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2006年的春季回南天特別嚴重,玻璃窗和牆壁不停流淚,好不容易才盼來了清爽的初夏。
“日子怎麽那麽難過啊!”青然還是那個抱着挂歷一頁頁數的日子的女孩。
“天上十年,人間一日,我們凡人就是這樣捱日子啊。”曉夏說。
“你們兩個怎麽那麽多感慨?莫名其妙,真是!”個半月前青然和曉夏一起進入征遠公司,此說話者是公司同事黃淑蘭,她比兩人早幾個月進公司,認識她的第一天她已向兩人着重介紹,她喜歡別人叫她的英文名:Suki
剛來宿舍第一天,她雙手抱胸:“你們一個是采購部的人、一個是物控部的人,怎麽都安排到我們業務部宿舍?”青然有一次和Suki一起走回宿舍,聽她邊走邊指着公路上疾馳而過的車嘴裏念念有詞,青然又搭不上話,因為有些Suki背得出産地算得出價格的車型她連聽都未聽過,青然覺得她蠻見多識廣。
自從分手後青然化悲痛為力量,二個月前她完成電腦培訓課程,在網上搜索到這家服裝公司的招聘信息,青然本來打算在甜品店再做一段時間,然後和曉夏一起再慢慢找工作,沒想到投求職信不到一周兩人都得到回複:兩天內到公司面試。面試很順利,青然-采購文員,曉夏-物控文員。顧老板人好,第二天就把兩人的工資結清,還賣口乖,“兩位在我小店做實在大材小用,到外面好好努力,一定會有自己的一片天。”
說實話,她們心裏都舍不得可可甜品店,但不舍歸不舍,兩人還是準時出現在隔甜品店五個地鐵站的服裝公司。
其實,抛開事業前途不說,曉夏是非離開甜品屋不可。有一次,她高燒不退,顧老板連夜驅車送她到醫院。自從從醫院回來,她看顧老板的眼神不同了,多了一些東西,那想看又不敢看,臉頰跟發燒那晚一樣出現一抺不尋常的紅暈。青然不敢胡亂猜測也不敢貿然問曉夏。她靜靜地觀察兩人一段時間,顧老板跟平時一樣繼續做他的甜品,繼續跟大家有說有笑,作品得到客人的贊賞依然雙手合拾點頭道謝,那笑聲是傳遞給每個人的,他甚至于看每個人的眼神都那麽均勻,他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難道他真的沒注意到那一束如驚弓之鳥的眼神。他是深藏不露?老狐貍嘛!而曉夏,青然幾乎可以确定她陷進去了。有時她會不自覺的笑、有時又莫名其妙發呆、嘆息,好幾晚,她趁大家熟睡躺在床上偷偷飲泣,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她那壓抑的呼吸聲欲蓋彌彰。從此,她清徹眼神變得如煙似霧。
她高燒那晚他們并不是單獨相處,青然還有仁仔師傅一起陪她去醫院的。不過,整晚和她貼得最近的是顧老板的那件米色風褛,打點滴時,顧老板把他的外套給曉夏披上,自己坐在隔離椅子上睡着了。回程途中,顧老板打了好幾個噴嚏,而披着他風褛的曉夏在車上安穩睡着了。第二天,曉夏精神飽滿面色紅潤,而顧老板卻感冒了。曉夏說過意不去,非要陪他去看醫生。
“去醫院也要禮尚往來?小女孩就是小女孩。”顧老板拿她沒辦法。
仁仔師傅說過非追到這個美麗又帶些憂傷的湖北女孩不可。然而,有一天,他也讀出了這個女孩那雙幽深美眸裏流露出來的神色,他對她說:“我做的甜品總有一天和他做的一樣好。”曉夏淡淡一笑,“其實我不愛吃甜品。”
愛不愛吃甜品只是一個托詞而已,關鍵是做甜品那個人。一場高燒、一件風褛、一次感冒,放在別人身上只是最平常不過的三樣東西,而到了曉夏這裏偏偏就起了化學效應。
“是不是他對你做了什麽?” 昨晚曉夏又哭了,早上醒來,青然看到她紅腫的雙眼再也忍不住。
“沒有!”曉夏似是一怔,眼神掠過一絲驚訝,她看了青然一眼,然後垂下眼簾,“他沒有對我做過任何事情,是我自己的問題。”
她承認了,她說她很痛苦,她不想這樣,但越壓抑心中的那份感覺就越強烈。這是她二十二年來第一次真真正正愛上一個男人。去年七月到今年三月,她認識他不過九個月,但這九個月熬成的酒竟如此濃烈!
“我很讨厭我自己!怎麽會變成這樣?”
在她們二十出頭的的年紀來看,三、四十歲就已經很老,何況年過五旬。曉夏怎會有戀父情結?她父母雙全,家境雖不富裕但家庭狀況穩定,童年期也沒留下任何陰影。顧老板足足大她30年,比她爸爸還要老。唉,誰叫愛情沒有明文規定年齡呢,即便規定了又有誰保證能遵守?情感這東西最難控制!
抛開世俗眼光不說,顧老板會接受曉夏?他不是深愛他的妻子嗎?
最近,一向熱銷的‘暖心朱古力布丁’遭到滑鐵盧,店裏水準一向有保證,大概是客人喜新厭舊。
“我今天胃口好大,吃了五份,哈哈哈。”老顧小心翼翼處理今天的滞銷品。
“推陳出新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曉夏蹲下來幫忙。
“确實創新才有竟争力,但‘暖心布丁’會一直是可可甜品店的靈魂,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情有獨鐘吧。”老顧繼續笑。
“顧老板果然是長情之人。”曉夏也笑。
“還不是因為日子有功,正如我這一生只愛三個女人,一個是我已故的老母親,另外兩個就是我的妻子和女兒,日子一天天過,我對她們的愛和思念與日倶增。”老顧望了一眼曉夏,他拿起透明膠袋凝視着裏面開始變質的布丁,“即使今天的過了期,但只要我天天做,每天都是新鮮未變質的。”老顧不愧是位君子,而,曉夏的夢徹底碎了,不管他這句話是不是故意說給她聽。
“我竟然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而且明知道他是那麽深愛另一個女人,我竟然還想向他示愛!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不自量力了?我還曾不知廉恥希望他妻子永遠不要回來,他們永世不得相見!但是,每當我看到他沉默不語、眉頭輕皺的落寞神态,我又好心疼他,那一刻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所愛回到他身邊,我好想看到他笑、好想他重拾幸福。”曉夏雙手捂臉,淚眼迷離,“我是不是好無恥、好惡毒、好賤?”
“你是全天下最傻的大傻瓜!”青然說不出慰藉她的話語。
“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好痛!”曉夏任由心口抽搐,“但我不能恨他,我愛他卻與他何幹?由始至終把自己的心揉碎的人都是我自己。”她自嘲地笑起來,“有人說,最好的愛是成全,而我竟然連成全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他永遠都不會愛上我!”
踏出甜品屋那一刻,她沒有回頭,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眼淚順着臉頰落下。
有時,情不知所起更不知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