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突變
終于還是到了晚上的尴尬時刻，童悅洗完澡出來，宋立宇整理地鋪，小灰灰跟在他身後搖尾巴時不時跳上去搗下亂。
童悅用毛巾包住濕頭發，尴尬開口，“你真的睡地上？”
“嗯。你來得正好，小灰灰交給你，一直在搗亂。”宋立宇單手提起小灰灰交給童悅，“你早點睡，我去洗澡。”
童悅接過小狗，宋立宇已經進去浴室。
童悅抱着小狗上床，“我是不是有點兒鸠占雀巢？”
“汪。”小狗叫一聲回應。
童悅點一下它腦袋，“就你護主心切！”伸手翻出手機，就近訂了家酒店。漁家樂雖然有趣終歸不方便，還是酒店好。
海邊漁民還過着限電的生活，不到九點就全部熄燈。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手機電量有限，童悅一時間過回三無日子還真不習慣。
她越睡越清醒，聽到地上宋立宇似是翻了個身。
“睡不着嗎？”他問她。
“嗯。”童悅還帶着重重的鼻音。
“擇床還是我妨礙到你？”
“外面海浪聲太大。”童悅在黑暗中睜着眼睛，屋外浪潮一聲比一聲響。
宋立宇轉頭看向窗外，“明天我們的早餐有着落了。”
“嗯？”童悅在黑暗中望他。他轉過頭，黑暗中都能感受到他逼人的目光，“在想宋立琛？你會嫁給他嗎？”
童悅不作聲，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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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立宇似乎是笑了，“如果你嫁給宋立琛,再見面我就要喊你大嫂。”
“不管我第一時間遇見的人是誰，我很清楚自己愛的是宋立琛。不管我跟宋立琛會不會在一起，我和你永遠都只可能是朋友。”
“朋友也好，從來沒有人把我當朋友。”宋立宇的聲音讓人心酸。其實很多時候是，并不是別人拒絕你，而是你自己給自己築了一道高牆将所有人都隔絕在外。
同樣是不受父親疼愛受冷落的兒子，宋立琛卻擁有母親所有的厚愛，宋立宇永遠是被人遺忘的可憐蟲。
直到，她的出現……
“我叫許惠欣，你是宋立宇對嗎？立琛哥說的是真的，你們真的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好神奇！”十八歲的少女一颦一笑都那樣明媚，點亮了他灰暗的天空。
“見面禮，送給你的。”再廉價不過的許願瓶，許惠欣塞進他手裏，“吶，收了我的禮物，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朋友間要互相幫助對不對。”女孩笑彎的眼睛很美，宋立宇一時看呆。
“嘿，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啦。”
“你要我怎麽幫助你？”宋立宇傻傻問她。
“告訴我立琛哥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還有幫我看着他不能讓別的女孩子接近他。”她肆意宣示主權。
宋立宇捏緊許願瓶，“如果我不幫你，你是不是就不跟我作朋友了？”
許惠欣大概沒有預料他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怔了片刻，笑起來，“當然不是。不管你幫不幫我，我們都會是朋友，因為你是立琛哥的弟弟。”
從那個時候開始宋立宇覺得宋立琛是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的魔咒，有他在，他永遠都只能當一個影子。他憤怒、痛恨卻無能為力。他開始靠痛疼來發洩，在手臂上刻許惠欣的名字，他整個夏天都只敢穿長袖，他不敢游泳。沒有人來關心過他，甚至沒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父親忙着為舊愛傷心，母親心裏眼裏都只有宋立琛。宋立琛他擁有的太多太多，這個世界太不公平，如果宋立琛消失了該多好。扭曲的心理沒有及時得到開解慢慢滋生累積成深切的怨恨。
終于有一天，他被那個叫嫉妒的怪獸吞噬。
“惠欣，真正愛你的人是我，宋立琛根本就不愛你，你是我的……”耳光抽在他臉上，他感覺不到痛，那晚發生的一切他都不後悔。他第一次鼓起勇氣向所有人宣布他要娶許惠欣，他不知道他一步步把許惠欣逼到絕望。
滿浴池的血，蒼白的女孩……
“不——不要——”撕心裂肺的吼叫劃破了海邊清晨的寧靜，宋立宇坐起身手指緊緊抓住被子還深陷惡夢裏的恐懼，冷汗涔涔。
“你怎麽了？”童悅驚醒。
宋立宇慢慢清醒過來，撐着額頭，“沒事……做了個惡夢。”
童悅疑惑望着他。
屋外突然響起敲鑼聲，“撿螃蟹喽，撿螃蟹喽……”
宋立宇起身開門，漁民全家出動拿着膠桶、簍子往海邊跑。
“再不快點，我們的早餐要被搶完了！”宋立宇随手拿了個桶就往海邊跑，小灰灰跟着後面追。
昨晚大風大浪，今早退潮海蟹都被沖到沙灘上，撿螃蟹算是漁民的一項盛事。更有游客帶孩子專門報團來參加撿螃蟹。
童悅一直不動聲色觀察宋立宇，他真的是一個擁有多面性格的人，前一刻滿身陰霾，這一刻可以像孩子一樣笑容純良。
“啊！”童悅不注意被螃蟹夾到手，指尖溢出鮮血。
“怎麽了？”宋立宇過來直接将她手指含進嘴裏。
童悅尴尬要抽回手。
“別動，一會兒就好。”宋立宇吐掉吸出的血，“好了。等會兒我去給你要片創可貼，這兩天不要沾水。”
童悅收回受傷的手，感覺很別扭，“一點小傷，不用創可貼。”
“被螃蟹夾傷可大可小，如果傷口有紅腫發癢現象馬上去醫院。”
“我自己會小心了。”童悅非常不習慣他這樣的觸碰，扭頭看見小灰灰用爪子按住剛才夾傷她的那只螃蟹汪汪叫。
宋立宇笑起來，“小灰灰給你報仇呢。”
童悅覺得有時候動物比人真的可愛太多，過去抱起小灰灰親親它，“你真可愛。”
“我們回木屋吧，這些應該夠吃了。”宋立宇晃晃桶，收獲頗豐。
臨海公路上出租車開得很慢，司機小哥太過熱情，一路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宋立琛太陽穴突突的跳，頭疼得厲害。他從昨天下飛機就開始一個酒店一個酒店的找，找了整整一宿，一無所獲。
“先生是第一次來這裏吧？吃得還習慣嗎？打算去哪裏玩？”
宋立琛沒心情理他轉眼看向窗外，遠遠看見海邊沙灘聚了一群人，“那些人在幹什麽？”
司機小哥看一眼，“哦，撿螃蟹，很有趣的，現在都歸類為游客的旅游項目了。”
“停車！”宋立琛突然喊一聲。
司機小哥趕緊停下車，宋立琛下去的時候，海灘邊的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
宋立琛失望而回，握拳抵着額頭，“送我去最近的酒店。”他不知道還要找多久，必須得洗個澡換身衣服吃點東西，體力已經嚴重透支。
木屋裏，童悅聽着蒸鍋裏咕嚕咕嚕的水聲，宋立宇動作娴熟撿一只螃蟹出來，卸下一條蟹腿遞給她：“嘗嘗。”
童悅接過，“就這樣吃？”
“嘗嘗看。”宋立宇堅持。
童悅咬一口，肉質鮮美。
宋立宇揭開蟹殼，螃蟹豐富肥美，遞給她，“這樣才是漁民最地道的吃法，什麽醋醬都破壞了螃蟹原本的鮮味。”
“你似乎對這裏很熟悉？”童悅試探着問他。
宋立宇認真撿蒸鍋裏的螃蟹，漫不經心開口，“上一次來海邊，我是來自殺。”
童悅驚愕，“你……”
“不要問我為什麽。”宋立宇擡頭，“到自殺這一步一定是無法承受的痛苦，所以不要問我，不要讓我再回想。是那對漁民夫婦救了我，那之後我就發現自己喜歡穿女裝，瘋狂的喜歡。只有穿上女人的衣服我才會覺得安全，才會覺得我不是原來的我，我是一個全新的我。”他自嘲笑起來，“你一定覺得我是神經病。”
童悅沉默，問他，“為什麽不去尋求幫助，比如心理醫生。”
宋立宇搖頭，“沒有用……說不定還會被不良醫生拿來爆料換取利益。”
“是不是在你心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童悅有些惱火。
“你沒有。”宋立宇直直看着她。
童悅有些無奈的扶了下額頭，“宋立宇，這世上沒有你想的那麽多壞人，萍水相逢的漁民都能不顧危險救你。你壓抑的痛苦，你內心深處的恐懼都是你的臆想造成的，你生病了應該去看醫生。”
“你會陪我去嗎？”宋立宇直直望着她的眼睛。
童悅避開他目光，“家人的陪伴才是最理想的。我相信宋伯伯趕你走只是氣頭上的話，父子哪有隔夜仇。”
宋立宇笑，“很多事你不知道。”
“宋家的私事我沒興趣知道。”童悅起身，“我訂了附近的酒店今天就過去，這裏風景不錯，我可能會多待幾天。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再見。”
宋立宇沒有留她，童悅收拾好東西剛到門口，漁民夫婦進來，十分挽留一定要童悅再住一晚讓他們盡地主之宜。童悅實在推托不掉，答應留下吃過飯再走。
從早晨開始就一直陰陰暗暗的天漸漸黑沉下來，天空棉花糖似的雲朵變成燒焦的破棉絮混混沌沌。門口貝殼風鈴被吹得叮當亂響。
漁民夫婦趕緊關緊窗戶還用木楔釘牢。
“要變天了，你們待在屋裏不要出去。”夫婦趕緊出去找孩子，海邊氣候說變就變，變天的時候孩子在海邊玩是最危險的，一個浪過來什麽都沒有了。
童悅突然想起來問：“小灰灰呢？”
宋立宇看了一圈，“好像從剛才抓螃蟹回來就沒看見它。”
“它還在外面！我去喊它回來。”童悅說着就要出去。
宋立宇拉住她，“現在去海邊很危險。”
“小灰灰也是一條生命！”童悅冷靜一下，平靜對他說：“我就出去喊幾聲，小灰灰很聰明聽到聲音一定會回來。五分鐘……三分鐘，給我三分鐘時間，如果找不到，我馬上回來。”
宋立宇拿上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小灰灰——”
“小灰灰——”
風呼嘯而過，攪得海水發出山崩地裂吼聲。海浪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宋立宇拉童悅回去，太危險。童悅也意識到危險準備放棄。
“汪嗚……汪嗚……”海邊岩石夾縫裏，小狗縮着頭渾身發抖，它被卡住了動不了。
童悅脫了鞋就要過去。
“你別動，站在那兒！”宋立宇阻止她，自己脫下鞋，“你就在這裏等我。”
童悅看着宋立宇一步一步踩着濕滑的岩石踉跄前行心提到嗓子眼。宋立宇終于順利将狗從岩石縫裏抱出來，舉着狗對她喊，“一切順利。”
童悅恐懼睜大眼睛，“快跑——”她的話還沒喊完，一個巨浪就将宋立宇吞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