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佚人》——蕄蕄之州
從一出生,這種情況便出現了……
在城市一角,霓虹燈耀眼奪目。已是傍晚,此時碎星點點,不均勻的分布于夜空。孤月渲染着周遭一圈光暈,安詳而平和的月光與下方的燈紅酒綠産生了強烈的對比。此等詫異的畫面并沒有引起旁人注意,行色匆匆的行人或百般聊賴的看着手機等着車;或奔波于城市的各個角落;或三五成群,豐富着夜生活。
車輛絡繹不絕,它們在街道上奔馳,尖銳煩躁的車鳴聲在耳邊接連轟炸。佚平靜無神的觀望着一道道光線在眼前劃過,生疏的點了支煙,品嘗起來。
咳咳,還不錯嘛,就是有些嗆。
猛吸一口,緊閉上雙眼,感受着風掣雷行帶來的巽風撲面而來,打在這單薄的身體上,引的瑟瑟發抖。
只有這時,他才能感到一絲還存活于世界的感覺。
一出生,佚就好像被世界刻意的遺忘般,沒人記得他的存在。
随着年齡的增長,這種情況也越來越嚴重。
直至成年、父母去世後,便再也沒人能長時間記住自己的存在。
這磨練得他與世無争,處事不驚。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少,逐漸被平靜所替代。
再之後,佚跳級完成了大學學業。
因畢業論文字字珠玑,鞭辟入裏,被那些教授強烈要求留校任職。佚想想,覺得也不錯,便答應下來。
同時,他驚奇的發現自己寫的東西竟不會被忘卻!
然而幾個月後,就被打臉了。。。
只有頻繁持續的讓人們接觸他所寫的東西,才會延長被遺忘的速率。
于是,xx大學出現了個極其敬業的老師。
某天,佚照例勤勤懇懇的工作着。
他窩在沙發上研究着最新提出的論題,此時已是淩晨。窗外一片漆黑,唯有點點微光閃爍,佚就是那些微光中的一員。
床頭小臺燈照亮鍵盤,佚打字有些累便起身活動了一番。一轉頭,看見鏡子裏自己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再和着黑夜着實吓人。佚擰過頭納悶,‘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小時候分明很愛笑的。’床頭,小臺燈旁的相框為了印證還不經意閃了下光,顯出兒時照的全家照。
随着研究的深入,佚徹底沉浸其中。各種資料證明自己的猜想沒錯,佚積極整集着資料,對于明天的探讨鬥志昂揚。
“叮咚!”
一聲突兀的提示音打破安靜的氛圍,吓的專心致志的佚一個寒顫。緩過神看看,發現是WeChat(wēi xìn 我發現這個詞會過不了評審)的消息,佚心下不免有些吃驚。
WeChat裏大都是同事,只是形式上的加加好友,幾乎從未交流過。
解開鎖,佚看到了醒目的信息:
【你好,我是習若 :)】
習若?
佚努力在腦中搜索着這號人。(回憶:“小佚啊!你可真是好運!習教授竟然會舉薦你!”)
習若…習教授!
自己這個職位就是習若教授特意留的。
這個教授常常神出鬼沒,聽聞是個上了年紀的老爺爺。習教授學富五車,對于古文化有着獨特的個人見解,因此著名。
【您好教授,我是毋佚。】
說實在的,加上他父親的姓,念起來感覺怪怪的。。。
佚靜靜看着‘習若’ 二字。
習若——習若自然,卒難洗盪?倒是個有深意的怪名字
【不用這麽拘謹啊,你的論文寫的不錯!啥時候一起聊聊?我好像找到知己了;)】
這爺爺還挺有意思,佚回道:
【明天如何?】
【行!下班我在éternel等你哈!】
【嗯。】
心中莫名雀躍,可能這就是被人所識的感覺吧。今天真是好事不斷啊!我覺得明天可以去買彩票了。
躺在床上,佚總是忍不住去想那位老爺爺。
他應該有着一頭白發,精神抖擻,眼中總是流露出睿智的光芒。
這畫面好似已在腦海中出現數次,形象變得愈發清晰。佚勾勒着對方的相貌,勾着勾着竟走了神。直到一滴眼淚憑空劃下,臉上冰涼,佚這才回過神來。
‘?’
佚擡起手指微微拂過臉頰,不變的神情難得出現一絲迷茫。
翌日
雲蒸霞蔚,雖是嚴冬卻不覺酷寒,這就是南方的氣候吧。暖陽懶洋洋發散着弱光,微小的熱量卻沁入人心,熱烘烘的。顯然,這點溫暖傳播到了每個人心中,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神情,驅散一日的陰霾。
飄飄然走進éternel咖啡廳,佚靠着窗邊歇下來。
開始了習慣性的注視着窗外行人來來往往。佚看到他們都在為自己愛的或愛自己的人奮鬥,苦中作樂、茍延殘喘的活着卻甘之如饴。頓時,心中羨慕起來。
這樣的注視讓他覺得稍顯舒心,可能天生融入不了這個世界吧,不如就這樣旁觀好了。
“您好,請問要些什麽?”服務員小姐姐走了過來。
佚轉過頭思索片刻,
“卡布奇諾。”
想到那些綿綿甜甜的奶泡,不由多說一句:
“請多些奶泡。”
身邊的人異口同聲。
“?”
佚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的男人。剛剛他就坐在那兒,似乎在等人,一直望着窗外。
“習若。”
男人禮貌的笑笑,端着自己剛來的咖啡來到佚對面。
呃……
佚又仔細看了遍面前風度翩翩的高大男人,不免有些吃驚。
習若?他?
什麽鬼……還老爺爺!佚不由分說地暗中敲敲腦袋。
那人就這麽任憑毋佚上下打量着自己,毫不在意。
片刻,雙目對視。
!!!
我看到了什麽?!習若黑曜石般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他成年前,自己十七歲生日那晚。父母為自己慶生,燭火照亮父母的眼眸,映出當時自己的倒影。
佚一時欣喜若狂,眼睛微微睜大。
“你覺得……我長的怎樣?”
說完,佚就後悔了。我怕不是個傻子,哪有第一次見着人就問自己長相的。
“好看啊,面如冠玉,星目璀璨。哦,眼角下還有顆痣。”習若歪歪頭,笑道。
剎那,他看到佚眼中迸出灼灼閃光,小聲嘟囔着什麽終于有人看到我了。
???
習若心下困惑起來,臉上配合的笑笑。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兩人漸漸熟絡起來。
“那行,我先走了啊。”
“嗯。”
佚默默看着那人遠離自己的視線,覺得這幅場景好似出現過多次。
“您的咖啡來了。”
“謝謝。”
溫度剛剛好,佚回眸瞟見那人從容地經過窗外,冬風吹動着風衣股股作響,更顯身形修長。視線緊緊盯随着對自己而言人群最耀眼的存在,直到身影消失,還不忘多瞅幾眼,心下莫名不舍。
看着咖啡上自己的面容,兩頰竟暈上薄薄一層淡紅。佚急忙轉移目光,狠狠吞下口咖啡。品着口中溫熱的滋味,苦中伴甜,青澀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
真棒。
相近的愛好、職業促使兩人能聊的實在太多!佚愈發期待與這位博學多識的教授深談下去。
他就像發現了一塊新大陸,不斷吸引着他去探索。這感覺妙極了!尤其對于一個從未外出過的冒險家。
【今天有時間嗎?還是éternel?】
【好。】
關上手機,佚看到屏幕裏的含笑面容,不禁質疑。
‘這個樣子,怎麽這麽熟悉呢?’
想到那些女老師看的電視劇裏小姑娘們和自己差不多的表情,佚撇撇嘴,恢複到日常面癱臉。
’傻不拉叽的...... ‘
随後風塵仆仆的趕到éternel,佚又坐回第一次見面的位置。
目不轉睛的盯着門口,佚巴望着習若的到來。
“您這是,怎麽了?”
服務員小姐姐被類似于死盯獵物的神情吓了一跳,遲疑的靠近。
“哦,沒什麽。”
佚表情恢複到日常的平靜。
這是什麽情況?!佚內心吶喊着,臉上優雅不顯尴尬的微笑。
“喲,啥情況?”習若賤兮兮的來到對面,目光揶揄的看着窘迫的佚。
“沒什麽......”
“你今兒來這麽早?”
“我課題做完就來了。”
“我還以為看了信息就來了呢。”
被說中的佚:......
幾番相處下來,雙方不時就來éternel小聚。
“看你倆整天跟小情侶似的,不對,小情侶都沒你倆這麽親密。”老板娘調侃道。
“hhh老板娘這是羨慕?得兒,回頭給你介紹個好的啊!”習若回侃的溜溜的。
佚站着身邊不由好笑,這樣插科打诨的習若不了解還真猜不出是個教授。
幾個月後。
“今兒有波兒學生組織聚會,一起去?”
“好!”反正也不記得我。
會畢。
“小佚酒量不行啊,回頭跟我練練?”
“嗝,昂(àng)。”
習若扶着面色紅潤的毋佚回到車中,一路跄踉。想不到看着挺輕,實際上毋佚還蠻重的。抱着人送進後座,習若大喘口氣,倚着車門抽了支煙。
這時,還在迷糊中的佚微微睜起雙眼,目光被習若吸煙的動作吸引,不由看呆。骨節分明的手悠悠夾着煙,一片煙霧中,模糊的相貌像□□般刺激着神經。只見他又優雅的吸了口,吐出層層煙圈,一雙狹長的雙目不經意的向自己瞥來。這一下子擊中了佚波瀾不驚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習若正好發現佚在偷瞄自己,拿煙的手一頓。
在他眼中,佚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酒勁混着沖動一下子上頭,腦中最後一根繃緊的弦抻短。佚抿抿嘴,低下頭小聲說着:“奇怪,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習若看到毋佚小聲嘟囔着什麽,附身湊近一聽,結果……
“啾!”
佚剛剛盯着越來越靠近的習若的臉,鳳目也越睜越大。‘遭了!’心髒不受控制的亂跳、呼吸紊亂險些窒息。幽暗的環境下滋生着名為欲望的魔鬼,他來到佚的心裏,惹的心神不寧。心髒“砰砰”跳動之聲在腦中回響,像是個信號—那魔鬼要占據全身的信號!他微微抖動一下,喉結微動。緊接着,他猛閉雙眼,露出赴死般神情,撐起雙臂在習若薄唇覆上自己的唇印。
佚睫毛扇動幾下,試探着睜開雙眸。在習若的眼中,他雙頰泛紅,氤氲着水汽的雙眼含笑看着自己,淚痣為他點綴出別樣的性感。
“我好像,喜歡你。”
這次習若終于聽到了,清清楚楚的。這位僞·老司機純情的紅了臉,顯然被這意料外的情況弄的措手不及。
這八字重重敲在習若的心門。
“咚咚咚咚咚。”心率不由加快,呼吸急促起來。
一時間雙方僵在原地,一股暧昧的氣息開始傳來。
......
其實吧,習若也是喜歡佚的,或者說,是愛。
自第一眼看到,他便走進自己孤寂的心扉。心中有種莫名指引:這是他命中注定之人!
而後,随着越來越深的了解,習若對他越來越感興趣。
某天淩晨,習若下了決定,給這位心心念念之人發了信息。抱着試試看的想法,兩人又成功見面。直到這時,習若才真的信了那指引:
他,就是自己命中注定之人!
......
良久。
“我也是。”
習若靜靜開口,打破這詭異的安靜。深吸口氣,習若強裝鎮定的低下頭敘述着從開始關注他以來,自己的想法。他充滿磁性的低音在毋佚耳邊娓娓道來,講述着最近以來不為人知的、習教授的“暗戀”之旅。
“嗝。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和你在一起感覺很好!好像我們上輩子就見過,莫名親近和歡喜。也像是,命中注定??我變得想要和你在一起,一時一刻也不分開……”佚破天荒的一口氣說了一大句話。
“我也是。”習若再次開口。
“蛤?你,不是習若吧?!”佚捏捏他的臉,腦子迷糊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醉了的原因。“應該在做夢才對...這樣就好理解了。”說完,佚松口氣,心中卻一股酸澀湧起。“你看,都成重影了。這夢還挺真的!“手臂好似灌了鉛,卻沉沉抱着他卻不願放開。
“咳咳,我就是習若。”
酒精的效應是會感染的嗎?不管了!習若咬咬牙,大喊:
“佚,現在不是夢!我在對你說,我愛你!”
震耳欲聾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帶動着毋佚的思緒波瀾起伏。
佚愣愣,一絲清明在腦中劃過,他迅速狠狠揪了把自己的臉,疼!
是真的!
佚久久不能平息。他直直倒到座上,雙目瞪大。
腦子已經罷工了,裏面一片空白。此時佚只想就這麽倒着,充血的大腦也不能阻止漸漸反應過來的、極度興奮的他。
靈魂在體內顫抖!!渺小的它在軀體裏上蹿下跳,試圖沖破桎梏,直接飛到天際化身為急速飛馳的流星!
習若見他倒在座上,心中緊張起來。他手指輕輕點着座椅,飛速低頭吻上他的雙唇,
“現在,你清醒了嗎?”
“呃! 好像,吧。”
又吻了一下,
佚打個寒噤,靈魂歸位,輕聲道:
“醒了…”耳朵不自然的通紅起來。
酒勁過去了,可現在只覺更懵。算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嗎?
想着剛才發生的一切,佚顫抖着軀體,‘老天!你終于善待我了!’佚不住在心底大吼!
興奮,激動等情緒在腦中輪番轟炸。毋佚咧開嘴,努力綻開最大幅度,眼淚一下子湧出,開始一發不可收拾。這是幸福的眼淚!是世間最興奮的微笑!佚一把拉下習若,緊緊抱着他,抱得手臂發酸。
“我好像變得喜歡你了!不,愛你!”
“哈哈!”
習若激動的回抱住佚,“剛剛你可吓死我了!”
寂靜空曠的停車站襯的兩人心跳格外劇烈。車內後視鏡照着後座上相擁的兩人,不用看就知道他們是最親密的關系。不是通過姿勢看出的,而是一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感覺會直白的反應出彼此間的氛圍。
此時一切外物全然不理,只是想珍惜現在,緊緊抓住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存在。
“回家吧?”
“嗯。”
一只河蟹從回到家的兩人的房中跑出。他十分無奈,無力望天。
一夜纏綿,共赴巫山。
宿醉讓兩人腦子懵懵的。看到對方,他們互相驚在原地。
“這,呃。”
“emmm”
兩人老臉一紅,紛紛扭過頭,也不知說什麽好。
“我們現在,這是......”佚鼓起勇氣率先開頭,“情侶?”
“呃,愛人怎麽樣?”習若小聲開口道。
愛人,嘛?佚愣愣神。
愛人?真是個美妙的詞啊!從沒想過自己會擁有這個詞。
這樣美好的東西,他向來不敢渴望。
“我覺得,有必要講下關于我的事。”
毋佚深吸口氣,如泠泠清泉般的·嗓音緩緩開口:
“從小,我就像受到詛咒般,其他人都不記得我。這麽說好像不太對...反正就是這樣吧。到了成年,連我父母也不記得了,所以...”
“所以你害怕我會忘?”
習若厚實的手掌包住佚的手放于胸口,堅定開口:
“我保證,不會忘的!”
這大概就是世間最美好的話語吧!
在你的世界,會有許多生命的過客;而我的世界裏,唯汝一人。
衆人不記吾,然無傷也;吾只願汝記一生,不離不棄。
即是夢,吾亦願沉溺,與君共此生。
之後,習若帶佚見了家長。
習爸爸、習媽媽意外的開明,對于這個兒子,看到有人願意與他共度一生便知足了。
有了父母的同意,習若抓緊時間準備婚禮,“我可要告訴大家,你是我的人!”頓了頓“即使他們不記得你!!”
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沒有家人的阻撓,社會的排斥...完美的簡直懷疑人生。
“這樣不好嗎?”習若對于這種詭異的情況不覺什麽,“難道,你想要經歷坎坷,患難見真情?”習若戲精上線,“親愛的,你竟然懷疑我對你的真心!”
“好了好了!只是太美好,不敢相信罷了。”佚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雜七雜八,又道:“其實當時你給我表白我都不敢置信呢!”
聞聲,習若收回那副戲精樣子,嚴肅起來。
“佚,不要這麽患得患失。”習若捧起他的臉,鄭重其事、一字一句道:
“佚,你要樂觀、自信些,沒什麽是不可能的!當然,首先你要堅信你自己!”
“連自己都不相信,還渴望些什麽?”
習若一板一眼的替佚左手無名指帶上戒指,
“我愛你!你只要堅信這個便足夠了。”
清晨,初生朝陽。
昏黑之際,一抹金光率先劃破天際,緊跟其後的熾陽新生般璀璨奪目的燃燒,撕開黯淡的霧帷。互相争豔般,她拼命照耀着死氣沉沉的四周,驅散霧霭。
這是個當之無愧的好天氣!奔晷點亮了佚心底的小火苗,使人神采奕奕。
畢竟今天可是結婚的日子!
收拾一通,再精心做來早餐,佚坐在床頭靜靜等待愛人醒來。
欸,醒了!佚低頭抿嘴一笑,飽含期待來迎接愛人新婚的第一眼。
“這是哪兒?”
一句突兀打破眼前一派溫馨。
!!!佚猛然擡頭,震悚般瞪大雙眼。
這,這種玩笑可不能随便開啊!!
佚強忍住震驚,急忙道:
“還,還能是那兒?快起來了,一會還有許多事要做。”
毋佚沒時間想別的,只希望習若不要再這樣逗趣,太吓人了!!
“習若,習若!正經點!再這麽吓人以後不讓你睡床了!”
佚苦澀的笑笑,匆忙拉起愛人的手,迫切地在他眼中确定着什麽。眼裏印着我,可卻是正過來的!與其他人看我時一樣……
佚心底越來越虛,笑容有些撐不下去了。嘴角痙攣的下滑,面容更加怪異。
不會吧?應該不會...不對,是一定不會!一定不會忘的!他不會!!
腦中充溢的全是這些“不會”,随着恐懼和緊張越來越多。佚只覺腦子膨脹的快要爆炸了!
一遍遍暗示着,一遍遍哀求着。
真的,千萬不要忘了!!
佚迅速壓下不好的念頭,‘要堅信自己!‘連自己都不相信,還渴望些什麽?’這可是習若說的!!
佚緊閉上眼,身軀微微顫抖。再睜開時又是抿嘴一笑,不,其實是咧嘴僵笑。
自從父母離世後,佚就不常笑了。反正那笑假的膈應人,不如不笑。
佚沒有發現,自己遇到習若後又變得愛笑起來。但是現在,自己好像又隐隐回到了從前……
彼時,習若反應過來,疑惑着開口,
“等等,先松開!你幹啥呢?”
佚茫然失神般盯着他,不甘的一遍遍在他眼中找尋着什麽,這時的雙目對視已逝去了往昔溫情。
不明就裏,佚只是想找找看自己。可怖的猜想被一次次打壓,佚不願接受這麽突如其來的命運的玩笑。可是,有什麽用呢?熟悉的映影已經沒了...從天堂一下子堕入地獄的感覺。
倏爾,狂風湧起,窗外閃過一道霹靂。
天空呢?
那時蓬勃的朝陽早已被黑雲遮住,烏漆漆的一片。
哈,都忘了,今天可能會下雨的。。。
佚喪魂落魄得松開手,攥緊手中殘留的餘溫再次看向那張面孔。
原來有多熟悉,現在就有多酸澀。
他迷茫望着自己,明明只是個普通的眼神,為何心底會突覺錐痛呢?
哦!原來我的心還會痛啊……
父母去世後,佚就鉚着勁的在人情世故中摸爬滾打。他不比他人,只能抓緊人們所能記住自己的時間,充分展現自己的價值。
這麽多年了,一顆心經過千錘百煉,早變得無比堅強。它的痛覺從父母去世後就被自己丢棄掉,卻沒成想它一直蟄伏着準備好時機打擊自己呢。
佚捂着胸口,默默感受着胸腔有力的鼓動。只要我用些勁,它就會安靜下來吧!佚眼神隐晦,黯淡無光。
心中,佚一遍遍叩問自己:
他怎麽會忘了我呢??自己這處境,不又回到以前了嗎?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于我共度一生的人,結果他卻又忘了?
既然這樣,又為什麽靠近我?等熟悉了他的陪伴後,卻又一下子回到從前……
佚對這世界已經擠怨許久,現在終于爆發出來了!
為什麽這種情況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人啊!命運三番五次的戲弄我,我招他惹他了?你讓一個人跟個隐形人一樣待在這個世界什麽意思?看着衆人體會酸甜苦辣、愛恨情仇,自己就這麽一個人與社會脫節?
難得有了能記住我的人,也被影響到與我形同陌路。
這些不滿只能在內心發洩,能傾訴的人已經沒了。
想哭嗎?
想!真的想!可是我更想留到婚禮上哭!更想有人能看到我哭!更想留給會安慰我的人哭呢!
仰起頭,眼淚很快流回眼眶。
真好!
急促的吸口氣,佚勉勉壓下一切情緒,
“抱歉,見笑了,我的愛人和你長的很像呢。”
“要不,你先吃點東西”
“不用這麽震驚,昨天...昨天你不知道怎麽就倒在門口,我把你扶進屋了。”
“你現在急着回家啊……還記得回家的路嗎?嗯,那就行。”
“路上小心!”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着他從家中離開了吧?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也記不起我了……
真的,太突然了。
這場夢,我還沒做夠呢。
關上門,所有的強裝鎮定也一起消失不見。
佚無力跌坐門口,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全部加倍反彈過來。它們沖上頭頂,迅速占據着身體。爆發出的極多感情不願放過每一塊邊邊角角,就這樣還不夠!它們馬上就要從身體裏溢,正觊觎着這間空落落的屋子。
快要窒息了!這是佚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感覺。斑駁的各色情緒早已分辨不清,唯有這窒息感實打實的壓迫纖細的神經,傳遞到大腦。
佚靜靜閉上雙眼,淚水被情緒擠的傾瀉而出。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悶住一口氣堵塞出氣管。腦中不住又追憶起過往的種種,每個家具都有着各自的故事:習若親自挑選的臺燈;探讨學術時他們慣常坐着的沙發;身邊自己親自選的鞋櫃和裏面兩人成對的同款鞋……這裏的一切都大有來頭,包括自己靠住的門與地板。
眼淚不住的下流。
好好珍惜吧!這是為數不多的,能夠為所愛之人哭的機會。
寂靜的客廳,回蕩着一人的抽噎哀轉久絕,撕心裂肺。
向隅而泣,直到哭的不成人形。
聲音斷斷續續,愈漸愈弱。
後來的佚早已忘了最初為什麽而哭,只是心裏難受,漲漲堵堵的憋屈的緊,想着沒準哭出來就好了呢。
哭暈了就歇會兒,等有力了再繼續哭。
婚禮?那是什麽?
落日餘晖,工作了一天的太陽蔫蔫等着下班。不同于清晨的豔陽,殘陽如血,堪堪維持着稀薄的微亮。
繼續吧!能哭出來也是好的。
我用一天時間去哭泣,再将用一輩子去忘記。
許久,悲泣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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