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嘿嘿嘿……先來哪個好呢。”一道油膩膩的男聲,笑的好不猥瑣。

“你他媽的別挑挑撿撿的,随便扯一個趕緊上。”另一道罵罵咧咧的男聲回到。

周麗鵑什麽都看不見,她拼命地往後挪,沒挪幾步,就再也挪不動了。

“那就你了!”一只手伸了過來,一把摁在她的胸前。

周麗鵑咬着牙,朝那人蹬了一腿。

那男人毫無防備,狠狠地摔了一屁股墩兒。

後面的女人尖叫連連。

“哈哈哈哈……”這笑聲很是渾厚,自帶音響,“我說瘦猴,你行不行,不行趕緊換下一個。”

瘦猴鼓着眼睛,從地上爬了起來,吐了趴口水:“老子他媽的今天非弄死你個娘們兒不可。”

說完,又朝着周麗鵑的那個方向撲了過去。

前頭的女人又是尖叫連篇。

周麗鵑背着雙手在門軒上死命地磨呀磨,終于,在那瘦猴撲過來的時候,繩子斷開。

她掄起胳膊就朝那人揮了過去:“滾開,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那聲響,邦脆的。

周麗鵑皺着眉,手好痛好痛。

程正生是被一個巴掌給拍醒的,更準确的說,是被掄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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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臉上都是麻的,沒有知覺。

他擡手擋住那胡亂揮舞的胳膊,毫不猶豫地将人踹到床下。

撲通一聲巨響,周麗鵑醒了。

她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床上的程正生後,表情從一臉茫然立馬切換成驚恐萬分。

“對不住啊,我這力氣時大時小的,老是不受控制,小黃鹂摔着了沒有啊?”程正生倚在床頭,目無表情。

周麗鵑聽着這聲音就渾身一哆嗦,稍稍一動,尾椎骨便是一陣鑽心地疼。

“看來小黃鹂是真摔壞了,腦子都不好使哦。”程正生又幽幽地飄來句話。

周麗鵑那熊熊怒火此刻是蹭蹭地往上冒,像程正生這種人,就該讓他死在外頭。

但她不敢跟程正生撒火。

程正生瞥了眼地上的女人,覺得那表情生動的很,甚是有趣。

他不禁笑出了聲來。

這一笑不打緊,頓時扯的臉火辣辣地疼,還是那種一陣一陣地抽痛。

昨晚玩過火了,差點把自己給玩兒死了。

腹部的刀口有些深,索性沒插中要害,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鮮血一滴一滴地流逝,程正在坐在冰冷地地面,連捂都懶得捂了。

他百無聊賴地撥弄着地上的碎石子,握在手裏把玩着,真想捏碎它。

可惜,沒勁兒了。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好玩兒。

程正在吊着嘴角哼笑了聲,丢了石子兒。

正打算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會兒時,聽見個貓兒似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程正生,程正生……

一聲聲地,撓地他心癢癢。

罷了罷了,好不容易找着個消遣物,不逗弄逗弄就走了那還真是虧大發了。

跟想像中的一樣,一驚一縮地,很好玩兒。

她竟然跟他說怕他死,這下子就更好玩兒了。

周麗鵑見他吊着嘴角,一副要笑不笑地樣子,體內那股火頓時被吓了回去。

她想立馬逃離這間屋子,可惜屁股不得勁兒。

程正生倒也沒再瞧她,頭枕着胳膊,偏頭閉上了眼睛。

周麗鵑逮住機會,翻了個身手腳并用地的爬到了門邊兒,她手剛觸上門把手,就聽身後的人說:“順便弄點兒吃的回來。”

周麗鵑只頓了一秒,便拉開門逃也似地往外跑。

管他什麽吃不吃的,先跑了再說。

“小黃鹂~有句話說的好,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哦。”程正生閉着眼悠哉悠哉道。

要命了。

周麗鵑這才想起來她已經一天沒去過MUSE了,媽咪會不會以為她又跑了,會不會又要把她扔進包廂去陪那些變态客人。

不,藍月已經走了,媽咪壓根兒就不怎麽管她,所以不要害怕。

周麗鵑如是安慰自己。

擡頭的瞬間,周麗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驚喜,一種久違的想法瞬間湧了出來。

仿佛久經沙漠的人看到了綠洲。

昨晚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着急忙慌地,沒怎麽注意,周麗鵑這才看清楚這原來是個農家小院。

而那迎面而來的慈愛老人,不正是她的綠洲麽。

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如果她開口求老婆婆,那麽自己就可以離開這裏,離開MUSE了,甚至可以回家了。

奈何老婆婆先她一步開口:“姑娘,醒了。”

周麗鵑想插話,又被老人家打斷:“哎喲,昨晚那小夥子可真是兇險,幸好來的及時,不然吶,難說。”

老人家邊說邊搖頭:“不過也真是他命大,那些個人好狠的心吶,也真真下的去手,我這個外人老婆子都看着心疼,更別提你這個當媳婦兒的了。”

老人說的是源城話,周麗鵑聽不太懂,但是有些字詞還是聽得明白。

那句[你這個當媳婦兒的]是徹底令周麗鵑懵了。

待反應過來要解釋,老人卻笑着朝她擺擺手:“我那老頭子昨晚也跟着熬了一宿,我先去弄點兒吃的。”

周麗鵑看着老人離去的背影,傻站在原地愣是沒動。

老人這一走,把□□那最後的一點希望火苗都一齊帶走了。

誰規定睡在一個屋子裏的就是夫妻了,就算睡在一張床上都算不得什麽。

周麗鵑心驚了一下,被自己這一想法給吓到了,她什麽時候變成這樣了。

跑。

周麗鵑轉身後拔腿就往外頭沖。可沖出來之後,她徹底傻眼了。

屋子的對面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枯草雜生,荒涼的很。

門口是條土泥路,順着這田坎蔓延下去,一眼望不到頭。路邊上也生滿了雜草,差不多齊人膝。

周麗鵑現在就是能跑,她也不知道該往哪兒跑,她認命般的閉上了眼睛。

以前在MUSE,她知道警察局在哪兒,車站在哪兒。

前者跑了也沒用,所以她每次就拼命地往車站跑,但每次都被等在那兒的人給逮了回來。

後來她也不往車站跑了,就往人多的地方跑,邊跑邊求救,可那些人冷漠的眼神掃視着她,就跟看瘋子表演一般。

再後來,她只是單純地想跑了,沒有目的地,跑到哪算哪,萬一呢。

可現在,沒有人追她了,她卻不知道怎麽跑了。

她不知道程正生是怎麽知道這麽個地兒的,更想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會跟他來這麽個地兒。

周麗鵑覺得自己挺矛盾的,她那麽怕程正生,卻還是回去找他了。

她很想賺錢離開MUSE,卻慶幸于自己不受媽咪的重視,最好沒有客人點她。能熬一天是一天。

“姑娘,過來端點東西送進去給你那口子吧。”老人家喊她。

周麗鵑看着手裏的食物,想着要不要下點什麽東西,最好是能毒死人的那種。

可那也只是想想,程正生若是死了,她照樣跑不了,劉雄肯定還會把她抓回去的。

到時候,她還得背上一條人命。那她肯定不能跟媽媽見面了。

思及此,周麗鵑伸出五指,挨個在那稀飯裏頭攪了攪,推門進去。

程正生這會兒已經起來了,光着上身負手站在木窗前。

腰腹還纏着白色紗布,一側已經被藥水浸黃了。

聽見響動,程正生才轉了過來。

周麗鵑擡頭看了他一眼,程正生的臉色蒼白的吓人,嘴唇沒有一丁點兒血色。

兩人視線一對,周麗鵑忙低下頭。

程正生這會兒沒心情搭理她。

他擡步走過去,拿起周麗鵑端來的東西,剛湊到嘴邊,似想到了什麽,撩起眼皮問:“不吃”

周麗鵑啊了一聲,忙擺手:“我,我不餓,你是病人,你吃。”

程正生笑了。

如同只吸血鬼一般,盯着周麗鵑的脖子,而後移至嘴唇。

“我,我真不餓。”周麗鵑被他盯的發毛,自己心也虛。

“是嘛。”程正生喝了口粥,“小黃鹂不會是給我下了點了什麽東西吧。”

周麗鵑反應甚是強烈:“我沒有。”

她也想來着。

“諒你也沒那個膽子。”程正生一仰頭,将碗裏的粥喝了個幹淨。

這一動做扯到了傷口,程正生額頭上盡是虛汗。

也沒什麽吃東西的胃口了,他朝周麗鵑揮了揮手,兀自走向床邊點煙。

周麗鵑此刻是真餓了,她咽了咽口水,換了個方向,背着程正生開始解決剩下的東西。

一口煙過肺,程正生又起了點心思。他瞧着那團小東西,眯了眯眼,叼着煙走過去。

“喲,這哪兒來的老鼠,好生生猛哦。”程正生手夾着煙彎腰道。

周麗鵑吓的都忘了咽東西。

程正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我說呢,敢情就不愛喝粥是吧。”

周麗鵑眼裏滿是驚恐。

她不知道,木窗子旁邊的釘子上倒挂着一面鏡子,将半掩在門外的周麗鵑看的清清楚楚。

還有她和那碗粥的互動。

藥味,煙味,飯菜味混合在一起,填滿了周麗鵑的鼻息。

堵地她快要喘不過氣了。

“咽下去。”程正生命令道,拿指腹擦了擦她的唇。

周麗鵑咕嚕一聲咽下嘴裏的東西,嘴上便是一陣刺痛。

程正生覆上她的唇,咬了一口,複兒伸出舌頭舔了舔。

周麗鵑只覺得唇又痛又麻,難受的很,她狠狠地推開了程正生。

程正生也不惱,耷着眼皮居高臨下的望着她:“這下好多了。”他指着自己的唇道。

上頭沾滿了周麗鵑的血,紅的刺眼,豔的妖嬈。

她怎麽能忘了,程正生就是個妖孽。

——

程正生自己的衣服不能穿了,臨走前,老婆婆拿了件自己老伴兒的衣服給他,末了還不忘叮囑他早些去大醫院看看。

這地方是真的偏,周麗鵑很是訝于源城竟有這樣的地方。

她不想跟程正生走在一起,所以一個人悶着頭使勁地往前沖。

程正生披着那件深藍色的中山衣,嘴裏叼着根草,跟大爺似地在周麗鵑後頭慢悠悠地晃蕩着。

昨晚周麗鵑攔了輛車要帶他去醫院,但他讨厭那地方,跟那司機交代了句那安靜就送哪兒去便昏睡了過去。

沒曾想到給送這兒來了。

那司機拿了兩人的錢包手機,給人送到了一鄉村醫生屋裏,老醫生眼不好使,手也抖,害他吃了不少苦。

走了大半個上午,周麗鵑還在這條路上奮鬥着。

她有些走動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休息。

這會兒程正生也悠悠地晃過來了:“小黃鹂,咱們似乎走不回去了哦。”

那語調沒有任何起伏,放佛在說着一件跟他不相幹的事。

周麗鵑見他過來,起身又要走。

程正生叼着草提了提嘴角,一屁股坐在了那石頭上。長腿交疊着往前一伸,看着好不惬意。

許是這樣幹挺着有些費勁兒,他伸手扯住周麗鵑,給人擱在自己身後站着,往後一倒,靠在了周麗鵑的身上。

周麗鵑一個踉跄,差點往後栽了出去。

“小黃鹂~穩當點。”程正生閉着眼。

周麗鵑看着他額頭上的層層薄汗,穩了穩自己的身子。

雖然天氣日漸轉涼,但中午的日頭還是有些猛烈的。

周麗鵑走的口幹舌燥,站的兩眼發暈,沒一會兒又開始腳底打飄。

她不似程正生,被人捅了還能晃蕩地走大半個上午。

她命大,但不硬。

一丁點兒小病小痛地都能将她擊垮,但無論怎麽折騰,最後都能奇跡般的恢複過來,只是中間的過程相當難受。

程正生躺地不是很舒服:“小黃鹂,同樣地話我不想說第二次,太久沒上給課忘了,嗯~”

□□也好像躺下來睡一覺,睡着了就不會再想喝水了。

“程正生,我好渴,好累啊,你讓我也睡一會兒好不好。”周麗鵑喃喃自語。

“不好。”程正生嘴上這樣說着,但還是立了起來,只是屁股仍沒挪開。

他眯着眼四處打量着,似乎在尋找更好的位置。

可惜了,就屬這位置最佳了。

“噠噠噠……”不遠處傳來車的聲音,雖然聽起來不是什麽好車。

程正生吐了嘴裏的草,笑:“小黃鹂,看來咱們運氣不錯哦。”

周麗鵑也聽到了車聲,這聲音她很熟悉,周衛民就有這樣一輛車。

這種車叫狗兒車,她以前就跟她那同父異母地弟弟周斌經常在這車上爬上爬下的。

但每次周斌摔了挨打的都是她。後來也就不愛爬了。

“小黃鹂~還愣着幹嘛呢,演柱子呢,錯過了可就沒有了哦。”程正生轉頭瞧她。

周麗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程正生嗤笑:“別跟我說你不知道自己是做什麽的。”

日頭當照,周麗鵑卻覺得被澆了個透心涼。

程正生的意思很明顯,讓她去搞定那個司機。

周麗鵑看也沒看程正生一眼,她邁着機械地步子往路中間走,站那不動了。

一命換一命吧。周麗鵑想,既然躲不過,那就永遠都不見好了。

她不是女.支,永遠都不是會是。

程正生斂了斂眸子,看向車上那腦袋一點一點的男人。

啧啧啧,他跟小黃鹂這在被當小魚幹似地烤着,有人卻在大中午的喝嗨了。

噠噠噠……聲音越來越近。

周麗鵑緊閉着眼,拽緊了衣角,沒關系,一下下就好了。如果是飛出去的就好了,那樣應該比車底下要好受些。

周麗鵑确實是飛了,飛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懷裏,懷抱的主人說:“看來小黃鹂真忘了自己是做什麽的了。沒關系,回去上幾節課就記起來了。”

那一瞬間,周麗鵑覺得還是被壓在車底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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