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夜噩夢連連, 第二天醒來,她身上都是冷汗。

許渺坐起來,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位置。

那個位置空空蕩蕩,冷冰冰的。

她的心裏不由有些失落。

吃過早飯,她坐上車去公司。

下了車, 阮俊卻還是跟着。

許渺不由有些氣惱,“怎麽?現在還要跟着我進公司了?”

阮俊摸着頭,嘿嘿笑着。“大嫂對不住了,大哥說要跟着你不能超過五米的距離……”

許渺冷哼了一聲, 知道為難他沒用, 轉身索性不再搭理他了。

“诶诶大嫂你別走那麽快啊。”阮俊跟上來,陪着笑。“大嫂,你也別怪大哥。大哥為了找你, 發了高燒愣是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連夜趕到美國, 業務都不談了……他腸胃又不好, 這一個多月來都瘦了一圈了,每天卻還是火急火燎地滿世界找你,飯吃不下,覺也睡不着,和瘋了一樣……”

阮俊還在自顧自地叨逼叨, 許渺一個急剎車扭頭瞪着他。

“那關我什麽事?是我強迫他來美國的嗎?”

阮俊沒想到剛那段話沒把她打動反而讓她越發生氣, 自己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一下愣在了原地。

一直到許渺又擡起腳走了幾步遠,他這才摸着後腦勺又追了上來。

“大嫂, 您別生氣呀。我說那話的意思是,大哥一直很在乎你,很關心你。您為什麽就不領情啊……”

他真替自家大哥委屈,這些年陸知昭正眼看過哪個女人沒有,就算以前花天酒地也是逢場作戲,哪裏會對一個女人這般癡迷。

Advertisement

因為她走了而發瘋,猶如行屍走肉。因為得到了她的消息而欣喜若狂,宛若瘋子。

阮俊都看不懂大哥這是怎麽了。

他更看不懂的是許渺,許渺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對大哥這麽冷漠?

大哥已經回頭來哄她了,她怎麽還是心如磐石,一點不為所動。

“我為什麽要領情?我根本不需要他的情!麻煩你回頭轉告給你們大哥,別自讨苦吃來煩我。大家各過各的不是更舒心嗎?“

阮俊無端挨了一頓罵,委屈地不行,小聲地嘟嘟囔囔:“又不是沒勸過,他又不聽……”

許渺翻了個白眼,加快腳步進了電梯。

電梯裏沒人,阮俊忍不住又痛心疾首地說道:“大嫂你現在怎麽就這麽狠心啊?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的我太傻比了呗。”

許渺抱着胳膊,冷笑了一聲。

“不是……你……哎,你知道大哥昨晚為啥突然走了嘛?他這是終于病倒了!送去醫院了!再強的身體這樣高度緊繃一個月不怎麽睡覺不怎麽吃飯誰都受不了吧?”

許渺愣住了,她下意識地垂下手,抿了抿唇,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大哥不讓我和你說。他這人,哎,就是這樣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忙垂下眼簾,似乎是怕眼睛洩露出內心情緒般。這時電梯門開了,許渺一句話沒說,立馬走了出去。

阮俊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這女人狠下心來也是真夠狠的。”

坐在辦公室,許渺愣了好一會神。

趙音給她遞了一杯茶,擔憂道:“怎麽了?一進來都不說話。”

許渺搖搖頭。

她的臉色很蒼白,黑眼圈很重,一副休息不好的樣子。

這時候周幼青風風火火地進來了,一進來就開始罵罵咧咧。

“門口那個!這是幹嘛?監控你嗎?這陸知昭是變态嗎?”

許渺把茶杯放回桌上,不知道為何嘆了一口氣。

“算了,他就是變态。”

她盯着茶杯,忽又說道:“陸知昭想舉辦婚禮。”

周幼青氣得雙手叉腰,“他想都別想!我哥說他處理好美國的業務就回來了,他說他來搞定這事。”

“我會和他好好談的。你先勸勸你哥,先讓他不要插手。”

“要是陸知昭能好好談,你還千裏迢迢跑去美國幹嘛?”周幼青走上前,握緊許渺的手。

“渺渺,我知道你擔心我哥。我哥回國确實不是件容易的事,美國的市場剛剛打開,我爸爸肯定不同意他這個時候回國。但是他非常堅決,在電話裏和我爸爸吵了一通。我哥那性格我懂的,他決定的事情沒人可以改變得了的。我哥哥對你的心意,我想你也不會不明白。當年知道你是陸知昭的女人,他不敢表達。我哥以前多不學無術的一個人啊,為了能配得上你努力上進,考去了斯坦福。這些年他那麽努力,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把你搶回來嘛?你為什麽就不能給我哥一個機會呢?”

周幼青邊說邊紅了眼,“陸知昭下手沒輕沒重,我哥挨了那麽多拳,就是不肯松口說要放棄你。我真不想看你錯過我哥這麽好的男人。”

許渺拍拍好友的手背,垂下眸,語氣很輕卻很決絕。

“如果我和你哥在一起,是對你哥的不公平。”

“怎麽不公平?是因為你心裏還忘不掉陸知昭還是你覺得你始終克服不了戒掉他的後遺症?渺渺,這些年你活得累不累呢?你始終活在他的陰影下,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樣子!這是你想要的嗎?”

周幼青流下淚來,她用手背一擦,突然從許渺手中抽出手。

“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辦吧。”說完,她扭頭走出了辦公室。

趙音看了許渺一眼,連忙追了上去。

辦公室裏只剩下了許渺一人。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個相框上,将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些日子以來堆積的工作讓她可以暫時忘掉不開心的事情工作到深夜。

趙音過來送了幾次咖啡,終于忍不住提醒她道:“我看你今天一直對着電腦畫圖,中間都沒出來過。這樣身體可吃不消。”

許渺揉揉眼睛,淡聲道:“沒事,習慣了。”

趙音看了她幾眼,欲言又止。

“怎麽了?”

“渺渺,陸知昭……這次和往常很不一樣……”

許渺手中的動作頓了一頓,終于擡眸看向趙音。

“他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對人好的人。你明白的。”趙音猶豫了一下,接着說道,“是,他只會對有用的人大發慈悲。可是陸知昭如果只是想利用你,又何必等這麽多年。又何必費那麽多心思,一定要把你留在身邊。又何必在外界盛傳你們離婚之際舉辦婚禮向全世界宣布……”

趙音一口氣說了那麽多,終于得出了一個許渺始終不敢相信的結論。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愛上你了。”

“不可能。”許渺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着。

“不可能。”她喃喃地重複着,突然扯着嘴角譏诮地笑了起來。

“陸知昭,他怎麽會懂得愛?”

“那他為什麽……”

“趙音。”許渺低下頭,雙手捂住臉,輕輕念道:“是否因為現在的幸福,你就忘了他當初對你的利用?”

趙音聞言怔了一下,抿唇不語。

“如果利用的結果導致的是傷害,你還會原諒他甚至感激他嗎?”

許渺痛苦地将臉埋在掌心,“我很怕再愛上他,我不想再被利用再被辜負……我對陸知昭,已經沒有了任何信任。”

她渾身顫抖着,像是一只被扒光了羽毛的小鳥,無聲地哭泣起來。

“渺渺……”趙音連忙上前心疼地摟住她,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過不去的。

許渺悲恸地想着。

他回來了。

他用盡了一切的方法,甚至不擇手段,就是為了告訴她,他們之間遠遠沒有結束。

她要用餘生,來償還他。

就像她當初承諾的一樣。

他再聯系她已經是三天以後。

婚紗店。

許渺像個木偶聽憑店員的安排。

第一套婚紗很美。以純潔的白色為主調,領口及胸真絲細線交錯,顆顆珍珠點綴,精致又優雅。腰身很窄,她曼妙的輪廓一覽無餘。

店員歆羨地發表着贊賞,無非是感慨她身材太好,和以往無恙。這些年她的身材越發有女人味了,聽到這些話,她也也從剛開始的嬌羞到如今的麻木。

許渺盯着鏡中的自己卻感到陌生。

曾經她多想看一看自己穿上婚紗的樣子,如今她總算如願了,卻太遲了,太遲了。

陸知昭穿着一身黑色雙排扣燕尾西裝出來,金色的領針,更顯得他清峻矜貴。

他還是那樣,穿什麽都像是上時尚雜志。

幾個店員都看直了眼,這一對郎才女貌太養眼,女店員一時都不知道該羨慕誰。

他站在她旁邊,擁着她的腰,笑道:“你穿婚紗的樣子真美。”

許渺淡淡地回應了一句,“謝謝。”

不知道為何,他選了四套婚紗都很保守,沒有露肩更不讓低胸。

店員提議道:“陸太太的身材這麽好,怎麽不選一套露肩的……”

還不等店員說完,陸知昭很快否決了。

“不行。”

許渺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他咳嗽了一聲,神色有些不自然。

“幹嘛給別人看。”

他這麽一說,在場的幾個店員都笑出聲來。

許渺也不由覺得好笑。

“神經。”

她想轉開身,腰間卻被他緊緊地摟住。

他看着鏡中的他們,笑吟吟的,看不夠似的。

“別走,再多看一會。”

許渺無奈,只能讓他像個癡漢似的看個夠。

訂好婚紗,又去了首飾店。

進了vvip接待室,客服經理拿着幾套首飾出來給他們挑選。

陸知昭選了一條梅根王妃佩戴過的一套收藏級鑽石首飾。

她平靜地看着這些天價飾品,無動于衷。

從珠寶店出來已是夜晚。陸知昭開着車,時不時打量許渺的臉色。

“以前你收到這些會很開心。”

“你也就只會用這些手段讨女人歡心不是嗎?”

無論他說什麽,好言好語地讨好她,哄她,她都像一只刺猬似的,說話間都是諷刺。

他沉默,半晌,又問道:“要怎樣你才會開心?”

“沒你的生活,我過得很開心。”

“這幾年,我根本沒有看你真的笑過。”

“我有沒有笑過,你怎麽會……”

她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想起那日阮俊說的話。

這些年,他一直在派人默默監視着她不是嗎?

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她這些年,也并沒有真的開心過呢。

許渺別過頭看着窗外,将唇抿為一條直線。

回到家,陸知昭臨時需要應酬又出了門。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用冰冷的背影回應他落在她頭發上的那個吻。

出來倒水的時候,孫嫂愁眉苦臉地背着手,似乎是想和許渺說些什麽。

孫嫂從她十七歲開始就在這裏幫忙了,對許渺一直很照顧。

許渺見她這副懊惱的模樣,便問起緣故。

“陸太太,拜托您……拜托您回頭和先生說一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怎麽了?”

“我……我不小心把先生擺着您照片的相框打碎了一個……哎,這不是屋內太多相框,我一沒留神就……”

許渺愣了一下,“什麽照片?”

她自搬回來這些日子,并沒有進過他的書房。

她推開門,打開燈,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只見牆上書桌上書櫃上到處都是她的相片。

許渺緩緩走進去,顫抖着手拿起桌上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抓拍照。照片裏,她站在公司門口,一身卡其色風衣,正側過頭淺淺笑着和周幼青說些什麽。

她仿佛一下置身于一場肆虐的風暴中。

許渺踉跄了一下,照片無聲地從手中滑落,她跌坐在椅子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