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哭笑不得感情史

一見葉英在聽到自己問話後的反應,李承恩就明白他問的問題的答案了。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拍了拍葉英的肩道:“兄弟,聽哥哥的話,有些事情,該做就趕緊做吧,小心有一天晚了,就來不及了……”

葉英耳中聽着不解其意,注意力卻被桂掌櫃和裴元之間的對話吸引走了幾分。

“裴大夫,您看您,來的時候怎麽不說您是我們小姐的師弟呢,怠慢您這麽久,小姐回來會責罵我的。”

“有何好說,你這裏要請大夫,我不過來應徵而已,難道告訴你我和葉師姐的關系,你就會給我特殊待遇?”

裴元冷冷的道,桂掌櫃連忙擺手:“哪能呢……”

他仍絮絮叨叨的說着,葉英這邊卻是有些發怔,只因為他的那一句“小姐”的稱呼,讓他想到了另一個他未考慮周全的事情。

是了,他與雪衣之間的結發,是不為外人所知的,在外人眼裏,雪衣仍是個姑娘,一個姑娘卻帶着兩個稱她為娘的孩子,外人會怎麽看她?

她又與自己同姓葉,恐怕連讓人叫她葉夫人,她都會不自在吧,畢竟,他與她,從未正式舉行過成親典禮。

彼時,李承恩已經打發走了之前跟他一起來的軍士,并拜托桂掌櫃遣人去買酒,說是要與葉英一醉方休,桂掌櫃不知葉英在想事情,見他不反對以為他同意,于是就照李承恩的吩咐去辦了。

二人一起相攜走到小院的石桌旁坐下,葉英突然道:“你方才所說的……”

“哦,你說來不及那件事麽?”李承恩自嘲的笑了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說着,他便不等葉英的回應,臉色慢慢的沉重起來:“我當年回去之後,把我遇到秦叔的事情告訴了我姐姐,可是姐姐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麽好的事,沒奈何之下,我只好繼續去幫人做工,在那戶人家裏,我遇到了孩子他娘。”

“孩子他娘也是個苦命人,親爹原本是個當官的,她好歹也是個官家小姐,可是因為上官內鬥連累到了他們家,家被抄了,她也被當做丫頭發賣了,就到了我做工的這戶人家。”

“後來,我幫過她幾次忙,她也就送了我一些她親手做的東西,一來二去的,就互相稀罕了。”

說到這裏,李承恩憨憨的搔了搔頭:“呵呵,有一天晚上我喝了點小酒,沒忍住,就……咳,就是那一回,有我兒子的。”

他雖然省略了一小部分,葉英卻已明白他在說什麽,畢竟,他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那什麽,我當時可是跟她說了,等我能想到贖她的辦法,我就向她提親。”擔心自己被誤會,李承恩連忙解釋道。

随即,他的神色漸漸黯淡下來:“可是後來過了兩個月,沒等我疏通好官府那邊,她卻被人發現懷了我的孩子,那家主人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不由分說,就把我趕了出來,雖然我試過去強搶,但當時武藝不精,最後被送進了牢裏,若不是我姐姐姐夫四處奔波,也許我沒能認回李家祖宗,就要跟人間再見了,等我出來之後,那家人卻不知道把她送去了哪裏。”

“我以為我們倆的孩子會被打掉,可是兩年後,我爺爺恢複爵位我改回李姓,那家主人卻親自将他們母子送到了我家,說是以前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我們,希望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呸!”

李承恩擱置在石桌上的手緊了緊:“你知道他們母子倆當時有多瘦麽?老子當時就火了,拉過他們母子倆一腳一個就給他們全踢出了我家大門!”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葉英道:“葉大少,我跟你說,你得承認,你本事雖然不小,但是有些時候,你還真沒咱這魄力,當年,你要是在回藏劍的時候直接帶着雪衣回去,我看現在,你可不止小乖鬧鬧兩個孩子!”

葉英垂眸不語。

就在這時,桂掌櫃遣人買的酒送來了,幾壇子酒擺了一桌子,地上還放了好幾壇子,李承恩自己拿了一壇,退給葉英一壇,自顧自的拍開封泥,對葉英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估計不怎麽痛快,喝吧,喝醉了你就能痛快一會兒了。”

說着,對着壇子就吹了起來。

葉英擡手抓起壇子,看了看喝的酒液從嘴角溢出的李承恩,終于也将一口酒喝進了嘴裏。

有了第一口的滋味,便再也停不住了。

二人便一邊說,一邊繼續喝。

“你說我會不知鬧鬧和小乖兩個孩子,那麽你呢,又有幾個孩子?”葉英道。

“呵呵……幾個?”李承恩突然笑的凄涼:“還是一個。”

葉英停下預備再喝一口的動作,有些詫異:“這是為何?”

“後來我才知道,她為了保下無衣,哦,也就是我兒子,他叫無衣。”他向葉英解釋了一下繼續道,“吃了很多苦,那家主人想要她打掉孩子,她不肯,他們就給她有打胎藥的飯,若不是她謹慎到飯也不肯吃,只敢偷偷的啃一個好心大嬸給她的幹糧,也許就沒有我們的孩子了,後來孩子生下來之後,主人家還想暗地裏把無衣掐死,她逃了很多次,都沒能逃掉。”

“直到後來那家主人說要待她來見我,她還是不信,那日裏去我家,下馬車之前,她和孩子都是被捆着的。”

“葉英,你知道我後來從別人嘴裏打聽出這些消息之後是什麽感覺麽?”

李承恩眼含熱淚:“我想砍了我自己啊!”他用拳頭将石桌錘的咣咣響,似乎恨不能這石桌就是他自己的腦袋。

“我能理解……”葉英喃喃的道,就在前幾日,他也在為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而被悔恨咬噬着他的心。

“你能理解?”李承恩重複了一遍葉英的話,呵呵笑了兩聲,又是幾口酒下肚,搖了搖頭道,“不,你不能,因為雪衣還活着,你還能夠挽救,還來得及,可是我呢?”

“她……”沒料到有這種轉折的葉英愣住了。

“她和無衣到我家之後,因為突然有了個兒子,我實在是很高興,我姐姐姐夫也很高興,孩子雖然瘦了些,但身體還好,李家有後,如何能不高興呢?而她看起來也很開心,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了下來。”

說到這裏,李承恩閉上了眼睛:“可是那時,我沒注意到,她早就已經垮掉了,多年的防備生活讓她虛耗了太多心神,在加上做姑娘那會子磨難太多,等我意識到她未婚生子的事情有多麽為人诟病時,她卻等不及我的成親典禮,走了……走了……”

李承恩喃喃的念叨着,仿佛已經忘了旁邊還有一個人,一聲“走了”一直在空氣中回蕩着,似乎在訴說着他對亡妻的思念……

這讓葉英雖有心問他為何之前說已經成親生子卻再也無法問出口了。

直到李承恩大醉之後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牌抱着嚎啕大哭:“阿英啊,你走了,我和孩子可怎麽辦啊,我不顧姐姐的反對強娶了你的牌位,你在地下可以安心了啊,你是李家的媳婦兒,不是不檢點的姑娘啊,阿英啊,你為什麽要抛下我那麽早就走啊……”

一旁被雪衣稱為阿英的葉英:……

輕離,之前我還覺得眼前這家夥與我或許是同病相憐,可是現在我只想拔出“輕離劍”送他一塊兒去見他的“阿英”,怎麽辦?

他默默的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李承恩,瞧着那木牌上明明白白的攜着的李門方氏英娘靈位的字樣,終于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對這一切,他最終也只能歸結于巧合了。

而這個巧合帶給葉英的郁悶之氣,加上李承恩讓他對雪衣的愧疚更深,于是往日裏因為要思考劍法保持清醒而從未喝過酒的葉英,将剩下的幾壇子酒統統喝光了,與李承恩二人,真正做到了不醉不歸。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葉英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頭痛。

這雖然是醉宿的正常反應,但是沒有經驗的葉英有一瞬間以為,他是不是得了風寒了?

“醒了?”朦朦胧胧之中,他似乎聽到了雪衣的聲音,還有屋子外女兒鬧鬧叽叽喳喳小麻雀一樣的說話聲。

直到冰涼的布巾搭上他的額頭,他的視線漸漸清晰,頭痛略略緩解,他才終于意識到,之前他所“看到的和聽到的”都不是錯覺。

“輕離……”

他喃喃的叫着坐在他床邊握着自己手的人。

雪衣擡眼看了看他,輕聲道:“先不要動,等我給你散一下頭痛,不然你等會兒可能起來會頭暈。”

說完,她低下頭,握着葉英的手上繼續專心發動她的萬花技能。

對葉英,她從來都不會吝啬,因為她舍不得他有一點痛楚。

“什麽時候回來的?”葉英如她所言沒有動,躺在榻上靜靜的看着雪衣眉間的疲憊,她身上的似乎還染着淺淺的塵土。

雪衣低着頭沒動,口中道:“今天早上,你不知道吧,桂掌櫃說,你跟李大哥已經睡了兩天一夜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什麽時候學會跟他一起喝醉酒了?一點都不像你呢。”

說着,她不由笑了起來。

“沒有下一次了。”他淡聲答道。

是的,沒有下一次了,再也不能,辜負眼前這個幾乎把半生都給了自己的女子了,幼時,她于他一樣大,卻盡心盡力的照顧只懂得思考劍法的他,漸大後,擔心他一輩子悶在山莊裏,幫他瞞着父親與他一起出門游歷并一路照顧着他。

與他結發後,又毫不遲疑的為他經歷了那麽大的痛苦生下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并照顧他們長大,到現在,風塵仆仆的回到家,第一時間卻還是來照顧酒醉的他。

并沒有聽出他言外之意的雪衣有些意外的擡眼看葉英,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口中道:“這沒什麽,只當是偶爾放縱一次,酒多傷身,次數多了就不好了,嗯,應該可以了,頭還痛麽?”

葉英總是顯得那麽的冷靜自持,當早上她到達求緣居聽到桂掌櫃說葉英和李承恩都睡着而且已經睡了兩天之時,說不驚訝是假的,看到榻上睡的滿頭汗珠發絲散亂的葉英,雪衣不得不說,那樣“有人氣”的葉英,對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了。”葉英閉眼感覺了一下,很快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在雪衣詫異的目光中輕輕拉過她之前放開的手,将她攬入了懷中,直到她溫熱的身子将他的懷抱填滿,他才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她是真實的,不是虛幻的,他葉英,是比李承恩幸運的。

“陌上花……終于開了麽?”

随着自己的心意,他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鬓角,覺得異常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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