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9-48
39
被沖洗幹淨後,溫涼被解下來。一個行刑人托着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将他攙到椅子上坐下。
另一個行刑人拿着手铐走近,正欲動手将溫涼拷起來,溫涼忽然說話了。
“邱寧被一槍擊中心髒,很快死去,并不痛苦。”
他對着玻璃說的。
溫涼自顧自地又說了一句:“我并沒有折磨他。你可以折磨我,但是請你給我衣服穿。”
短暫的沉默後,一名行刑人接起了手機。
他挂斷電話後,看了溫涼一眼,仍舊動手将他雙手分開拷在椅子上,才離開了刑訊室。
片刻後他帶着一套幹淨的灰色運動裝回來,放到溫涼腿上,替他解開手铐。
溫涼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将衣服穿上。
行刑人大約是得了指示,耐心地等他将衣服穿好,才重新束縛他。
他們将溫涼雙手拷在身後,雙腳也上了拷,然後用第三副手铐,将束縛他手腳的兩副在身後連接起來。
溫涼被拷成四馬攢蹄的樣子,臉貼在地上,看不清表情。
铐子連上了鐵鏈,将他慢慢吊起,卻并不離地,他的胸口還勉強能貼着地面。
兩人将他如此固定好後,交換了眼光後,便要離開。
周姓女子從門外走進來,手裏提着幾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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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他戴上。”她的指示簡單而直接。
溫涼聽見她的聲音,勉強擡起眼來看了她一眼,道:“謝謝。”
她冷笑,将手裏的東西丢到他眼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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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個口球,一個眼罩和一個項圈而已。
溫涼無端松了口氣,甚至于在行刑者給他戴上口球時,配合地張開嘴。
镂空的黑色口球尺寸很大,将他的嘴完全撐開。行刑者盡職盡責,将整個口球後的皮帶收到最緊。
不用說說話了,溫涼連自己的舌頭都控制不了了。
眼罩蓋下,同樣在腦後系緊,隔絕一切光線。
溫涼看不見,卻感覺到脖子上套上了項圈。項圈同樣收得很緊,令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最後項圈上的鏈子也收緊了,大約是被系到地面上。戴上這一套東西,溫涼便只能保持一個頭着地的屈辱姿勢,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他最後聽見一個男聲低聲地道:“血蓮,今天就到這裏。”
然後是腳步聲,關門聲。
整個房間完全安靜下來。溫涼只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只能感覺到肢體被拉扯鎖拷帶來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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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在連番的折磨中,逐漸喪失了時間的觀念。
直到被裝入行李箱,他才意識到,他們要轉移他。
為什麽要轉移他?
嘴被膠帶封住,他無法問出來。
周姓女子目光複雜地看着他。
撲了藥水的毛巾捂住口鼻,他喪失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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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醒過來的時候,已離開那個逼仄的箱子,而是靠牆坐在地上。
雙手被一副手铐铐在身後,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束縛。
溫涼仔細觀察。
他置身于一間車庫之內。車庫裏停着一輛小型轎車,一側的角落裏,堆着些許雜物。
溫涼站起身,從雜物堆裏翻出一小段細鐵絲,輕而易舉地弄開了手铐。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藏身在車尾的地方。
他耐心地等了一段時間,才聽到車庫門打開的聲音。
溫涼并沒有靠在應該呆的地方,但來人似乎也并不因此失控。
來人連腳步都很平穩。
溫涼聽着腳步靠近,陡然站起,朝着他一拳迎面擊出。
他看清來人一頭披肩的黑色直發,心往下沉,極力控制拳勢。
滿含力道的拳頭,随着她輕輕側身的動作擊空。
來人看着溫涼,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溫涼,是我。”
溫涼知道她是誰。他當然知道她是誰。
他有些尴尬地抽回被她握着的手,低聲地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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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打量着眼前的人。
溫涼穿着灰色的棉質運動套裝,臉色雖然蒼白,但還能打人,想必并沒有受到毀滅性的損傷。
她心裏無端喜悅起來,面上卻聲色不動,淡淡道:“看來是我多此一舉。看你這麽能幹,想必靠自己也完全能逃出去。”
溫涼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居然不回答她。
蘇新心情不錯,難得地不計較他的失神,轉過身往前走,口裏道:“車停在外面,我們快點走。”
溫涼猶豫了一下,才跟了過去。
後排的座位上只坐了蘇新和溫涼兩個人。
溫涼挺直脊背坐着,目光卻一直望着窗外,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将蘇新失而複得的大好心情逐步破壞掉。
她不知道為什麽一貫都十分溫馴的溫涼,為什麽獲救以後毫無愉快的樣子,反而顯得僵硬失神。
蘇新忽然問:“你不喜歡在我身邊呆着?”
溫涼陡然一驚,忍不住側過臉看着她。
她臉色平靜中略顯柔和,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溫涼垂下眼,道:“沒有。”
蘇新看着他,一時間拿他沒有辦法。
她總不能因為他見到自己不夠激動而懲罰他。
她放柔了聲音,道:“路還遠,你睡一會兒吧。”
溫涼遲疑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道:“哦。”
蘇新見他呆呆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腿:“躺到我腿上來。”
溫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他面上一瞬間流露出錯愕的神色,又很快恢複了平靜。
他明明聽清楚了她的話,卻沒有動作,只懂得看着她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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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耐着性子,笑了笑,又道:“過來。”
溫涼看着她,确認她絕無開玩笑的意思,終于慢慢俯下身。
不過是将頭枕到蘇新的腿上,溫涼卻花了相當長的時間。
蘇新倒不催他,等他枕好了,才伸出手去,用手指穿過他已長長不少的頭發,輕輕梳理了一下。
溫涼忍了又忍,才道:“小姐,我大約很久沒洗頭了。”
他溫順地撲在她腿上,微微仰着臉,看起來非常純潔無辜。
其實溫涼很不适應這個姿勢。作為殺手,像這樣将自己周身要害都暴露于人前,總是令人不安的。
可是對方是蘇新,所以他忍耐。
蘇新稍稍低落下去的心情,因着溫涼這一句話,又愉快了起來。
溫涼此人,雖然對她千依百順,卻因着他仿佛與生俱來的氣質,總是給蘇新一種很難親近的感覺。
難得他此刻說了如此具有煙火氣息的一句,蘇新終于找到機會逗他:“我不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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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怔了一下。
下一刻,他沉靜得近乎空洞的眼神忽然變得生動起來。
有一種溫柔的光亮,在他眸光中輕輕躍動。他的唇角向上彎起一個小小弧度,形成一個極淡的笑。
笑容那樣淡,但他整個表情,表達出真實而熱烈的喜悅。
蘇新一時間有些恍惚。
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沒有見到溫涼露出這樣真心欣悅的神情。
她心裏柔軟的地方被擊中。蘇新不覺亦微笑起來。
她的溫涼,只能是她的溫涼。
蘇新在這一刻意識到,她已無法自控。
她要得到他,不遺餘力,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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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不知道蘇新心裏的想法。他只知道,她用另一只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臉。
她指腹的溫度令他感到溫暖又安心。
蘇新在他耳側,輕聲地說:“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溫涼珍惜這一刻的美好,順從地合上眼睛。
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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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是被蘇新叫醒的。
蘇醒居然垂下頭,在他的後耳呵氣如蘭。
“醒醒,到家了。”
溫涼覺得後頸癢癢的,又難受又舒服。
他動了動腦袋,撞到了她的鼻子。
蘇新趕緊擡起頭,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溫涼吓了一跳,趕緊坐起來:“撞到沒有?”
蘇新心底莞爾,有心逗他,只微微皺了皺眉頭:“撞痛我了,你故意的嗎?”
溫涼一時間慌亂起來,不知如何應對。
他本能地想伸出手去幫她揉一下,手快碰到她的臉,忽然收了回去。
蘇新看着他尴尬的樣子,淡淡地道:“先下車吧。”
“哦。”他的神色異常木讷。
溫涼這時候才發現,車子停在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地方。
這是他在S市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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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默默欣賞着溫涼手足無措的樣子,心裏充滿惡作劇得逞的快意,卻故意擺着一副淡漠的臉孔,叫他不敢多問。
“你帶路。”她說。
溫涼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走在前面。
他住在一棟樓房的16層。頂層。
兩個人沉默地看着電梯的數字不斷跳動,溫涼終于忍不住,道:“小姐,你身邊不帶別的人,不安全。”
蘇新笑了笑:“不是有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