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科學與玄學
隔着一扇老舊的防盜門,沈冬聽見裏面油煙機轟隆運轉的聲音。她靜靜站着,像是還沒想好怎麽進行下一步。
比如應該如何敲門進去,如何質問這位姜叔叔到底是何居心。
想着想着一道聲音逼近,她察覺得太晚,已經無法回避。下一秒姜雲渺拉開門突然出現在了她面前,整個人一驚,手裏的垃圾袋裏抖落兩片菜葉。
“你是……”
沈冬的神色早已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恢複正常。她微微一笑,禮貌而又得體地與對方打招呼:“姜叔叔,你好,我是沈冬,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姜雲渺僅遲疑了半秒,馬上側身把人往裏迎:“記得記得,怎麽不記得,沈老師的大女兒嘛!來來來,快進去,我去扔個垃圾,你先進去坐會兒。”
沈冬往前一步,玄關後面迎出來個系着圍裙的女人。女人也先是打量,随後對她招手:“小妹快進來,進來坐!”
兩人表現得越熱情,沈冬就越難克制內心的不平靜。她不動聲色地收緊五指,還是淡淡笑着道謝,換鞋随姜雲渺進到客廳。
姜雲渺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問:“得有十多年沒見着你了,還是上初中的時候見過一面,你看,都長這麽大了!”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以前我跟……”沈冬假意猶豫,真像是不小心說錯話提了不該提的人,馬上又轉移話題道:“我剛剛到門口的時候就模糊記得這裏我來過。”
姜雲渺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沒在意,把熱茶放在她面前,神色不改,笑吟吟地問她:“今天怎麽想起來看看叔叔了?”
“多年未登門拜訪,今天突然造訪,是要來給姜叔叔添麻煩了。”沈冬微微欠身,又說了句道歉的話,淡定地編造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我們研究所現在有一個項目很需要人,但我和我爸媽都不是一個研究領域,他們幫不上我。那天我媽跟我提到現在和姜叔叔有合作,我就想來問一下叔叔有沒有推薦的人。”
姜雲渺随手把電視機關小聲,先沖廚房喊話:“碧華,再多弄兩道菜。”
然後他回頭答複沈冬:“找人嘛這個沒問題,我去年帶了兩個研究生都還不錯,要是要更成熟一些的也有,只不過他們現在都在項目上,恐怕是不太合适。”
“謝謝姜叔叔,”沈冬站起身,邊說邊往廚房走:“阿姨,不加菜了,我這吃了來的,待會兒就走,別您做上吃不完又浪費了。”
她禮貌得幾乎滴水不漏,回頭又對跟過來的姜雲渺說:“沒事姜叔叔,我心裏有個底就行,回頭麻煩你把研究生的聯系方式給我,我這邊對接好了再麻煩你跟他們提前講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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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雲渺擡手虛攔她一下,勸道:“吃了飯走吧,這不正巧趕上到點了麽,來來來,好不容易來一趟,咱們多聊會兒天,跟你爸媽也是認識那麽多年了,你還客氣啊?”
沈冬看了眼手表,再三猶豫,還是婉拒:“叔叔,真的不是客氣……”
“那就等着吃了飯走,今天姜小樂要回來,青春期叛逆着呢,你們小孩兒有話聊。”
沈冬微微笑着,也沒再說拒絕的話,把包放在一旁坐了下來。孫碧華端着菜過來,嗔怪道:“你家姜宇樂都二十一歲了,還青春期?再說了他一個體育生成天鬧騰得不行,人家沈冬還跟他有話說?你想留人家吃飯你就拿出你自己的誠意嘛!”
“在上大學麽?”沈冬随口問。
“是,馬上畢業了,”孫碧華把水果盤子端走,邊收拾茶幾邊說:“什麽都沒着落,天天跟你姜叔叔鬧,說畢業了出去打工,哎喲,我跟他說了趁年輕多提升提升學歷,是一點都聽不進去。”
沈冬抽空給沈欽回了條信息,收好手機保持着一貫禮貌的微笑,說:“阿姨,鬧騰其實也挺好的,我弟弟你們知道吧?我們倒希望他更外向些呢,唉,話少又內向。”
姜雲渺給沈冬添茶水的手一抖,茶壺撞在茶杯上哐啷一聲。他擡眼看沈冬,沈冬扯了紙巾遞過去,他低低說了句謝謝。
沈冬笑了笑,面色如常地說:“不客氣,姜叔叔。”
吃飯前姜宇樂回來了,挎包一扔就要回房間去,孫碧華拎着他後脖頸把人從房間門口拽回客廳。他比孫碧華高很多,被迫屈膝磕磕絆絆退到沈冬面前,剛剛還氣焰嚣張的小孩登時火滅。
他咽了咽口水,一百八十度轉回來,沈冬面前撲騰的小雞崽兒瞬間不折騰了。
孫碧華在他後腦勺拍了一下:“不會喊人是吧?叫姐姐!”
“姐、姐姐好……”
看上去像是被強迫的,但他其實很自願。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打量沈冬,眼神又不停閃躲,最後落到沈冬身上的目光大部分都集中在她的眼睛裏和上翹的嘴角上。
沈冬嘴角的笑意進一步舒展開,對他微微點頭:“你好,我叫沈冬。”
“你、你好,我叫姜宇樂,我今年二十歲,虛歲二十一,我是搞長跑的,我馬上大學畢業了。”他馬上磕磕巴巴、颠三倒四地做了個自我介紹。
沈冬還是點頭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姜宇樂剛進門時候滿身的嚣張跋扈,這一下就像剛點燃的煙,被人用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撚,徹底熄滅。不抽煙的人肯定會問:你手指不燙嗎?
沈冬不抽煙,但沈冬會告訴你:還好。
因為這個年齡階段的小孩兒,确實太好拿捏了。他不敢直視你,但視線一直亂飛,想關注又沒法明目張膽,這是跟你明說他有想法。
姜雲渺吃完這頓飯都還覺得奇怪,這幾天關于考研還是上班這事鬧得天花板都要裂了,他家姜小樂還能有安安靜靜不作妖的時候?這太難得了。尤其現在他還乖巧地站在玄關和自己送沈冬——
照他的邏輯,沈冬這種高學歷的知識分子都應該是他唾棄的對象。
莫非他在外面犯了什麽錯?
一手一腳把姜宇樂帶大的孫碧華也信奉“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站在一邊仔細地觀察姜宇樂,直到姜雲渺送沈冬出去,她也沒看出個一二三來——這也不像有求于爹媽的樣子啊!
姜雲渺孫碧華夫婦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此時姜宇樂的心态已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科研工作者,也分可愛的和不可愛的。從一杆子打死,進化到了一杆子挑出一個來。
他當然不敢當面說他覺得這個叫沈冬的博士姐姐刷新了他爸給他留下科研工作者所有最壞的印象,把沙發上的挎包一抓,羞澀地、輕手輕腳地回了房間。
沈冬并不是有意要兩指一捏捏住姜宇樂,她所有的禮貌行為都是為了讓姜雲渺放松警惕,認為她今天來确實就是要人的那件事,所以現在面對她的突然發問,姜雲渺沉默而僵硬的全身都在告訴她:都是我有計劃地去做的。
“讓我們把沈欽送回森高,是姜叔叔計劃好的嗎?”
站在車旁邊,沈冬冷靜地問姜雲渺。
姜雲渺放在身前的手緩緩背到了身後,但是沒有答話,但他的沉默并沒有使沈冬改變計劃或是想法。
沈冬于是追問道:““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這樣隐秘甚至你不說沒人會知道的事情,眼下我問了,你還在思考如何轉移話題或是敷衍了事麽?”
她沒有咄咄逼人,卻讓姜雲渺的态度防線有所松動,“你的父母讓你來的?”他反問。
沈冬搖頭答他:“不是。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那你……”
“但是你知道發生了什麽,”沈冬打斷他,“而且你比我爸媽更清楚,現在我不能讓他們知道,而我必須知道。”
姜雲渺的神情微妙變化着,變到最後大概是發現上一句話接錯了,導致接下來想再抵賴也講不通,他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先坦誠道:“你父母去那個地方,确實是聽了我的建議,這個我不否認。”
“我爸媽不會随便跟人說沈欽能看見鬼的事。”沈冬仍然保持着冷靜,她知道自己失去耐心的同時,會直接失去談判的底氣。
姜雲渺凝視她——很直白也很直接的目光,稱得上是凝視了——然後平靜地答她:“可是非常湊巧,我知道了。”
“姜宇航被困在森高後山十一年,這你知道,”沈冬話音一頓,片刻後又繼續說:“他們第一批七個差生死後靈魂被困在後山,你也知道。
“他們死于非命,你更知道,你需要一個人幫你查出真相,但是你無從查起,除了懷疑只剩懷疑,你在活人身上找不到證據,所以當你‘無意中’得知沈欽具有這種溝通陰陽的能力後,你選擇了他,讓他回到森高掀開十一年前那件事——
“你為什麽會選擇讓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去冒這樣的險?”
沈冬的眉頭緊緊皺着,一口氣講完這些沉默了會兒,冷冷道:“你猜舊賬被翻出來,欠賬的人會怎麽做?”
“你知道兇手是誰?”姜雲渺臉色倏而一沉,轉守為攻:“差生檔案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沈冬先是盯着他看,盯得他表情開始表現出煩躁不安,才語氣緩慢地說:“姜叔叔知道的不見得比我少。”
姜雲渺先沉不住氣了,揉揉太陽穴看上去焦躁不已,原地轉了幾圈之後,他兩手一擡:“好,好,我承認我是故意說給你父母聽,讓他們去找了那位大師,但我只是想……想找個辦法讓那幾個孩子早日安息,我确實沒有想過要陷你弟弟于危險之中——”
他看着沈冬說話,說到這裏話音卻戛然而止。大概他自己也意識到這話讓一個嚴謹的科研工作者說出來,可信度确實太低,怪不了沈冬不信他。
沈冬沒有出言反駁,只是轉身拉開車門上了車,搖下了車窗對他說:“換個地方好好聊聊吧姜叔叔。”
姜雲渺低頭看着自己腳上一雙拖鞋,猶豫再三,還是上了沈冬的車。
沈冬把車停在附近一棟寫字樓的露天停車場,周末有很多高中生過來補習,還有幾個穿着森高校服的。姜雲渺眼底映出他們耷拉着腦袋的身影,那些學生的書包看上去很重,進入寫字樓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夜幕沉沉,從白天到黑夜,高考前他們将不斷重複這樣的周末,麻木又匆忙。他靜靜看了會兒,低沉着聲音說:“你今天來找我,就是想怪我把你弟弟推入火坑?”
“就是?”沈冬冷笑一聲:“在我看來姜叔叔是覺得為什麽當年偏偏就是自己的兒子遭遇了那樣的事,而不是別人?”
姜雲渺一愣,在沈冬的質問中回過神來,辯駁道:“你怎麽能這麽想?難道在你們心裏,我就是——”
“姜叔叔,”沈冬道:“在今天之前我甚至已經忘了我的爸媽還有這樣一位朋友,在我的心裏你比一個陌生人還可怕。”
“沈冬!”
“不管你是出于什麽目的,今天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沈欽見到姜宇航了。”
姜雲渺近乎死氣沉沉的眼底突然爆發出一陣令沈冬及其不适的光芒,在她眼裏那不是重獲新生,而是一種威脅,一種潛在的危險。
他激動地問:“你們見到他了?!他真的、他真的還在那裏?!”
“但是他什麽都不記得,他不記得任何人,包括你。”
姜雲渺不信:“不可能,我是他爸爸,他不可能不記得我!”
“我今天來也不只是告訴你這個,我還要告訴你,因為你的自作主張,現在森高還有六個學生的靈魂被困。”
“竟然真的……真的有這樣的事?”姜雲渺眉頭一皺,随後難以置信地搖頭:“原來她說的是真的,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
沈冬敏銳地察覺到什麽,追問他道:“誰?誰說了什麽?”
姜雲渺取下眼鏡,捏捏眉心,語氣裏是控制不住的激動:“十年前,有人往我家門口塞了一封信,大概內容就是宇航并沒有離開,他的靈魂被困在事發地,我第一次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屑一顧地扔進了垃圾桶,半個月後,我又收到了同樣的信。”
沈冬對此表示質疑:“你也收到了信?”
“我收到的不是他們收到的那一封,”姜雲渺擦擦眼鏡,緩緩又道:“我收到的信上讓我去老家鄰村找那位大師,為了給這個搞惡作劇的人一個教訓,在收到第三封信之後,我去找了——沒錯,就是後來你父母帶你弟弟去的那裏。找到這位大師之後,我才得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有人重金委托她将那七個孩子的靈魂封印在後山,給我寫信的是她的師兄,我問她是什麽人,她卻不肯告訴我,說要我把其他六個孩子的家長全都叫過來,才願意給我透露一二。”
姜雲渺苦笑:“你知道,我是個搞科研的,我怎麽會輕信這些?但可笑的是,後來我還是相信了,遇到這種事情,做父母的誰會不信呢?”說着,他轉頭看着沈冬,真摯道:“我承認,我是非常自私,沒能預見會有什麽樣的危險,但如今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需要我為你們做什麽,只要我能做到,我都願意為你們做。 ”
“所以他答應了?”
沈欽給沈冬倒了一杯水,坐在林嘉木身邊,眉頭緊鎖地問她:“姜宇航的爸爸真的是爸爸媽媽的朋友?”
“嗯,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但他們一直沒有合作過,前兩年開始做一些相關聯的項目,彼此熟悉起來——當然,這是他的說辭。”
林嘉木想了想,說:“你懷疑他是因為知道沈欽上高中了,所以故意接近叔叔阿姨,讓他們把沈欽送回森高?”
沈冬緩緩點頭:“嗯,那個大師告訴他的,這麽多年他一直将信将疑,所以今天我去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副難以置信、又驚又喜的樣子。”
“為什麽是我?”沈欽眉頭越皺越深,站起來原地踱了幾步:“我與當年那件事根本毫無關聯——我的意思是,為什麽偏偏只有我才能做這件事?”
沈冬看了林嘉木一眼,平靜道:“或許正是和你看到那場車禍有關。”
“那場車禍……”
那場奪走林夢槐以及其他幾十個學生性命的車禍,沈欽意外成了見證人,這一切仿佛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車上坐着她姐姐的摯友,車禍注定與他産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他告訴你是誰去委托大師的了嗎?”林嘉木頓了頓,又問:“那個人會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嗎?”
面對他的問題,沈冬陷入了沉默。姜雲渺并沒有明确地告訴她是誰委托了大師,只說了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企業家,但單就這一點信息,她已經感到毛骨悚然。
這是一個講出來就會颠覆很多人生活的秘密,她看着面前兩個無辜卷入的高中生,內心又一次産生了動搖。
“沒有,”她說:“我也沒有追問,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先把其他人的靈魂解救出來,他已經答應我,下周一就到森高,與姜宇航見面。”
沈欽轉身看她:“他們父子倆當年沒有化解的矛盾是什麽,你找到了嗎?”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矛盾不在他們父子身上,”沈冬拿起身側一疊資料,翻看幾頁後說:“姜雲渺是個科研工作者,他兒子喜歡玄學,他無法接受自己作為一個科研工作者培養出來的孩子居然信奉東方玄學——”沈冬掂掂手裏的紙張,頓了頓,又道:“他是不能和自己和解。”
“那這就不是姜宇航的夙願了?”林嘉木于是問。
沈欽坐下,手搭在林嘉木肩上拍拍他:“這當然有可能是,和他爸爸一樣的原理。他無法接受的是他爸爸竟然因為科研信仰放棄他,對于一個小朋友來說——一個高中生來說,他內心肯定是無法接受的。”
“這有什麽無法接受的?”林嘉木對此表示不解,“我的爸爸從小就放棄了我。”
“你怎麽……”
你怎麽能把這句話講得如此輕描淡寫?沈欽動了動嘴,最終被沈冬眼神示意阻止了。
晚上三人在外面吃過飯,沈冬開車把林嘉木送回了家,回程路上,看出沈欽的困惑重重,等最後一個綠燈的時候,她主動問道:“怎麽,還在想他說的那句話?”
沈欽短促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他和他爸爸的關系很僵,只是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哪種地步?”
“就是……能把這件事講得這麽輕松,甚至都沒有為他找一點借口。”沈欽想了想,“為他的爸爸找一點借口,來證明自己沒有被放棄。”
沈冬轉頭看他一眼:“在你看來,你需要這樣一個‘借口’嗎?”
“我沒想過。”
“你是沒想過,而他是不需要。”沈冬轉入小區大門,車速放慢了許多,“小木的爸媽是重組家庭,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爸爸在夢夢八歲的時候去世了,那時候小木剛出生。”
“什麽?”
“夢夢以前跟我提到最多的家人,就是她的爸爸,她真正的爸爸,盡管那時候林舟已經成為她法律關系上的爸爸六七年了。”
除了說口水能消毒,林夢槐還跟沈冬講了很多“我爸爸說的”話。比如有一天,沈冬因為前一天晚上做夢夢見她死了而悶悶不樂并且還陷入了憂慮的時候,她問清楚緣由,先是毫不留情地笑了半天,然後笑着笑着又抱着沈冬哭了半天,最後還是在沈冬的安慰下止住眼淚,邊抽抽噎噎邊說:“對、對不起……我以後、以後都……”
沈冬以為她要說的是以後都不會做那些離譜的事情——比如翻過三米高的圍牆跑出去買東西吃——讓自己為她擔心,萬萬沒想她後半句話竟然是以後都會少吃點。
“啊?這跟吃多吃少有什麽關系?”沈欽憋住笑問。
沈冬也笑了笑,說:“她說,她爸爸告訴她,要是夢見別人死了,那就是那個人前一天吃得太多了。”
“你別不信啊!”林夢槐抹幹淨臉上的眼淚,拍了沈冬一下:“是真的,夢見大便就是要發財,夢見發大水也是——還有,夢見蛇是要生兒子,夢見花就是生女兒,都是我爸告訴我的!”
沈冬擡手抹掉她眼角的晶瑩,微笑道:“你都夢見過了?”
林夢槐一愣:“我怎麽可能!”然後在一邊嘀嘀咕咕。
“嘀咕什麽呢?”沈冬湊過去問她。
“我爸說媽媽懷我的時候夢見了蛇,還是好幾條蛇呢,”她嘴一撇:“結果還不是……”
但是說完她又回過味兒來,馬上兩手捧起沈冬的臉,急切地安慰她說:“你看,結果我性格是不是跟男孩子一樣?是不是很準?”
沈冬點頭:“嗯,很準。”
“你都做那樣的夢了,那我不得長命百歲啊?”
可是你為什麽沒有長命百歲呢?流星一樣經過我的人生,因為你匆忙來又匆忙離開,沒有你的時間顯得好漫長——我可以責怪姜雲渺把沈欽推入火坑,我應該怪誰讓你的生命結束在比花還美好的年紀?
如果媽媽懷你的時候,夢見的是花,這一切又會有改變嗎?
沈冬把車停在家門口,整個人又被拉回那兩年,直到沈欽伸手推了推她,才把她從記憶的漩渦裏拉出來。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問沈欽:“我說到哪裏了?”
“你說到林嘉木媽媽精神狀态和身體狀态都不好,調養了很久,”沈欽擔憂道:“姐,你還好嗎?”
沈冬微微一笑:“我沒事。”
“那……後來呢?”
“後來,”
後來有一天,林夢槐獨自在家照顧只有四歲的林嘉木,林嘉木突然高燒到四十度,蔣谷蘭心急如焚地趕回來,把林嘉木送到醫院不眠不休照顧了兩天。林嘉木醒來剛叫了聲媽媽,蔣谷蘭就暈了過去。
“後來蔣阿姨失去了她的第三個孩子。”林舟永遠失去了流淌着他和愛人血脈的孩子,林家姐弟倆也永遠失去了普通平凡的生活。
沈冬其實不止一次想過,如果林舟沒有失去他未曾謀面的孩子,還會發生後面的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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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語了 怎麽會有人五天都不更新啊!!!
這章看似什麽都沒發生,但實際上什麽都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