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聯合第一步

程阮将程荑迎進屋裏,吩咐瓊笙去準備了茶水點心,手支着桌子,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着,上下打量着程荑。

她身後的鷺鸶也稍微往上伸展了一下枝葉,借着從窗戶吹進來的風,從程阮身後探了個尖兒出來,打量着這個和原著頗不一樣的程荑。

瓊笙上了東西,很貼心的退了下去,臨走之前,順手關上了門。屋中便只剩兩人一系統。

程荑端起杯盞,輕啜了一口茶。

盡管多年在外,上一世也颠沛流離,但程荑的禮儀卻非常規範,只是和梁京裏大家族的閨秀們不同,盡管她的禮儀沒有一絲錯兒,但骨子裏依然帶着那麽些和他人隔絕的疏離氣息。

程阮從鷺鸶那裏知道了程荑原本的結局,卻怎麽都沒有辦法跟眼前這個清冷的四姐姐對上號,又不敢問,只是瞪着一雙圓圓亮亮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程阮表現得太明顯,程荑怎麽會感覺不出來?她放下杯盞,轉過了頭,眉頭皺起來,對上了程阮的眼。

“怎麽?”

程阮趕緊縮回腦袋搖了搖頭,嘻嘻笑道:“四姐姐今天來這裏是有什麽事麽?”

程荑看了看她,想着程以桐在她前來之前說的那一整套的客氣話,心裏面過了一遍又一遍,卻發現自己全然學不來程以桐那份說話的風格。

程阮手支着腦袋,眼睛黑曜石似的,望過來,定定地看着程荑。

“四姐姐?”

程荑抿了抿唇,“我這次前來,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程阮聞言點了點頭,“是什麽?”

盡管鷺鸶早有提點,但程阮依然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只能等程荑自己開口。

程荑默然了一下,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想嫁給宋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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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阮點了點頭。

既然開了口,後面的話自然容易說些。程阮便聽得程荑繼續道:“你也應該知道,我和母親當初回京的一些變故。因着這些變故,我和梁京裏面的那些閨秀小姐們,頗有一些格格不入。宋夫人既然想要的是一個知書達理的閨秀,就自然不會歡喜我代替程婧去她們家做媳婦兒。”

程阮繼續乖巧的點了頭。

“母親說,我既是在程家入得族譜,婚姻大事,也自然應由程家的主母——也就是你的母親——來決定。所以,我希望你能同二姨母說明白。”

這應該是程荑入府之後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了,程阮支着手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直到她說完,方才笑嘻嘻的問道:“四姐姐,這是不是姑奶奶要你這樣來說的啊?”

程荑挑了挑眉,然後點了頭。

程阮哈哈一笑,“哈哈,猜對了。——四姐姐,你是程家名正言順的孩子,姑奶奶也還健在,如果你不想嫁給大宋哥哥,母親肯定也不會勉強你的。——我會同母親說的。”

程荑卻沒有點頭,只是目光照了過來,并沒有刻意的釋放殺氣,卻還是有冰涼的冰淩向着程阮刺了過來。

程阮縮了縮脖子,“四姐姐……我……我……說錯了麽?”

見她如此,程荑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不,你說的很好。”

依照程阮原來的個性,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照搬母親的話都能被程阮看出來,那程阮的這些話,又是誰同她說的呢?

何況,她對她不願意嫁與宋荻一事,似乎并不驚訝。

是不是以前小看她了呢?

她這樣想着,但是并不及深思,卻已經被她自己否定。她自己上一世是那樣懦弱的性子也就罷了,母親在她嫁與宋荻不久便去世了,所以才失了庇佑。

但是程阮不同,直至後來程家被誣蔑通敵賣國之前,程阮都被人好好地保護着,不管是程家還是後來嫁入的裴家。而明面上而言,她手中依然握有不少的人脈權利。若是她有一絲察覺裴審言的不對勁的聰明伶俐勁兒,也不會後來落到那樣的地步。

想必只是她自己多疑罷。

她端起杯盞,又抿了一口茶水。

“即使如此,那便多謝你了。——若你日後有什麽所需,我也會盡力幫你。”

這是程以桐讓她說的一句客氣話,反正程阮吃穿不愁,想必也不會有什麽所需,何妨做個人情?

卻不想程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驚喜的問道:“真的?”

程荑轉過頭來看了程阮一眼,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人無信不立,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麽,但話既然已經出口,她自然會守諾。

程阮見她點頭,立時便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她的手越過桌子,抓住程荑的手,雙眼亮晶晶。

“四姐姐,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我一直覺得俠士好帥氣呢!”

程荑沒有想到要求會是這個,有些意外,然後上下打量了程阮一眼,搖了搖頭,道:“你吃不得苦。”

程阮的臉皺了起來,“啊……可是,四姐姐,阮阮真的很想學啊……”

“程銘呢?”

“哥哥不願意教我。他說女孩子舞槍弄棍的,很不雅。”她咬着下唇回答,整張臉皺成了包子。

程荑頓了一下,不知該怎麽接茬。

程阮見程荑沉默,便知此事不大容易了,想了想,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四姐姐給我講你之前的故事好不好?天天在家裏面帶着,一點兒都不好玩。——以前哥哥就給我講各種俠士的故事,我一直覺得他們飛檐走壁,好厲害,一直都希望遇見一個,可是一直都沒有遇見過……”

說着後面,反倒有些委屈。

程荑靜靜地看了她兩秒,突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應道:“好。”

程阮詫異地擡起腦袋,随即歡喜的笑了起來,“四姐姐真好O(∩_∩)O”

程荑只是微微颔首。

是不是程家嫡親的女兒都有着這樣無憂真誠的心地?她剛才,竟然在程阮身上感覺到一點兒程以桐的影子,這樣總是歡喜陽光的人,總是不那麽讓人能狠得下心腸拒絕的。

程荑耐着性子同程阮說了些她從前的經歷,她說的平淡,程阮卻聽得驚險。不過她是一個很好的聽衆,一直等程荑講完了,方才将她的心情一一告知。

程荑聽聞只是一笑。

只是心裏面劃過一絲難過。

她想到了程阮後來的結局。——被裴審言親自證實了溝通敵國的罪名,打碎雙腿所有骨頭後下獄。在獄中,她被刺瞎雙眼,然後被用小指粗細的鋼針洞穿耳朵,瞎盲雙并。然後在睡夢中被程婧派去的人抓着以裝滿沙的布袋壓身,窒息而亡。

她死的時候,沒有人能認得出來那是曾經程府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程五,她的屍體被扔到亂墳崗,程荑曾拜托宋駱找去,卻連屍體也沒有找到。

真正的屍骨無存。

而現在,她看着程阮滿眼的開懷,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的刺痛。

可是,她能怎麽辦呢?程婧的一切運道都極其詭異,她苦練武功,卻連想要殺死她也不能。如果連她自己都只能順着殘酷的命運走下去,那麽,她怎麽能有暇分身,去幫助程阮呢?

她放在膝上的手緊了緊。

不,現在宋家婚事還沒有着落,未來未必就一定會重複。

如果重複,她一定會先行了斷自己。

程荑眼睛裏面的光漸漸沉澱了下去。

瓊笙卻在這會兒輕輕在外面扣了門,“姑娘?四姑娘?”

程阮開心地跑過去開門,卻在程阮身後看見了裴審言。

她一時便有些讷讷,“審……審言哥哥。”

裴審言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這一次,程阮沒有躲。

裴審言笑着道:“先前明瑾(程銘字)說起來你近來常常失眠,正好今日有朋友從南海回來,帶來了南海的沉香木串兒,審言哥哥便想着,索性給你帶過來。”

他溫聲說着,一邊将手串兒套到了程阮的手上。

程阮垂下頭,抿了抿唇,然後擡起頭,勾出一個笑容來,“謝謝審言哥哥。O(∩_∩)O”

裴審言再次揉了揉她的腦袋。

程阮向裏望了一眼程荑,看見她埋着頭,還是一副冷淡的模樣,想了兩秒鐘,對裴審言笑道:“審言哥哥,我還在同四姐姐說話,回頭再同你玩,好不好?”

裴審言微笑着點了點頭。

他向裏望了望安靜坐着的程荑,笑着轉了身。

只是一轉身,他眸子裏面的笑容便盡數淡了下去。

上一次皇恩寺的事情,也是這個程荑在中途插手,一個幼年就被賊匪抓走的姑娘,哪裏來的這樣的能耐呢?

程阮回到屋裏,将手上的沉香木串兒摘了下來,随意放在了一邊。

程荑瞥了被她放在一邊的手串兒一眼,開口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然母親又得唠叨了。”

程阮剛應付了裴審言,心裏本就還有些發慌,聽了這話,也自然不再留人,只好将程荑送了出去,笑着說道:“四姐姐好走,若是有空,可以多來玩玩。阮阮很想聽四姐姐故事呢。”

程荑點了頭。

程阮連對裴審言的态度都變了,是自己曾經說的那句話起了效果呢,還是她真的知道了什麽呢?

如果聯合程阮,集兩人之力,是否可以與即将到來的命運相抗衡呢?

她眸子裏的光,漸漸堅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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