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看着沈斌離開,屋中三人都長籲一口氣,徐蔓提議:“現在你們肯定也沒什麽心情做圖了,不如我們先去吃好吃的。”
聽到可以大吃一頓,何平和程全仿佛一下子忘記了所有不快,高興得拍起手來,歡歡喜喜的随着徐蔓出了門。
吃飯的時候,徐蔓才從何平總是塞滿食物的嘴裏斷斷續續把程全的家事了解了個大概——
程全的父親程益濤經營着一家醫療機械銷售公司,據說每年的利潤可觀,可男人太有錢也不是好事,程益濤10多年前就在外面金屋藏嬌,一開始還遮遮掩掩,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膽子也越來越大了,這些年幾乎已是半公開的狀況,但凡和他生意上有點關系的人都知道,程總有兩個家,原配生的大兒子今年22歲,如夫人那邊還有個小兒子也都快滿13了。
本來讀大學的時候,程全的母親沈玲就讓他選擇就讀和父親生意相關的專業,程全卻固執地選擇了建築設計。大學讀個不對口的專業也倒罷了,畢業後還不肯去公司幫忙,眼睜睜看着諾大的家産即将落入旁人之手,沈玲怎麽能不着急。之前又是電話,又是上門的不知勸了程全多少次,現在還把和他年齡相仿的沈斌請來做說客,只盼程全迷途知返。
徐蔓忍不住八卦:“對啊,你舅舅看起來挺年輕的,他有幾歲?”
程全回答:“31。”
“那你媽媽今年幾歲?”
“45。”
“哇,年齡相差這麽大,是親姐弟嗎?”
“怎麽不是?”何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徐姐,我發現你這人天生有個本領,總是能把好好在說着的一件正經事講成一個笑話。”
徐蔓厚着臉皮笑:“沒有,沒有,我就是好奇而已,你接着說。”
何平兩手一攤:“我說完了。”
“說完了?”
“對啊,如今就是這個樣子,程全的媽媽想讓他回去家裏的公司,程全不肯回去,程全的爸爸随便他回不回去。如果後續還會發生什麽重大情況,恐怕要等程全的弟弟再長大點。”何平一口氣說完。
“說實話,我真有點奇怪,你家有那麽好的平臺,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為什麽你不肯回去呢?”見何平的價值已利用完畢,徐蔓轉向程全繼續發問。
“有兩個原因:第一,我是真的喜歡設計這個行業,我喜歡構思、喜歡做圖,我想要做自己喜歡的事。”程全說完停頓了一下,神色變得有些黯然,“第二,10多年了,我每天看着媽媽為了爸爸手中那點錢,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爸爸那樣子背叛她,都不敢發作,她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一個漂亮且驕傲的女子,我不想讓媽媽過一輩子這種生活,一輩子都沒有尊嚴。”
“所以,你要創業,你要讓自己足夠富有、足夠強大?”徐蔓收起笑容,嚴肅地問,“你要把媽媽解救出來?”
程全目光堅定:“是的,爸爸以為他有錢,我們就離不開他,我要證明給他看,他是錯的。”
“可是你主動放棄,豈不是便宜了那對母子。”徐蔓忿忿不平,“而且你爸爸的財産本來你媽媽就有份。”
“有舍才有得,爸爸的錢不過是一個數字,世事瞬息萬變,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而我掌握的真本領才能算是傍身之技,終生無憂。”程全考慮得很透徹。
徐蔓由衷的贊嘆:“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倒是挺有想法的。”
程全苦笑:“如果你從5、6歲就發現爸爸經常不回家,而媽媽不停地在你面前哭泣、抱怨,你會比我更有想法的。”
徐蔓又問:“那你為何不把你的打算說給媽媽聽?贏取她的理解和支持。”
“一開始有說的,可她每次一聽就罵我有病、自讨苦吃,後來就漸漸不想說了,等做出點成績再說,她或許會容易接受些。”
“對了,還有你舅舅為什麽這麽賣力的要勸你回去,是不是他也在你爸爸手下混飯吃,所以擔心以後江山易主,自身難保?”徐蔓簡直是啓動了十萬個為什麽模式。
“那倒沒有,舅舅他自己經營着旅行社,經濟上和我爸爸并無往來。”
“好了,好了。”何平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他們的對話,“記者招待會到此結束,這位《狗仔日報》的徐記者,請你停止發問,回到座位上去,下面即将進入晚宴環節。”
“讨厭!”徐蔓用手去擰何平的胳膊,何平倒吸一口涼氣,咧着嘴裝出十分痛苦的樣子,3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捧腹大笑。
徐蔓第二天睡了個大懶覺,起床後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去那個小屋消磨時間,未曾想才走到樓下就被沈斌截住了:“徐小姐,可以和你聊幾句嗎?”
徐蔓擡擡眉:“你不是已經在聊了嗎?”
沈斌尴尬的笑笑:“這裏人來人往的不方便,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說。”
徐蔓指指樓梯:“上去說吧,程全他們都在,椅子、茶水這些又是現成的。”
沈斌态度謙卑:“我昨天看到你和他們一起出去吃飯了,有說有笑的,所以我想有些話借徐小姐的嘴說出來可能效果會好一些,不會占用你很長時間的,麻煩徐小姐行個方便。”
徐蔓轉了轉眼珠,暗自思忖:哼,你想借我的嘴去勸程全回家,我還想借你的嘴去說服你姐呢,也好,反正今天沒事,閑着也是閑着,就陪你去練練嘴皮子。于是笑着說:“好啊,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你說吧,去哪裏談?”
沈斌大喜,走到前面帶路:“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到前面有家奶茶店。”
坐在奶茶店裏,沈斌率先開口:“徐小姐,一個公司的經營狀況,財務人員是最清楚的,你能告訴我程全他們經營得怎麽樣嗎?”
徐蔓見招拆招:“這是公司機密,我不太方便向你透露。”
沈斌只有自問自答:“昨天看他們兩個都瘦了,肯定是不太順利吧。”
徐蔓淡淡一笑:“他們憑手藝吃飯,你不用擔心。”
沈斌換了個話題:“徐小姐,冒昧地問一句:你有小孩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徐蔓直想噴沈斌一臉奶茶,忍了半天才把這口氣咽下去,粗聲粗氣地說:“我還沒結婚呢。”
沈斌并未看出徐蔓不高興,還一拍大腿,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樣子:“所以說,你不會懂得一個母親的良苦用心。”
徐蔓質疑:“母親是偉大的我承認,但是如果她的犧牲毫無意義,是不是就太不值得了?”
沈斌順着她的話說:“只要程全回去就有意義,你也不希望看到一個母親這麽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吧?”
徐蔓針鋒相對:“一碗飯馊了還要每天端着吃,而且要裝出很喜歡吃的樣子,你不覺得悲哀嗎?為何不索性把這碗飯倒掉,重新盛些新鮮飯來吃呢?”
沈斌冷笑:“你不是當事人,不會知道這其中的難處,倒掉?你說得容易!”
“程全是你的外甥,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他知道要媽媽現在倒掉不現實,所以他在努力,想要早些把新的米飯煮熟送到媽媽面前,他的心願難道你真的一點也體會不到嗎?”
徐蔓說得情真意切,沈斌也頗有感觸:“小全是個孝順的孩子我知道,只是你覺得有必要這樣嗎?我姐18歲就離家出走,衆叛親離,只為跟他爹那個混蛋在一起,辛辛苦苦、不離不棄陪着程益濤熬了近10年,日子才有所好轉。公司的成果本來就是他們母子應得的,現在要将一切拱手讓人,你讓我們如何甘心?”
“可是你想過沒有,假如程全回去,把公司搞得蒸蒸日上,最後程益濤翻臉不認人,還是把公司交給小兒子,程全豈不是白為他人作嫁衣。最慘的是到了那時候,僅有的一點技能也早被磨滅殆盡,他們母子恐怕會淪落到連馊飯也吃不上呢。”
沈斌一愣,這個問題他倒從未想過,他和姐姐以為只要把程全叫回去就萬事大吉了,卻沒考慮到對方手裏其實也有一張王牌。
徐蔓見沈斌有所動搖,連忙趁熱打鐵:“設計是程全最大的愛好,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好的運氣,可以将事業與愛好完美結合,我想,你還是回去勸勸你家姐:退一步海闊天空,命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最踏實。”
沈斌雙手扶額,久久不發一言,從來沒人對他說過類似的話,每個人都告訴他:讓程全回來,去争、去搶,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現在猛然發現,争來、搶來的東西最終不一定會屬于自己,實在是讓人灰心,沈斌還想堅持:“難道真的什麽都不要?我姐白捱了這麽多年,沒有這樣的道理。”
“不,屬于你姐的一份當然不能放棄。”徐蔓這次同意沈斌的觀點,“只是要拿回應得的財産,不是靠程全回去鬥智鬥勇,而是需要一個好的律師,專打離婚官司的律師。”
沈斌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表面上卻還裝得很為難,他支支吾吾地說:“你講的也有道理,不過……”
徐蔓看穿了他的心思,抓住機會補上臨門一腳:“別說了,如果你不是太趕時間,不如去和年輕人聊聊天,順便看看他們的作品。”
沈斌愉快的答應了。然後,從那一天起,同徐蔓一樣,成了小屋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