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謙和麥穗結婚那天,是個豔陽天。
婚禮在市中心一個酒店,來往賓客基本都是沈謙之前的同事,個別是麥穗之前那幾年在路上結交的朋友。幾年過去,有的父母還在不斷尋找孩子,也有像她那般幸運的,最終找回了自己的天使。
秦蓉從前一天就開始忙碌起來,第二天早上連早飯都沒吃,就跟着大隊人跑去化了個伴娘妝。
“口紅再補一點。”
“這邊的腮紅打重些……”
“把眼影遞過來一下。”
“……”
化妝師和助手圍着麥穗轉了半天。秦蓉的妝容要簡單些,化好之後就坐在一旁,拿着手機百無聊賴地翻。
錦竹走過來坐下,提了提裙擺,“這伴娘裙都得花不少功夫吧。”
“肯定啊,老板嫁了這麽個好男人,肯定什麽都要給最好的。”秦蓉放下手機,朝門口看了看,“快到點了,等老板化好妝就出去。”
“蓉蓉,你還沒見到餘向東吧?”錦竹突然轉向她,柳眉一挑,“他穿上那伴郎服,跟曬黑的古天樂似的。”
秦蓉滿不在乎:“切,我喜歡白古。”
中午到了,大廳裏的一群賓客興致逐漸高昂起來。新郎新娘都是難得一見的長相,再加上還有三個年齡各異的花童,讓人好生羨慕。
麥穗其實有點緊張,緊張到手心都出汗了。
剛開始,沈謙把她從車上抱下來,走紅毯進門那一刻,她摟着他的脖子,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你的腳沒事吧?”她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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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謙神情自若,堅定而緩慢地往前走,“當然沒事,別小瞧你老公。”
之前沈謙公司技術部那幾個單身大齡青年齊齊在旁邊起哄吹哨,現場點綴了滿滿的粉紅感。大廳裏擺滿玫瑰花,一個足足有近十層高的蛋糕放在中央。
後來司儀讓新人發言,麥穗把事先想好的話一股腦兒地說出來,雖然過程磕磕絆絆,但也流暢動人,尤其是說到兩人是怎麽相戀時,下面的人齊聲唏噓。
“我三歲那年就到了阿謙的家裏,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沒上中學之前,幾乎是形影不離,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青梅竹馬’吧。我很幸運,被親生父親抛棄後,遇見了他和他的父親,他們待我很好,讓我平安健康地長大成人。我和阿謙……直到前段時間,他才向我承認,其實他從小就喜歡我了。”說到這裏,麥穗朝自己男人的方向看了眼。
沈謙今天穿了一身極為修身的正裝,雙腿筆直、清隽挺拔地站在那裏,搶了在場所有男性的風頭。
司儀趕緊接話:“那能否請新娘爆料一下,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新郎的呢?”
麥穗坦蕩地承認:“我和他一樣。”
底下有人開始起哄:“新郎新娘的初吻是在什麽時候?”
沈謙接過話筒,“她十八歲的時候。”
“第一次在哪裏?”
他扯唇一笑,似乎在回憶某個青澀的夜晚。這個夜晚,他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于是輕輕搖頭,“抱歉,這是屬于我和我老婆最珍貴的回憶。”
那天的黃毛青年站起來問:“再問一個問題,你們都是彼此的初戀麽?”
麥穗微愣。他是她的初戀,可她是不是他的,她也不太确定。沈謙上初中的時候,很受女生歡迎,她也偶爾會從別人那裏聽到些風言風語。
等她還在思考的時候,沈謙已經開口:“我和她,都是彼此的初戀。我們兩個之間從沒有摻進來別的人。”
在這個男女關系複雜的年代,已經很少有從一而終的伴侶了。彼此相戀後相忘于江湖的情侶實在太多,“青梅竹馬”、“初戀”等詞已經在很多人眼中成為美好記憶的代名詞。
只能在記憶中存在,卻不能經受外界的一點兒風吹雨打。
有人聽完後,感慨不已:“我的初戀,前幾年結婚了。那天我在街上看到他和他老婆,娃都三歲了。”
“我的初戀大前年出車禍去世了。”
“你們還有初戀,我他媽都三十歲了,還是單身女*一枚!”
“……”
麥穗低頭,手心也不冒汗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感湧上全身。看着站在旁邊的沈勵歌和各自睡在搖籃裏的二寶三寶,她微紅了眼。
最艱難的時刻,她根本不敢想,這一幕會出現在她以後的人生中。
他許下諾言,要和她風雨一起走。如今,他們兒女成雙,幸福美滿。雖然生活偶有小吵小鬧,可經歷過之前的坎坷後,再也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撼動這份平靜。
今日,在玫瑰花和賓客的簇擁下,他低着頭為她戴上戒指。
這足足遲到了太長時間的婚禮,讓他和她都心存感激。
感激上天,感激所有幫助過他們的人,感激命運,讓他們能繼續相守。
“讓我們共同祝願這對新人長長久久、幸福美滿!”
震天的掌聲在大廳響起,随後便是新娘扔捧花。一群大齡未婚事業女争先恐後地擠上去,“給我沾點好運氣,我要沈總那樣優秀的男人啊啊啊啊!”
麥穗轉過身去,雙手捧着花束,用力往後扔。不過一秒,人群中就爆發出一陣嘻笑。
花束被一男一女同時接到,兩人的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氣氛說不出的微妙。
秦蓉撇撇唇,撤回手,沒理會周圍人的起哄,低聲說:“給你吧,老大不小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餘向東捧着花,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後也沒說什麽,只是把花往身後放了放。
衆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轉移到新人身上。
“壓軸節目”上來了。穿着一身小西裝的沈勵歌走到臺前,大大方方地給大家唱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給我》。随後,他将話筒拿到弟弟妹妹嘴前,沒多久,衆人就聽到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
底下一群單身女人又在議論以後也要生這麽可愛的兒子女兒。
錦竹靠在麥穗肩頭,紅了雙眼,發自肺腑地說:“穗兒,你這麽幸福,真的,我特別高興……我是一路看着你和謙哥走過來的。現在勵歌都這麽大了,比我去年來的時候又長高了一截,過幾年,二寶三寶也要長成小帥哥小美女了……真好。”
麥穗輕拍着她的臉,替她擦掉淚水,“你也要幸福……別把妝哭花了,待會兒還要喝酒。”
“我就算了,現在日子過得也挺平淡,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嘿嘿”一笑,“謙哥這種絕世好男人除外。”
麥穗握住她的手,沒再說話。
真正到用餐的時候,麥穗換好一身喜慶的旗袍出來。他們這一桌圍了有十來個人,除了餘向東、秦蓉,還有不少談得來的年輕男女。
新郎新娘挨桌敬酒,位子都沒坐熱,就端着酒杯離開了。
秦蓉平時很少時間化妝,今天化了妝,感覺臉上刷了一層漆,各種不方便。她正低着頭喝果汁,旁邊一個年輕男人突然問:“這位美麗的伴娘,怎麽沒去喝酒?”
“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腸胃不太好。”秦蓉幹笑着回答。臉上的妝讓她覺得這一笑,肯定掉了不少脂粉。
對面正低頭吃菜的餘向東微微擡眼,幾秒之後,又恢複常态。
男人顯然對她有意思,打算做更深入的了解,旁邊一個梳着嚴謹發髻、戴黑框眼鏡的女人笑他:“伴娘這麽漂亮,肯定有主。你這個光棍兒了三十年的程序員還是放棄吧。”
“程序員咋了?程序員就沒有戀愛的資格?”男人不屑地輕哼,複又轉頭問秦蓉,“冒昧問一句,伴娘小姐,有男朋友麽?”
秦蓉輕咳一聲,“應該算有了。”
男人做心碎狀,“太可惜了。”
不過他還算紳士,也比較幽默,之後的時間裏,把整桌人都給逗笑了個遍。
除了一直面無表情的餘向東。
往肚子裏塞了點糕點和果汁,秦蓉覺得差不多快飽了。手機裏還躺着幾條短信,都是詢問她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出來一起吃個飯之類的話語。
她撩起耳發,單手撐着臉,四處打量着。
冷不丁地,便對上了餘向東黑沉的雙眸。
今天的他,果真和錦竹剛才在化妝間裏說的那般。他本身就身材高大,五官硬朗,只要稍微打扮穿得周正一點,跟平時那副民工樣兒半點兒邊都沾不上。
餘向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沒有任何顧忌。
她頗為不自在地摸了摸臉頰,心想,應該沒有什麽沾東西吧。
沒過多久,餘向東就被人拉去喝酒了。
沈謙的酒量不算好,可他卻屬于千杯不醉那種,白的灌下去,面不改色。後來有客人好勝心強的,竟然當場和他拼起了酒。
“老板,他那種喝法,會出問題吧。”秦蓉在一旁看了,有點不放心。
麥穗:“你過去讓他少喝點,我還得去陪陪那桌的客人。”
“哎——”見麥穗已經走遠,她只能站在原地幹着急。
她去讓他少喝點?站在什麽立場?
秦蓉低咒一聲,提着裙擺往桌邊走去。
最烈的酒已經開了好幾瓶,餘向東灌酒跟灌白水似的,沒個量度,喉結也沾了水珠。旁邊幾個面紅耳赤的男人都在起哄,氣氛被推到gao潮。
她走到他身邊,見他喝酒的動作遲疑了下,冷聲道:“老板讓你別喝那麽多,控制點兒。到時候發酒瘋把人家婚禮搞得不開心了,不好看。”
餘向東果真放下酒杯,轉身回原來那桌去坐着了。
十來分鐘後,一桌的年輕人湊在一起玩兒真心話大冒險。餘向東也被拉去玩,秦蓉坐在他對面,心不在焉地撐着臉。
最普通的轉酒瓶,指到誰誰就受罰。
一開始被罰的人還沒怎麽被刁難,後面的各種受罰姿勢則是越來越刁難。
比如,誰誰誰,走到新郎面前,說:你老婆很漂亮,能讓我獻個吻麽。
被指中的人根本不敢對沈謙說這種話,最後只得選擇了真心話。
有人問:“你今天的內褲是什麽顏色?”
那人很爽快地回答:“紅色。”
“真騷包。”
“咋了,我的本命年。”
一陣嘻嘻哈哈。酒浸入全身了,餘向東這才感覺到有點醉,眯着眼睛坐在位置上。
直到酒瓶子指到他所在的方向。
“兄弟,兄弟,該你了……”剛才那人輕晃了下他的肩膀。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主持人問。
餘向東漫不經心地問:“真心話是什麽?”
對面的秦蓉很詫異,他竟然會融入到這個游戲裏來。這個呆子,不是一直都悶得跟頭牛一樣麽。
主持人:“你還是處男麽?”
“大冒險呢?”
“親吻這桌的一位女士。”
或許是頭太暈了,餘向東看着眼前的人,竟然重影起來。
他晃了晃五指,說:“我選擇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