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晚鐘敲響的時候, 露臺上的花正耷拉着腦袋,失去白日的活力。腹間灰白的鳥撲棱着翅膀從火紅色的天空掠過,它長鳴嘶叫, 聲音嘹亮而悠長, 宣布一天的結束。
工作回家的丈夫拎着被汗水浸濕的外套,鼻尖被落日餘晖染紅。在屋內等待的妻子收回曬在室外的衣服, 廚房裏升起白霧,鍋中的濃湯散發着鮮甜濃郁的香味。
它一路飄散, 搖晃着像個醉酒的大漢,最終消失在空氣中。家家戶戶星火點燃,一叢叢炙熱的火焰在壁爐中燃燒, 驅趕寒夜帶來的冰冷。
斯加雷特晝夜溫差大,到了晚上,白天的熱度不在, 寒風瑟瑟,晚歸的行人攏好身上的衣服, 快速穿越大街小巷。
菲利娅和魔法公會會長巴利爾談完之後,已經入夜了。小餐館的老板很耐心的等待他們走後, 才關上門。
夜色太晚,這種時候回佩洛特裏有風險,幾人在巴利爾先生的盛情邀請下, 決定到公會宿舍住一晚,到明天天亮再回去。
溫暖和火光消失在門內,巴利爾伸出手, 繁複的魔法陣泛着星辰般的銀色光輝出現在半空中,小巧可愛,一盞燃燒着的油燈散發着朦胧的光芒,不緊不慢的落在巴利爾的手中。
魔法公會總部的部長巴利爾,是一個稀有的特質系——空間特質的魔法師。
菲利娅身上懶怠的聖光,感覺到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波動後,飛快的分出幾縷撲上去,強勢吞掉幾粒銀色的魔法元素。
菲利娅:“……”
對此,在場的人毫無所覺,甚至沒人注意到聖光如同搶劫犯般的行為。黑發的神使臉色不變,藏在裙側的手指微勾,那邊的聖光便攜着魔法元素,沾沾自喜地蹭蹭菲利娅的手指。
“請容我帶路,菲利娅神使。”巴利爾先生和氣的說道,他是個圓滑的家夥,面對佩洛特裏未來的新星,依然是謹慎的,即使他本人也是從佩洛特裏畢業的學生。
菲利娅挑選的小餐館原本就在魔法公會附近,一行人很快到達目的地。小神使依舊被安排住在三個月前居住過的房間,它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麽灰塵。
地毯柔軟,菲利娅洗漱完後,赤着腳踩在記憶中的位置上。它被人草草的整理過,踩上去的觸感和別處不同。菲利娅擡起腳,腳板上沾着幹透的薄片,已經看不清原本是什麽顏色了。
她不再想那天的事情,關好木窗,拉上窗簾,正準備爬上床去睡覺,卻遭遇到抱着柔軟枕頭來敲門的愛麗絲。
可憐兮兮的少女眼眶中含着淚水和忐忑,言語間十分僵硬:“菲、菲利娅……我、我怕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愛麗絲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單手揪住真絲睡裙,捏起一道道明顯的褶子。
如果愛麗絲眼裏的水再少一點,說不定菲利娅就會相信。可惜的是,不擅長欺騙別人的天真少女演技浮誇,她單純只想找個借口過來蹭床陪丨睡。
菲利娅一時無言,只好朝她點點頭。愛麗絲歡呼一聲,把枕頭和自己一同扔到菲利娅那張寬大柔軟的床上。
愛麗絲是個活潑的女孩子,她總有用不完的活力。入睡前,她揪着菲利娅講了一個小時的話,即便得不到回應,也在快樂的叽叽喳喳。
棕發的少女眨着眼睛,她這幾個月是真的過得很快樂,好像在夢裏一樣。有和藹的老師,友好的同窗,美麗又善良的好朋友。
在她身邊的菲利娅早就閉上眼睛,她喜歡安靜,卻不會在愛麗絲說話時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總是溫柔地充當優秀的聽衆。
愛麗絲輕輕轉身,平靜躺下。
“晚安,菲利娅。”
幾秒之後,美麗又溫柔的友人用她那天籁般的嗓音作出回應。
“晚安,愛麗絲。”
……
第二天一早,佩洛特裏學院的幾位學生整理好昨天買好的物品,一箱箱整齊的放在馬車後方。與巴利爾先生道別之後,奧斯特關上馬車的小門,開始盡責的當一個馬車車夫,駕駛它駛向佩洛特裏的方向。
斯加雷特王都,阿爾澤特最高恩建築——黃金鐘樓上,披着鬥篷的少年盤着腿,坐在最頂端。
在這裏能清楚的看到整座城市,它渺小又巨大,仿佛一只沉睡的巨獸。
尤利塞斯在王都躲了三個月,仿若陰溝裏的老鼠。
在他身後,一只屬于人類的白皙柔嫩的手抓住上層的瓦片,氣喘籲籲的從下面爬上來。
棕發的青年艱難的攀爬,手腳發軟,喘息不停。而他的傻弟弟正惆悵的盯着逐漸遠去,甚至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的馬車在發呆,也沒有一絲要過來幫哥哥的念頭。
為什麽是弟弟不是妹妹呢?明明妹妹比較貼心。利安德爾惆悵的想。
“尤利塞斯……你挑的地方也太好了吧,”利安德爾喘息不停,第一件事就是抱怨,“光是爬上來,就浪費了我不少時間。”
“你可以用你的翅膀飛上來。”
利安德爾一噎:“我可沒有聖光替我遮掩轉換後的氣息。”
“關我什麽事。”冷漠的、叛逆的弟弟尤利塞斯回答道。
利安德爾:“……”
他覺得總有一天會被不省心的弟弟給氣死。
清晨的光輝有着朦胧的美麗,它喚醒沉睡的萬物,給予生物初醒的活力。不過,很顯然地,無論是利安德爾亦或者是尤利塞斯,都不在被饋贈的行列中。
行駛中的馬車速度并不快,它甚至是在慢悠悠的散步,利安德爾的眼力也看不到遮掩嚴實的車廂裏的人,只好遺憾地移開視線。
“如果舍不得的話,為什麽不和好好她道別呢?”
“……”尤利塞斯終于轉過頭,去看他的哥哥,鬥篷下的發絲有幾縷恢複成原來的金色,與漆黑般的暗紅交融,怪異又和諧,“就和你總是不舍得丢下‘金絲雀’逃跑一樣。”
“尤利塞斯,你不該提到她的。”
“……抱歉。”
利安德爾收斂臉上的笑容,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愛笑的角色,不過是為了裝扮成人類,而賦予的性格而已。
混血精靈族摘下面具,棕色的頭發從頭頂發生變化,恢複成燦爛的金色。金發綠眸的精靈族青年遠比人類時的容貌好看,只是那一雙眼睛,淡漠得失去一切的情感。
“尤利塞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利安德爾摘下尤利塞斯的帽兜,語氣輕柔,“只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它不足以侵蝕你的思想,讓你的情感波動像個普通的人類。”
“……我不知道,利安德爾,”尤利塞斯茫然又無措地斂下睫毛,“我只是……有點難過。”
難過還未開花卻已然凋謝的情感,不舍曾經愉快的記憶。它在某一天突然出現,仿佛尤利塞斯失去了什麽重要的記憶,在那一段或許不存在的記憶中,他一定狠狠的掙紮過,放棄過。
最終潰不成軍。
利安德爾嘆着氣,擁抱他唯一的兄弟。
他像他一樣難過。
“回去吧,”利安德爾說道,“母親還在等我們。”
……
這一次的出行,菲利娅收獲良多。她不僅從巴利爾先生那裏收集許多有用的信息,還額外的得到了難得一見的空間系魔法元素。聖光們與新元素融合之後,菲利娅終于能看到空氣中銀白色的光粒。
與光系魔法一樣,它的量不大,也比較難使喚。菲利娅回想昨晚巴利爾先生使出的魔法陣,确認自己沒有在任何書籍上見過它。
她回到宿舍,迫不及待的先用聖光組成那個魔法陣的模樣。小神使調取記憶,不斷地回想,甚至放大細節。
還原一個陌生的陣法并不簡單,菲利娅的知識水平也沒有融會貫通到能解析的地步。她朦胧的發現,巴利爾先生使用的,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創造的魔法。
難得的假期用完,第二天,菲利娅依舊像往常一樣上課。然而和之前不同的是,向來只會在光系學院進行魔法實操的菲利娅神使,竟然在特質系學院的課程中暴露她具有空間系魔法天賦的事。
特質系學院的課程遠比別的學院要難調節,學院魔導師一般都是從運用開始教導,假如有學生突破了某個境界,那麽便會被魔導師拎到下一個課程中。
即便如此,這裏的學生學習的魔法很大部分都需要自己摸索,幸運的還能得到以前學長學姐們留下的如鬼畫符般潦草的筆記,運氣差的大概需要自己創造新的魔法陣——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菲利娅的空間魔法少見,卻也不是沒有,魔導師飛快的給她送了一本以前前輩留下的筆記本。她翻開一看,熟悉的名字大大咧咧地寫在上面。
——巴利爾·希爾萊特。
真巧啊。菲利娅感嘆。
學習是件沒有盡頭的事,盡管菲利娅看書速度快,學習速度也可怕得吓人。可融會貫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她需要被時間打磨,才能成為出色又強大的人物。
她的老師威爾森校長終于從校外回來,結束了這一段忙碌不見蹤影的日子。胖校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菲利娅喊到辦公室,告訴她一件事。它由東大陸聯盟和西大陸聯盟共同決定,即将在佩洛特裏舉行。
“2年後,第一屆勇者選舉大會将在佩洛特裏舉行,所有經過挑選的适齡合格者都會過來,進行維持一周的選拔。”
“舉行的形式是什麽?”
威爾森校長喝了一口茶,掩蓋臉上的心虛。
“挑戰神使。”
菲利娅:“……哈?”
威爾森校長嚴肅地說道:“你現在不用擔心,它會在兩年後舉行,交給未來的自己去頭疼吧。”
“……”菲利娅看威爾森校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将死的渣滓,冷得滲人。
威爾森校長假裝沒看到。
“東西大陸聯盟原本是想讓拉圖爾神使當這個人選的,但是很可惜,拉圖爾神使需要在2年後,前往莫麗爾峽谷為審判長矛祈福。”
拉圖爾神使是西大陸的神使,年紀不小,實力強勁。加固長矛聖光的重要儀式當然不會落在菲利娅身上,即使她可能會在兩年後成長為一名了不得的強者。
“所以,在這兩年時間裏,我會安心培養你的。”
威爾森校長露出愉快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尤利塞斯的情感來源于被光明神消除的記憶【遠目】
雖然沒了記憶不過感情還在,菲利娅當初可是從馬車上跳下來,為了救他來着。
ps,武器是媲美聖物的繡着光明□□字的碎布。
……
謝謝小可愛們的建議,挨個麽麽,你們也要注意身體,切記不要熬夜【嚴肅臉】
……
咕叽,貪嘴喝了奶茶,結果拉肚子了,嘤。
下一章直接兩年後。【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