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個下午,程正生都開着車在街上到處轉悠。像是在找什麽。

周麗鵑也跟着在車裏坐了一個下午,周邊除了三兩人群之外,全是關門閉戶的商鋪門面。也不知道程正生到底在找什麽。

車裏的氣氛安靜壓抑中又帶着些許的尴尬。

周麗鵑想往窗邊挪挪屁股,但她動作不敢太大,只得一點一點地蹭。

殊不知這動作動靜反而更大,布料與車皮摩擦出的聲音很快便傳到了程正生耳裏。

“屁股張痔瘡了。”程正生涼涼道。

周麗鵑不動了。

程正生降下車窗,點了支煙,擡眼望了望後視鏡。周麗鵑跟如臨大敵似的夾緊雙腿一動不動的坐在後座上。偶爾擡起頭與他視線對着了,要麽急急忙忙地低下頭去,要麽就轉頭對着玻璃。

從動作到眼神都透露着三個字—我怕你。真是一點兒都沒藏着掖着。

但是周麗鵑比起怕,更多的是不自在。

她其實很想車子就這樣一直開下去,那樣自己就不用回MUSE了。

“會修剪麽”程正生咬着煙問。

“啊?”□□後知後覺。

“我問你修剪的技術怎麽樣?”程正生将煙頭挪了個位又耐着性子問了一遍。

“挺好的。”周麗鵑應聲。修剪花草是以前每天在花場必做的事情。

程正生聽完嗯了聲,丢了煙蒂便調轉方向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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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時後,周麗鵑明白了修剪技術好不好的真正含義。

原來指的是剪頭發。

程正生丢了幾把剪刀給她,大爺似得往椅子上一躺:“你可以開始了。”

□□拿着那把最大的半天愣是沒動。

這花腦袋和人腦袋怎麽能一樣,前者一剪刀下去沒了就沒了,可後者稍有不慎,就沒得補救。

且不說她沒剪過,就算會剪,也不敢給程正生剪。只要一想,她手就抖個不停。

“還愣着幹嘛呢。”程正生扭頭乜她。

“我不會。”周麗鵑說,“我沒給人剪過頭發。”

“先前誰說的自己修剪技術還挺好的,這會兒又說不會了,周麗鵑,你玩我呢!”程正生眯眼。

“我只修過花。”周麗鵑語氣真誠,生怕他不信,末了還強調了聲:“真的。”

“有差別麽”程正生撥弄着頭發,“就照着你剪花的那感覺來。”

周麗鵑覺得此刻的程正生簡直不可理喻。但程正生既然這樣說了,那她是剪也得剪,不剪也得剪。

她抖着手上前,嘴裏還在做着最後的補救:“聽他們說,正月裏是不能剪頭發的。剪了會死舅舅。”

程正生聽完嗤笑了聲,說:“我沒那玩意兒,死不了,趕緊動手。”

□□一咬牙,擡起手就要下去。在半空中被一只手給攔住了,手的主人說:“周麗鵑,你是打算幹剪嗎?我這裏還不至于缺那點水。”

見周麗鵑還愣着沒動,程正生笑:“難道是要我來教你怎麽洗頭”

“我,我,我自己來。”周麗鵑結巴道,她已經深刻領悟到程正生一旦這樣笑會有什麽後果。

可這人吶,是越緊張越幹不好事兒。

比如周麗鵑給他洗頭時,就聽程正生幽幽道:“周麗鵑你是在上頭捏花呢!”

又比如她歷經艱難洗完頭後給他吹頭時,又聽程正生陰森森說:“周麗鵑你這燒烤水平不錯啊,我聞聞,喲,都糊了。”

這好不容易洗也洗完了,吹也吹完了,就只差剪幾刀就完事了。又一次聽程正生說:“周麗鵑你這是在剪頭呢還是在繡花兒呢。”

這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就是周麗鵑爆發了,她不怕死的揪了一把頭發眼都不帶眨的就是一剪刀。

她這人慫歸慫,前提是別人不來惹她。

以前只要周斌惹毛了她,周麗鵑便十倍的還回去。即使周斌媽再怎麽打罵她,她也不記事兒,下次還是照樣來。

程正生頓時感覺腦門涼飕飕地,伸手一摸,原來是缺了坨毛。

而那坨缺失的毛發此刻正被周麗鵑死死地拽在了手裏。

就在周麗鵑做好了即将赴死的準備時,程正生卻笑了,不是那種陰恻恻的笑,而是那種發自肺腑的開懷大笑。

很多時候,周麗鵑都覺得程正生腦子有問題,可自他來後MUSE的生意更是一天比一天好。後來周麗鵑便覺得他只是性格古怪,但見他在富商權貴之間游刃有餘的圓滑模樣後,便更多的覺得是她自己有問題了。

不然為什麽自程正生出現後她就很少有了逃跑的念頭,為什麽明明好幾次被他逼進絕路後僅因他對自己的一點點好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是正如那算命的所說命裏缺木所致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喲,咱們小黃鹂生氣了。”正當她想的入神之際,程正生那張臉已經湊到了她跟前兒,即便沒了那坨毛,也絲毫不影響他那妖孽氣質,反而比之往更甚了,特別是他那天生的下眼線。

周麗鵑也沒有躲閃,直直地與他對視。

而這恰恰合了程正生的意,見多了軟慫軟慫的周麗鵑,他還真懷戀那個初次見面就朝他放狠話說我早晚有一天會殺了你們的周麗鵑。

這不,他就見着了。

“來來來,這邊也來一剪刀,雖說理發師手藝不咋地,咱好歹也得來對稱是不是”程正生說。

然而周麗鵑的硬氣也就維持了那麽幾分鐘,要她在來一次,她已沒了那個勇氣。

程正生也不惱,故作可惜地嘆了口氣,說:“真不剪機會只有一次哦,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喲!”

周麗鵑搖頭。

“那就出去。”程正生斂了笑。

待周麗鵑出去後,程正生拿着鏡子是看了又看,得出了一個結論——真他媽的醜。

——

回到MUSE後,周麗鵑又開始了拉客賣酒的日子。

這天元宵夜,好幾個姐妹湊在一起商量着待會兒去哪兒玩。

周麗鵑剛好路過聽了那麽一耳朵,就被其中一個姐妹拉了進去。

“杜鵑,你待會兒也一起去嘛。都來了這麽久了,咱們都沒一起玩過。”那拉她的姐妹說。

“對啊對啊,一起啊!”餘下幾人符合道。

“而且今天是咱們的頭牌白渡請客,不去白不去啊。”其中一人又說。

周麗鵑想了想,便點頭應了。

收工後一行人便你拉着我我挽着你出門了。看樣子好的跟親姐妹似的。

周麗鵑不習慣這樣的親熱,自己一個人落後她們幾步的走在後頭。

沒多久,便到了地方。

周麗鵑原本以為就是定個館子吃個飯,沒想到卻來了個這麽高級的酒店。一行人裏頭就她裹得跟個熊似的,與這地方格外的突兀。

她望着這富麗堂皇的大廳,聽着優雅動聽的旋律,踩着質感柔軟的地毯,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一行人在靠窗的位置落座後,便又湊在一起聊了起來。

起先衆人的話題都還放在不熟的周麗鵑身上,有人說杜鵑啊,你真的太瘦了,這樣行情會不好的。又有人說,杜鵑啊,你這什麽品味啊,幹咱們這行的就得學會打扮自己。

周麗鵑都只一笑了之。

大夥兒說了幾句,便也覺得沒趣,不再聊她了,轉而聊起了最近勢頭正好的白渡。

在上菜之前除了周麗鵑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吐槽着今晚請客的人—白渡。

許是周麗鵑的存在感太低亦或是自己壓根兒就對她們沒有什麽威脅,那幾人在她面前是真的沒有避諱。

明明一邊承着人家的情,卻又在一邊嚼着人家的舌根。

周麗鵑頓時有點同情白渡了。她花錢買的不是背後的人情,而是表面的感情。一個人若是爬的高了,走的遠了,就需要這種姐妹情深,即便它是虛假的,也至少能填補那一時的空虛。

上菜後,幾人中止了原來的話題,開始聊起了自己最近的生意。

A說自己昨晚上接了個包夜,但那男的忒他媽煩,一整夜都在要,要就算了,每次都幾分

完事兒。

B說你那還算好的,我昨晚那個,雷聲大雨點兒小,前戲做的那是真心足,花樣更是一套一套的,搞得老娘還以為是遇到了個高手,沒想到進都沒進去自個兒就先歇菜了。

C說我那個也挺煩的,久倒是久,但是太煩人了,不讓你睡覺,一直在你身上捏來捏去的。煩死了。

周麗鵑連灌了幾杯水,便借口上洗手間了。走之前又聽她們說,今晚這地方看着不錯,說不定能出個大單子。

周麗鵑幾乎是一路跑出來的,她靠者燈柱子緩了半天氣才喘勻。這越表面越是高端的地兒內裏往往越是不堪。

她想她永遠也沒有辦法跟她們坐在一起,切着牛排,端着紅酒,聊着如此不堪的話題。

果然,免費的東西還是少吃的好。

剛走了幾步,兜裏的電話響了。

自那天在醫院留了電話號碼後,小孩兒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她都快忘了這事兒了。

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小孩兒在那頭喊:“大姐,你怎麽才接電話啊,我都快凍死了。”

“你出院了?”周麗鵑問。

“廢話,沒出院能挨凍麽。”小孩兒哆哆嗦嗦地說,“我現在就在你們上班那裏,大姐,你快點出來接應我啊。”

周麗鵑聞言一驚,放棄了坐公交轉而打了個車就往回趕。

再次見到小孩兒時,就見他蹲在門口縮成一團,望着她硬是咧着嘴笑了笑:“大姐,你終于來了。”

周麗鵑趕緊上前将小孩兒摟在懷裏,跟冰塊兒似的,冷地她跟着顫。

而後又聽小孩兒說,他媽答應元宵要跟他一起過的,但是他等啊等,等了好久都沒見秦殊來,于是他就只好自己找來了。

周麗鵑邊聽他說邊回想,秦殊今天确實很早就走了。這會兒也不在MUSE,說不定有什麽事兒給耽擱了。

她這樣安慰着小孩兒,等他稍微好點了,便帶着他往宿舍走。她走的後街,周麗鵑是打算帶小孩兒先去吃點東西暖暖身體。

小孩兒雖小,但個子卻不矮,都快到周麗鵑胸口了。

周麗鵑原想護着他走,小孩覺得別扭,于是她只是做罷。

這一大一小也不是很熟,沒多少話說。只是周麗鵑偶爾問他一句,小孩兒便答一句。話題也多半是圍繞着秦殊。

幾句話問完,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周麗鵑其實很少再走這後街了,她潛意識裏把這地方歸為不詳之地。這地方本來就沒什麽人,加之兩人又不說話,顯得這地方更靜了。

她緊了緊衣服,想叫小孩兒快點走。正當她打算去拉小孩兒時,小孩兒已先她一步扯住了她的衣角。

小孩兒問她:“大姐,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周麗鵑本來就心裏打鼓,聽他這樣一問,頓時沒什麽都變得有什麽了。

她有些敷衍的安慰小孩兒這裏貓貓狗狗的多的不得了,有點聲也不奇怪。拉着小孩兒便要走。

可小孩兒鐵了心的要弄個明白,撒開周麗鵑的手便尋聲過去了。

周麗鵑無法,只得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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