得整整齊齊的,意思是兩人睡一床但不蓋一床被子。
他剛回頭說了個好字,身後的人就脫了鞋滋溜一下鑽進了被子裏。
“……”有這麽冷嗎?
沈欽于是也掀開被子上床,林嘉木往裏面讓他,他伸手過去把被子掖在他背後,悄聲在他耳邊說:“別貼着牆啊,冷呢。”
林嘉木搖搖頭,想了一下還是往前面挪了挪。就像往沈欽懷裏鑽一樣。
這一瞬間,學校還極其配合地熄燈了。沈欽一低頭就是林嘉木亮亮的眼睛,他實在是沒忍住,慢慢靠近在那雙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
然後祈禱這人別問“你為什麽親我”這種尴尬得要命的話。
“沈欽。”
“……”沈欽有預感了,提前制止了他:“因為……”但是又實在不知道怎麽說啊!!!
你的好朋友會牽你的手,但你的好朋友會在和你睡一個被窩的時候親親你嗎?!
林嘉木在等他的後半句話,真誠的樣子讓人不忍心扯謊。他調整着看林嘉木的姿勢,手枕在腦袋下面沉默了會兒,突然鄭重地說:“因為我喜歡你。”
“嗯……”林嘉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問他:“男的也能喜歡男的?”
不是——它就不是這個道理啊,這意思是……沈欽随後心想你現在才來追究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晚了點,但一想到這問題對現在的林嘉木來說實在是有點複雜,所以只是給他把被子蓋好,輕輕應他一聲“嗯”。
然後說:“但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誰都不能告訴。”
林嘉木只是失魂,并不是失智,想想正兒八經地承諾他:“好,保守秘密。”
沈欽也把自己這邊的被子收拾妥當了,他偏過頭看林嘉木,想再說個晚安就睡覺,不想林嘉木又叫他:“沈欽。”
“嗯?”
“我剛剛是想跟你說晚安。”
沈欽只覺心都要化了,被這人可愛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抿唇笑笑,點頭說:“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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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反差,我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