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月初，大客戶卡維公司下達一筆大訂單，刺繡是這次的主要元素，蘇繡美名遠播，頗具先見之明的麥總，兩年前就在蘇州開設一家刺繡工廠。合作雙方對這批服裝十分重視，聽說是對方打開國外服裝市場的頭炮，總共分三個季度訂單，卡維不但包攬設計還現場監工。而征遠總部必定要與分部無縫對接以确保萬無一失，從品質監管、源頭采購到營銷跟進總共派了五名高層到分工廠參與前期準備與實操策劃，工作正常開展後，留下兩名品管繼續把關，其餘三名重返大本營。而與客戶直接溝通的銷售部需要有人去做現場報道，王經理從蘇州分部回來後，竟将接力棒交給從未擔過大旗的小職員周樂然！也對，一般做新聞現場直播的記者都是實習生，主播們都是分身乏術。張澤佳說借此機會熟悉相關運作流程，對日後工作大有幫助。不就才大半年嘛，不管是不是個機會，就沖着蘇州是個會下雪的地方，青然毫不猶豫收拾行裝。

青然從未離開過不會下雪的地方，她一直向往童話裏那個銀妝素裹、美不姓收的雪白世界：厚厚的白雪覆蓋粉牆藍瓦的小屋頂，小煙囪裏飄出幾縷暖暖的青煙；窗子透出亮桔色的燈光把小花園裏綴滿在樹梢上的雪花輝映得晶瑩璀璨；奶白色的格子木欄栅将小屋靜靜的圍起來。很快，童話世界就要呈現眼前了。

機艙外，山巒起伏、由近而遠，雲朵或層疊或飄浮在眼前千變萬化，第一次與天空如此近距離接觸，竟一時目眩不已。離一個城市越來越近了，離另一個城市越來越遠。

踏進這個誠市那一刻，青然開始強烈思念千裏之外的那個城市，鼻子發酸竟有種想流淚的沖動，人的情感就是這般奇妙。

分部的同事大部分都是蘇州人，蘇杭美女早就如雷貫耳，只是親臨其境并沒有驚豔感覺。不過負責安排宿舍的行政部本地人小宴倒真趣致可人，身材嬌小，一張偏圓鵝蛋臉，笑時露出兩顆小虎牙。

“床跟被鋪都是新的，被子買回來以後都有消過毒，如果你習慣用自己的被套直接套上去就行，好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有什麽問題你盡管找我就是。”動作利索的小宴和一名男同事放下青然的行李。

“你們安排得如此周到，還能有什麽問題？謝謝你們！”青然向他們微笑道謝。

十一月初從暑氣未消的深圳來到蘇州，一個月後這裏已時值隆冬。離開廣東的這個冬天真是名副其實的冷，冷帽、羽絨褛、保暖褲、手套、長筒靴，全副武裝。這絕對青然過得最冷的一個冬季。

以前天冷的時候，大家會聚在一起打打邊爐，吹吹牛，三兩好友嘻哈打鬧最能驅走寒意。此生都沒齒難忘的一次是去年冬天吃火鍋吃完後全體拉肚子。宿舍就一個洗手間，大家搶着上，不得已還要到隔壁男宿舍借用，最終還要到醫院打點滴。佩欣更慘，坐車回去途中就覺得不妥，車上的人很好奇大冷天的她竟然滿頭大汗，她求司機半路放她到加油站廁所解決，後來對她有話必駁又有求必應的洋蔥在她還差一點就虛脫暈倒前及時趕到。

事後大家找到原因，導致拉肚子的罪魁禍首是佩欣，作案工具是蝦。她建議大家，鮮蝦只要在火鍋裏滾七下就可以吃，這樣最鮮嫩爽口，于是大家用筷子夾着鮮蝦來回搖動，數到七，迫不急待放入口。

“這不能怪我，是你們數數太快了好不好！”

“不怪你那怪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狼狽一個晚上去了五次廁所!整個人都謝了。”

“SUKI你不是要減肥嗎？減肥藥都免去。”

“還說風涼話？醫藥費你賠定了。”

“人家大英雄宋江吃鯉魚都肚痛，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小人物吃了生蝦，反正下次不要聽何佩欣的馊主意就好。”青然想想都冒冷汗。從此大家都不敢只求鮮嫩，食物要徹底煮熟才吃。

廣東的冬季沒有呵氣成霜的冰冷，卻也少了暖氣供應的溫暖；沒有大雪紛飛的美景，但多了北方冬天難得一見的綠意。廣東的冬季雖濕冷刺骨，但十分短暫，新買的毛衣穿不了幾次，一個冬天就過完。

隆冬時節，青然真的不想一個人對着冷冰冰的四面牆。同棟樓上住着客戶方派過來的一位高層，同是廣東人，平時僅限工作上有交集。昨晚，她首次登門造訪，進門就說，“小周，我煲了蟲草雞湯，預上你一份。”

“我們廣東人最愛喝湯，趁熱喝！”一進門，她将一碗熱騰騰直冒香氣的雞湯端到青然面前。

“多謝孫小姐。”面對人家的熱情招呼，青然不好意思起來。

“我可比你老很多，可以叫我珍姐，珍姨也行。”

“謝謝珍姐！”青然喝了一口，心裏頓時暖乎乎。

本來在陌生的城市，遇到原來在同一城市的人或物，無形中會有一股親切感。但畢竟對方是客戶，青然一直謹慎待之，唯恐過猶不及。不過，如今人家都主動來跟你套近乎，怎麽也要有來有往，要不就顯得你太高傲不懂事了。于是，第二晚青然走去珍姐房間看電視。

“來來來，坐這裏。”珍姐遞給青然一個熱水袋，“想家嗎？”

“嗯，挺想的。”青然笑笑，她每天下班都會和親朋好友通話少則幾分鐘，多則按小時計，還好電信公司近年大發慈悲推出一些優惠套餐回饋客戶，要不，充話費都充到破産，一時竟覺得電信公司頭冒光環。

“本來我兒子說這個寒假和他爸爸一起過來看我，可我老公工作忙，我又不放心我兒子一個人過來。唉！我可憐的孩子不是爸爸不在身邊，就是媽媽不在身邊。”

“馬上就過年，很快可以一家團聚。”

“你坐，我去開門。”門鈴響起，孫小姐開門迎客，“進來坐吧。”

“小周也在啊！”進來的人是分公司生産部的董主管，三十五、六歲左右，一身合體運動裝更顯身材高大挺拔，平時上班他都是一身運動裝外面套一件工作服。

“你好！”青然對他笑笑。

“老婆、孩子都回去了？怎麽不讓他們多呆一段時間？都快過年了，到時結伴回去多好。”孫小姐對他說。

“想是這樣想，不過早點回去也好，免到春運期間難買票，人多車多，小孩子也經不起折騰。”董主管想得周到。

“這倒也是，這時候也該回去辦年貨了，讓夫人多做一些湖南特産，分點給我嘗嘗。對了，過了年，小孩也上幼兒園了吧？在老家上還是來這邊？”

已婚人仕話題一浪接一浪，青然只是微笑着聽，偶爾附和一句半句。

在這邊覺得上班時間過得很快，到車間跟進工作進度、參與部門會議、然後向總部彙報一下工作，一天時間就過去了。在辦公室裏通常要脫下外套，可能暧氣太足，人也多，大家跑上跑下，氛圍就會熱起來。走出公司又是另一番感受，簡直是天淵之別，除了裹緊大衣，戴上厚手襪，還要用圍巾捂住半邊臉，要不然臉會凍到做不出表情。

“凍得過瘾吧？”小宴走在青然身旁，口裏呼着熱氣。

“我想我如今的抗冷能力升了好幾級，”青然邊笑邊向雙手呵氣，“要是有雪看就更好啦！”從沒看過雪的她不知有多羨慕。

“深圳才叫好，冬天也可以穿裙子。”

“那我們換好了，你去深圳上班，我留在這裏。”

“好，就這麽定了。”

“這幾天氣溫驟降，是不是快要下雪了？”青然滿眼期待。

“嗯！而且是場大雪！”小宴露出可愛的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