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知昭看着面前這破舊的茅草屋,實在想不通這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有人住在這種地方。

女孩裹着他的西裝外套,推開了門,掃了一眼陸知昭身後的那群壯漢,為難地看着家中僅有的兩個小板凳。

一張床,一張桌子,兩個板凳,一個櫃子,這逼仄的空間只擺得下這些東西了。

“你們在外面等着。”

陸知昭走進了屋,女孩連忙彎腰把椅子擦幹淨。

“您先坐。”

女孩輕聲說完,回身去洗手臺舀了一勺水洗臉。

洗去了臉上的泥污,許渺在內心暗暗給自己鼓勁,她這才回過身。

剛轉身,卻發現男人站在離自己身後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他們的距離好近,近到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許渺白皙的臉上頓時湧上了紅暈,牙關微微顫抖起來。“先生,您,您怎麽不坐呀。”

她不敢看陸知昭的眼睛,正要低下頭,下巴卻被兩根冰涼的手指捏緊,猛地朝上擡頭。

許渺不得不與陸知昭對望着。

陸知昭微眯着眼,饒是見過各種各樣美女的他,也不禁驚嘆于面前這個小女孩五官的精致。

造物主真是神奇,明明只是小巧秀氣沒有什麽特點的五官,在她的臉上組合下,卻是驚人的好看,如果用四個字來形容。

陸知昭的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詞,又純又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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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孩,只是還沒開發出來罷了。

陸知昭的大拇指撫上了她的唇,她的唇很軟,又軟又燙。許渺顫抖着,渾身和篩糠似的,近乎要跌倒。

這狹小昏暗的空間,身形高大的他把她堵在洗手臺前,空氣裏都是暧昧的味道。

又或者說,有一種捕捉獵物的緊張和刺激。

他沉眸盯着她,笑道:“張嘴。”

許渺聽話地啓唇,牙關抵在他的手指頭上,不明就裏。

“乖。”

陸知昭的眸色閃了一下,退後了幾步,突然放開了她。

“先生……謝謝您。”

許渺手足無措,不知道是哪裏做錯了得罪了面前這位先生。

她咽了一口口水,真摯地說道:“謝謝您剛才幫了我。衣服,衣服我洗好會還給您的。”

陸知昭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裏多了幾分玩味。

“這衣服是不能手洗的,是要拿到專門的店裏去幹洗的。懂嗎?”

許渺低下頭,看着自己身上那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西裝,支支吾吾地說道:“那……那個店在哪裏……我,我給您送去……”

“在北京。”

一聽到這個詞,許渺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來。

“北京……太遠了。”

“你想去嗎?”

“想。”許渺回答得太快,她頓了一下,有些羞赧似的又補了一句。“我會努力考到北京去。”

“你覺得,在這個地方,你能考到北京去嗎?”

許渺沒有回答。

陸知昭環顧了一下四周,掩飾住臉上的嫌惡。“許南睿是不是你爺爺?”

“是。”一聽到爺爺的名字,許渺的眼眶濕潤了。

她擡眸,壓抑地看着陸知昭。“你怎麽知道我爺爺的名字?”

他冷笑了一聲,“你爺爺真是給你積了好德。”

許渺沒聽出他話中的意思,苦笑着。

不,他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好運。但這不影響她很愛她的爺爺。爺爺是個赤腳醫生。他還在世的時候,經常教她一些醫術,還教她寫字看書。

他爺爺是知青,為了奶奶留在了這個村裏,生下了一個孽子。

她爸爸賭博吸毒,敗壞了家産,奶奶被他活活氣死,爺爺後來也跟着去了。她爸爸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不見了,她只有和媽媽相依為命。

這麽些年,她受盡村民的白眼和嘲笑,心中只有一個願望。

總有一天,她會長大,她要通過高考改變命運。她要考到北京去。

北京那麽大,那裏沒有任何人會再欺負她,那裏是她的天堂,只有到達那裏她就可以得救了,她就可以重獲光明。

她會帶着媽媽,在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那一定是光明美好的生活。

她堅信着。

“你爺爺救了我爺爺。”陸知昭走近了幾步,許渺吓得連忙往後退。

“我來帶你去北京。”

“真……真的嗎?”

“我可以送你去北京最好的學校。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你信嗎?”

陸知昭好笑地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像是享受圍捕獵物的快樂。

許渺退到床邊,一時難以接受這巨大的信息量,不小心跌坐了下來。

陸知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俯下身,雙手壓在床上,環繞住她。

他的呼吸聲打在她的臉上,許渺偏過頭去,想推又不敢。

半晌,她怯怯地問了一句。“我可以帶上我媽媽嗎?”

“不能。”

陸知昭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我哪也不去。”

他看着她的側臉,即使是素顏,她的皮膚也好到近距離都看不到毛孔。

他忍不住啄了她一口,許渺瞪大眼睛。

“你沒有和我讨價還價的餘地。”

陸知昭說完,走出門去。

許渺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渾身僵硬。

過了一會兒,陳巍走進了屋。他看着坐在床上出神的漂亮女孩,愣了一下,一下子竟沒有認出她來。

“許渺,接電話。”

陳巍把手機遞給她。

許渺顫抖着手,把手機貼在耳邊,就聽那邊傳來媽媽的聲音。

“渺渺,你走吧。”

“不,媽媽,說好一起離開這裏的。”許渺失聲痛哭起來。

“渺渺,你在這裏,怎麽可能考上北大?你當北大是那麽好考的嗎?”

“那我就不考北大了,只要去北京就好了。”

“這是你的夢想,也是媽媽的夢想。只有你圓夢了,媽媽才會幸福。懂嗎?”

“可是我不想離開您。”

“不要孩子氣。渺渺,你先去北京。媽媽馬上就過來找你。”

“真的?”

“真的。你先去北京安頓下來,媽媽收拾下就來找你。”

“你在哪兒?我想見你。”

“我還在忙呢。傻孩子,幹嘛搞得好像好久不能再見到媽媽似的,等會給大哥哥們看了笑話。乖,你先去,媽媽馬上就來了。”

“好。”許渺正要把手機還給陳巍,手機剛離開耳朵不遠,就聽裏面傳來媽媽的呼喊。

“渺渺!”

“嗯?”許渺重新把手機貼在耳邊。

“媽媽愛你。”

她知道媽媽很愛她,不然也不會沒日沒夜地打工,只為了讓她吃上肉穿上一件沒有補丁的衣服。

但她媽媽從來沒有這樣直白地和她說過,她愛她。

許渺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明明去北京是多麽開心的一件事啊,她終于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去北京開始新的生活了。

為什麽她現在就是控制不住地傷心呢?

“我也愛你。”

陳巍就在這個時候收走了手機。

“許渺,你收拾一下行李。我們在門口等你,馬上就走。”

“等一下。”

許渺站起身來。

“我還有一個請求。”

陳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晌,他問道:“什麽請求”

陳巍上了車,對陸知昭點點頭。“搞定了。”

陸知昭嗯了一聲,低下頭繼續看財經雜志。

“老大……”陳巍觀察着陸知昭捉摸不透的臉色,欲言又止。“不是說來村裏做個樣子,沒想把人給帶回去嗎?”

“你不覺得,把她帶回陸家,挺有意思的嗎?”

陸知昭合上雜志,透過車窗,看向那個破舊的茅草屋。

陳巍知道,老大不會平白無故發善心。陸知昭這個人,并不簡單,他既然選擇幫她,一定有他的道理。

過了一個小時,女孩出來了。她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裙子,頭發披散在肩頭,還濕漉漉的。

幾個人連忙上來想要幫她拿東西。

卻看到女孩只背了一個書包。

“你就這些東西?”陳巍提起她的書包,裏面有棱有角,都是書籍。

許渺點點頭,即使車窗是關着的,她還是能夠感受到車裏傳來的灼熱視線。

想到那個男人身上的氣息,女孩低下頭,本來就有些紅潤的臉龐更紅了。

“你上車吧。”

許渺打開車門,低頭一言不發地坐到了陸知昭身邊。

她正盯着自己的膝蓋發呆,一張溫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頭發上。

許渺側過頭,漆黑的大眼睛疑惑地盯着他。

“你頭發怎麽沒吹幹?”陸知昭沉聲問。

“家裏的吹風機……壞了……”

其實早就壞了,她也沒錢買,平時都是用毛巾裹着的。

“生病了怎麽辦?”陸知昭眸色一沉,吩咐前排的手下阮俊。“你去別人家給我買一個過來。”

“不用破費了,很快就幹了。”許渺連忙推辭道。

“我說什麽就是什麽。懂嗎?”

許渺不敢再吱聲,默默地點了點頭。

陸知昭滿意地看着她那驚弓之鳥的樣子,手指撚着她細軟的發梢。

“我把你帶去北京,你要怎麽謝我?”

“先生,我會好好學習,将來一定會報答您的。”

前排的司機聽到這句話都忍不住笑了。

許渺瞟了一眼司機,低下頭,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怎麽就不對了。

陸知昭的眉眼舒展開來,少了幾分不近人情。他湊近她,手從她的頭發,慢慢撫摸上她的臉。

“你欠我一條命,懂嗎?”

“什麽?”許渺驚訝地擡頭,直視着他的眼睛。

他淺色的眸子裏泛着細碎的光,是那麽勾人。許渺的心又漏跳了一拍,她長睫垂下,不敢再看。

“你的命,是我的。”陸知昭在她耳邊低語道。“懂嗎?”

許渺點點頭,乖乖地重複了一遍。“我的命,是先生的。”

“是陸知昭的。”

“是……陸知昭的。”

電風吹送來了,陸知昭下了車,打開車門,“下車。”

許渺連忙跟了上來。兩個人進了屋。

阮俊站在陳巍身旁,摸着下巴,意味深長地看着那虛掩的門。

“巍哥,老大真要把她帶回去?你說我們老大不會喜歡上那小姑娘吧?”

“不該你管的事就閉嘴。”陳巍板着臉,不理會他。

阮俊自顧自又壞笑道:“不過你別說,這小姑娘長得可真好看。”

陳巍白了他一眼,“你跟了老大這麽久,怎麽還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阮俊聳聳肩,委屈道:“老大是誰啊,他的心思,誰琢磨得透啊!”

他這話倒沒說錯。陳巍不言語了,轉過身走開了。

屋內,許渺坐在床上,老老實實地讓陸知昭給她吹頭發。

她背對着他,臉兀自燃燒着。

長這麽大,只有爸爸給她吹過頭。

那個時候,他還沒變壞,還是個會買糖葫蘆給她吃,會給她梳頭發買頭花,會給她吹頭發的好爸爸。

“有誰給你吹過頭了?”

陸知昭隔着呼呼作響的吹風機問道。

時間不早了,他不想浪費時間,想早點趕回北京。看這女孩慢條斯理吹頭發的樣子,索性自己上了手。

“我爸爸。”

“哦?”陸知昭笑了笑,突然關掉了吹風機,從背後湊近她耳邊。“那叫一聲爸爸聽聽?”

“爸……”許渺像是被催眠了似的,剛叫了一聲,突然戛然而止,頓時又羞又惱起來。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陸知昭大笑了起來,他又打開吹風機,風聲稍微驅逐了一點她的尴尬。

這時候電話響了,陸知昭放下吹風機,接起電話。

“人找到了?”是他妹妹,陸知瑤。

“嗯。”

他手上還在揉搓着她的頭發,淤泥很難洗幹淨,她很多頭發都打結了,不好吹開。

“我靠,真找到了啊?你真要把那個鄉巴佬帶回來啊?”

“老爺子吩咐的,我能不辦好嗎?”

陸知昭用力解開那個結。

許渺就在這時候嘤咛了一聲。“痛……”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幾秒,“陸知昭你禽獸吧你!你這口味可真重啊!第一次見面就下手?”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怒吼。

他輕笑了幾聲,漫不經心似的。“換換口味,別打擾你哥做好事。”

這個好事,還真是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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