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的名字

吳邪趴在自家店鋪的櫃臺上對着空氣發呆,店裏還是和以往一樣冷清得沒有客人。櫃臺上小型電扇轉着,時而把他的劉海吹起,蹭着他的鼻尖發癢。

從兜裏掏出老癢的那個迷你版六角銅鈴把弄着,上面的紋路就和一個噩夢一樣纏着他不放,雖然裏面已經填滿樹脂,不能再發出那種魅惑人心的清脆聲了。

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東西,似乎貫穿着一個巨大的秘密。

在等到好不容易從海底墓爬出,甩掉禁婆打死海猴子躲過風暴過,跟胖子和小哥道別,他便把這事兒扔到了一邊。

因為比起調查小哥的身世,他個人現在面臨着一個更大的問題——老哥們老癢出獄後直奔自己這裏,邀他去倒鬥。

說實話,吳邪真的不想再去挖什麽墳了,七星魯王宮和西沙已經讓他倍感疲倦。那種地方,命有幾條都不夠搭。

理智上雖然那麽認為,心裏同時卻又想搞清楚這一連串的巧合背後,到底有什麽乾坤。

“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來着?

處于大好年華的吳邪同志,在人生道路的道路上迷失了。

這時一個身影擋住了吳邪本來就不多的光線,他條件反射地一握手,把那個鈴铛藏進手心。

剛才想得太入神了,居然沒有注意到有人。

“歡迎光……臨。”

最後的那個臨字差不多直接哽在了嗓子眼裏,因為他剛一擡頭。便看到了一個黑衣女人像鬼一樣,悄聲無息地站在那裏跟自己打招呼:“喲,你這哭喪着臉是幹什麽?”

“嗚啊!”他一個激靈,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手指顫抖着:“你、你你……”

出于某些緣故,他知道了悶油瓶的黑金古刀裏寄居着一個叫‘阿玖’的百年刀魂;又出于某些不可抗力,她成為了他第一個(也許是最後一個)魂魄‘熟人’。

對,就是眼前這個笑得不可一世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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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以上兩個‘某些’,吳邪他暫時不想提起,因為那并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那個幾個月前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的刀魂現在突然又出現在自己面前,像什麽事兒都沒有一樣的和自己打招呼。

而且,最稀奇的是,這個(目測)年齡大概高達三位數歷史的古刀,現在居然穿着和自己身份一點都不符的黑色水手裙,左手提着一個女士的黑色公文包。

誰來告訴自己她到底是從哪裏弄來這種像日本漫畫裏校服一樣的衣服的?吳邪徹底淩亂了。

不過這樣一來,她身上真的除了黑白之外沒有其它色彩了。

“呵,不用擔心。”阿玖右手的大拇指随意的一指旁邊的窗戶:“我從胡同那邊翻進來的,沒人看見。”

很擔心好不!好好的門不走非要鑽窗戶,如果一不小心被別人看到了還以為你闖空門的呢。

不對!不是個這個問題!

吳邪很想抱頭,自己的思維不知不覺也被牽着走了。他尴尬地笑了兩下,雖然眼前這個不明生物不會對他有什麽傷害,但是人類總是對未知的事物有所戒備的。

其實自己還有一堆問題想問她,卻不知道從那裏開口,于是便随口問了一句:“小哥最近如何?”

“托你之福,他很好。”阿玖低了低微揚的下巴,目光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吳邪放在桌上的拳頭上,說道:“我是來傳話的。”

“啊?傳什麽話?”吳邪的表情呆滞一下。用腳指甲蓋都能想出來,能派遣阿玖來傳話的,除了那個真?悶油瓶?無敵大魔王張起靈之外不做第二人設。

阿玖垂下眼睑,直視吳邪的眼睛:“他說,‘不要去。’”

聽到這句話吳邪心裏一緊。不要去?不要去哪兒?手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被他握在手中的那個銅鈴硌着手,刺激着他的神經中樞。

難道,小哥知道老癢來找過自己?也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可是,他和小哥在四月份海底墓分開後就再也沒聯系過,現在怎麽又來這麽一手?

“這到底……”他擡頭想問個明白,卻發現自己眼前空蕩蕩的,剛才還站在那裏的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他攤開手掌,那個鈴铛還是在掌心靜靜地躺着,可能因為剛才太過于用力,手心那裏印了一小塊紅色的印記。

現在正值九月,夏日的炎熱還沒有完全褪去,吳邪卻感覺一陣寒意如同一盆冷水,把他從頭澆到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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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我傳到了。”阿玖回到家裏,張起靈難得地沒有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而是在書桌前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張圖紙,聽見她進屋,眼都沒斜一下。

阿玖也毫不介意,一下子把自己摔倒房間角落的一個小沙發上,盯着張起靈的背影發呆。

就在不久前,這個一直把自己當透明的家夥,終于主動開口對她說話了。

從海底墓那裏出來之後,她在刀裏睡了一覺,一睡就是兩個禮拜,醒來之後,又回到了他們那種無言的相處模式,氣氛雖然冷淡,但卻很祥和。

唯一不同的是,張起靈對待她的方式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雖然還是不怎麽搭理她,卻不再把她當空氣了。

其實阿玖并不算無口,相反,在古墓裏呆了多年,好不容易以實體化的形式出現,更想和人類多交流一下的,實際上,她和吳邪相處的就非常和諧(誤)。

<<<<<<時間回溯

那是從海底墓脫出的第二個禮拜早晨,張起靈睜開眼後,一陣冷清的晨風吹進屋裏,帶着屬于清晨的特有的青草味。轉頭見床對面的窗戶開着,她正慵懶地倚坐在窗框上,換下了以往的金色花紋的寬袖黑袍,三千烏絲傾瀉而下,蹭着被晨風拂過的及膝的黑色百褶裙角。

她也注意到他醒了,轉過頭來。

張起靈就這麽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十秒,問道:“他們也能看見你這樣嗎?”

阿玖先愣了一下,理解到他其實想說‘其他人也能看到你實體化的樣子嗎’,于是點頭。

他再沒說什麽,翻身起床。

之後的兩個禮拜,張起靈在家實打實得老實了兩個禮拜。相信我,這絕對不是因為去了一趟西沙給累的,他是張起靈不是吳邪,那種程度的鬥他睡一覺就啥事兒都沒了。

難得把他的注意力從他‘鐘愛’的倒鬥那裏轉移走的,是他自己年初下鬥的時候淘到的一卷戰國帛書,還有從吳三省那裏拿來的另一本帛書的複印件。

但是只研究這些事不能當飯吃的,前幾個月他從吳三省那裏把刀買下來應該就花了不少的積蓄(阿玖對自己本體刀身的價位毫不懷疑),如果繼續在家裏宅下去的話過不久他就可以去喝西北風了。

終于在七月份的某天早上,阿玖看到了自家主人在往登山包裏揀工具,她也在家悶得夠嗆了,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他要下鬥去了,心裏小高興了一下。比起在家天天對着一張面無表情的冰山臉,還是去挖古墳比較有意思,說不定還可以遇到有趣的事情發生。

拿起放在牆角的黑色皮包,張起靈差不多也收拾好了,最後把阿玖本體的黑金古刀往包裏一塞,套上他那件深藍色的外套就走。阿玖見狀,不慌不忙地跟上,正好在門要關上的同時閃到了外面。

目的地裏這裏的距離似乎不遠,所以他們徒步而行。今天的天氣很好,四月底的暖陽還沒有那麽灼熱,原野的空氣也不同城市,非常新鮮。

她惬意地眯起眼睛享受着這寧靜,又有美景,又不嘈雜,這時候再來幾棵梅花樹,來點小酒舒服地賞賞花就真的滿足了!

上一次以實體化的姿态來享受這種景色是幾十年……哦不,幾百年前了呢?

再看看走在自己兩三米前的那個人,登山背包被單肩随意挎着,用布袋裝起來的刀從包裏露出一截。他頭上扣着藍色連帽衣的帽子,兩手揣兜,不緊不慢地走着。

陽光映照着前面人的背影,阿玖一陣恍惚,一種莫名奇妙的安心感湧上心頭。

哪裏有過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以前似乎也有這麽一個人。

永遠都走在自己前面,只是跟着那個身影,就會有十二分的滿足。

那人,是誰來着?

她走神了,以至于張起靈停下來她卻沒有發覺,一頭撞上了他結實的後背。

前者轉頭,眉毛微微皺起。

沒有去注意對方的不滿,而是擡起頭,把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漸漸恢複了焦點。

“說起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聽到這句話的張起靈身體一僵,直勾勾地看着阿玖,眼神黯淡了下來。第一次被自家主人正眼盯着的她不由懵了一下,這樣對視了許久後,只見他薄唇輕啓:“你不記得了。”

聲音很小,但還是被阿玖聽到了。

不記得了?不記得什麽了?她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人,心想,你自己有數數我實體化的這幾個月裏你跟我講了幾個字?那寥寥可數的話裏面有半個字提到你的尊姓大名麽?于是有些好笑地說道:“我想,我的記憶力還沒有差到忘記最近才跟我報過姓名的人。”

他不語,轉過身去。許久之後才邁開步伐,用一句像是自言自語般的低沉聲線說道:

“張起靈。”

作者有話要說:修文。這章和前一章之間有沒有感覺發展太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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