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聲音是從兩牆之間的巷道裏傳來的。

這條巷子有些深,聲音也是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

到拐角處時,聲音便清晰了許多。周麗鵑也立馬反應了過來。伸手想要拉住繼續往前的小孩兒,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這個位置,能夠清楚地看到拐角盡頭此刻正上演着什麽。

三個男的一個女的。

女人被夾在一前一後的兩個光|腚男人之間,頭則被迫扭向一邊,前邊也站着個光腚男人。

周麗鵑在看見那張若隐若現的臉後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她抖着手将小孩兒死死地護在懷裏:“不要看,不要看……”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如同當初小六對她說的一樣。

小孩兒也是真能忍,他也死死掐住周麗鵑的腰身,一聲都沒吭。

周麗鵑眼眶也紅了,被小孩兒掐的是真痛,但是心口更痛。她看見女人在看她,那目光是祈求的,不是祈求救她,而是祈求自己快點走。

周麗鵑的手死死地摳在地上,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蕩着小孩兒在醫院時說的那句話—有媽總比沒有好。

她說:“放心,你媽媽不會有事的。”

小孩兒畢竟小,擡起頭來早已哭的稀裏嘩啦的,但還在強忍住哽咽聲。

周麗鵑問小孩兒知不知道怎麽叫救護車,小孩兒點頭表示知道。

而後她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脫下自己的外套塞給他,說:“要保護好你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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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個男人這會兒結束一輪,正商量着彼此換個位置接着來時就看見了從一旁竄出來的周麗鵑。

幾人定睛一看是個女的,眼裏就直冒綠光。一個個的跟狼似的往周麗鵑這裏撲。

周麗鵑見人過來了,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夥人應該玩的差不多了,見着個新獵物,便什麽也不想了。

她拔腿就往巷子外頭跑,耳邊的風嗚嗚地作響。身後男人的淫/笑聲如催命符一般,讓她感受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氣息。

周麗鵑絕對無法眼睜睜的看着秦殊變成第二個小六。

她只能奔命似得往前跑。在出巷口的前一秒,她被人拽住了。

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倒。

這巷子深而窄,剛好夠一人。周麗鵑個頭小,在這裏頭跑顯然更有優勢。但奈何腳力不夠。

那三男的個頭雖大,跑起來吃力了點,但畢竟體力擺在那兒。追上來是遲早的事兒。

可這一次周麗鵑運氣好,她一倒下去,後頭的人就跟多米諾一樣,一個壓着一個。

周麗鵑抓起地上的沙石就往身後人臉上撒,一聲慘叫過後她得以脫身。

“卧槽。”于此同時還伴随着一記尖銳刺耳剎車聲。

周麗鵑吓得跌坐在地上,望着與自己不到一米的車頭,天知道她此刻見到這輛車有多欣喜若狂。

“阿生,遇着個碰瓷兒的。”藍城扭頭看旁邊。

程正生剛睜眼,就看見了正往車頭上爬的周麗鵑。然後又掉了下去。

“操!”藍城也看到了,但他沒認出來是誰,捂着胸口:“靠,這大半夜的碰瓷兒我就忍了,還他媽的裝鬼吓人,這老子就不能忍了。”現在藍城也不在乎自己究竟爆了多少次出口了。

再扭頭去看旁邊,哪裏還有人。

——

被撒了一臉沙子的男的在周麗鵑跑出去後便跟着追了上來,這時候已經不是消遣一下就能完事兒了,那眼裏的憤怒表達着:被老子抓到後非弄死你不可。

那只抓着周麗鵑腳腕的手,轉眼的功夫,就被釘在了車頭上。

不只是那手的主人,連後頭跟上來的兩人都沒看清到地發生了什麽,眼前這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還沒等他倆想明白,就聽見前頭那人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半個身子都壓在了車頭上。伸出的另外那只手想上去捂卻又不敢捂。那血也順着車蓋往下流。

“這只手也碰了是不是。”程正生拔出刀又插了下去。

後頭兩人作勢要沖上來,在對上程正生的視線後又雙雙退了回去。

“你們也有份兒。”這語氣,明明就是個陳述句。

程正生每往前一步,那兩人心肝都顫一下:“老子自己碰一下都他媽的內疚了大半月,你們,又算個什麽東西。”

藍城本是一副看戲的臉,但這會兒覺得不對勁兒了,與上次不同,程正生這次是要來真的了。

他與地上的周麗鵑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前撲了過去。

“阿生,冷靜點,你看看,她人沒事,在這呢,你看看。”藍城拽着他道。

可程正生跟聽不見似的,一步一步的朝前逼近着。眼看那刀就要下去了,後頭跟上的周麗鵑踉跄着撲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腰。

“程正生,不能殺人。”周麗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邊哭一邊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腰身,愣是給人拽住了。

藍城趁機卸了他手裏的刀,自個上去踹了兩腳。

待看待地上那兩攤還在源源不斷擴大液體後又後悔的不得了,一個勁兒的在地上蹭鞋底。

“松手。”程正生說。

“不松。”周麗鵑哽咽着搖頭。

“成啊!”程正生掰開周麗鵑的手,将人打橫抱起來扔進後車座,對着藍城說:“開車。”

藍城應了聲,那開着雨刮器一路都在車前狂刷,他現在只想快點把這人送走,再來幾次,他非得吓出病來。

車子最後停了在一間高端會所處。

周麗鵑披頭散發地跟在程正生後頭,後者一路上話都沒吭一聲。

好幾次周麗鵑都想說其實什麽也沒發生,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好像有點兒明白程正生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了。

以前不是沒有感覺,只是不敢往這方面想。

她望了望前頭的背影,又看了看一旁的藍城,有些無助。

藍城在被周麗鵑看了好幾次後,終于開口:“阿生”

背影沒有停下。藍城聳了聳肩,示意自己盡力了。

待幾人在服務員的帶領下走上一條玻璃走廊時,背影停下了。幾乎是迅速轉過身來在周麗鵑的腦袋上扣了件外套。

周麗鵑被壓彎了腦袋,低頭的那一瞥,她看見了玻璃底下衆多交纏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體。

而後,便跌入了一個硬邦邦的懷裏,耳邊響起胸腔的震動,她聽見程正生說:“藍城,你先過去。”

周麗鵑被程正生帶到了一間房裏,後者丢了句好好待着便扣門走了。

她裹緊身上的外套,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這裏看起來是一見會客房。

直到現在,周麗鵑緊繃着的神經才松懈了下來,可那顆心還沒落地,又被提了起來,她都不知道自己面前什麽時候坐了個人。

“這才多久,就不認識了?”那人笑着問道。

怎麽會不記得,這話跟當時說把她送去某某包間去的語氣一模一樣,叫她如何能不記得。

周麗鵑只覺得剛找回的那點溫度有瞬間沒有了,比之前在巷道裏跑的時候還要冷,她覺得藍月就是條蛇,此刻正在暗處朝她吐芯子。

“我記得。”良久,周麗鵑說。

藍月冷哼了聲:“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藍月疊起長腿,曲起一只手肘搭在上頭,身體微微前傾,食指勾住周麗鵑的下巴:“杜鵑,倒也是個好名字。我藍月以前倒是小瞧了你。”

說完收手一甩,周麗鵑被迫偏了偏頭。

“你不是一直想走麽,現在我藍月就給你個機會,說說,想去哪兒?”

周麗鵑沒作聲,她也不傻,藍月要想放自己走,不會屈尊到親自來。更大的可能是将自己換個地方繼續賣酒。

“我哪兒也不去。”周麗鵑說。

藍月似被氣笑了,連說了幾個好,起身轉了一圈之後回來:“我真後悔啊,當初怎麽沒餓死你呢!”

周麗鵑一聽到這話,條件反射地往後縮。那段日子現在回想起來都後怕。

“你說說,我哪兒比不上你啊,程正生他到底看上你什麽了。”藍月似是在問周麗鵑,又似在問她自己。

那神情似恍惚又似癫狂。

藍月一把抓住周麗鵑胳膊,她說你知道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多不容易嗎?他程正生多謹慎多自我的一個人吶,什麽時候這麽瘋過,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到最後,藍月幾乎是咬牙切齒,很不得将周麗鵑的骨頭都啃碎。

周麗鵑痛呼之際又聽她說,你們不是都好奇程正生的身份麽,那我今天就告訴你,他啊,就是個鴨,一個玩人又被人玩的鴨。

身上的外套被藍月搖掉了,落在地上。周麗鵑伸手去夠,衣角又被踩住了。接連扯了幾下都沒有扯動。

周麗鵑擡頭看着藍月,說:“你踩着我衣服了。”

而藍月仿佛沒聽見一般,一直在說着程生的過往。越說越亂,越說越癫狂。

感覺到摁住自己的那雙手松了些,周麗鵑猛地站起來推開了藍月,迅速将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抱在懷裏,她紅着眼說:“是鴨有怎麽了,天鵝還是鴨子變的呢!”

藍月躺在沙發上,有一瞬間的怔愣。随即清醒了過來,她失控了,從得知程正生來這會所的那一刻就失控了。

“所以你是癞□□想吃天鵝肉麽。”藍月仰躺在沙發上,有恢複了一慣的神态。

“你才是癞□□。”周麗鵑聲音不大不小。這裏不是MUSE,藍月也不再是MUSE的老板,也不能再把自己丢進變态包間裏去了。

周麗鵑這樣想着,底氣頓時足了不少。

“我還就喜歡跟小鴨子玩。”周麗鵑站到了門邊,繼續:“我小時候就天天跟小鴨子一起玩,我游泳還是跟他們學的呢。而且小鴨子不僅長得好看還會下蛋,好着呢。”

此時,門外的藍城憋得都直不起腰了,但礙于前頭的程正生,他硬是沒笑出聲。

再回到裏面。

藍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她藍月這麽多年來,何曾受過這邊羞辱,如此挑釁。竟然還罵她是癞□□。

起身抄起桌上的煙灰缸朝門邊砸去。

周麗鵑似早有防備,飛快的拉開了門。這半年來什麽沒經歷過,頭上飛酒瓶子,煙灰缸的都是常事兒。

可她現在不必受着,不躲白不躲。

程正生一個側閃,那煙灰缸砰地砸到了對面的牆上,落在地毯上,碎成了好幾塊。

“喲,藍老板好大的手勁兒吶!”程正生乜了那一堆碎玻璃,“只可惜用錯了地方。”

他悠哉悠哉地進來,反手扣上門。後頭跟着的藍城吃了一閉門羹,拍着門道:“阿生,悠着點兒。”

程正生當然不會給他回應。

他直逼藍月所在之處,笑:“藍老板也是混了這麽多年了,難道不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麽要對我說說也就算了,可是她,不行。”

藍月別他逼地再次跌坐在沙發上,聽完這話又情緒又被激燃了:“你呢,好不容易到了現在的位置,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你程正生難道還不清楚嗎?”她越說越激動,後來幾乎是在咆哮。

程正生哼笑:“我怎麽做,做什麽,應該都還輪不到藍老板來教我吧!”

藍月痛苦的閉了閉眼,她說阿生,你這樣會毀了你自己的。

程正生在茶幾上坐了下來,他說:“不急,這不還沒毀呢麽。”

他微岔開雙腿,雙手随意地搭在上頭,掀起眼皮悠悠道:“我說小黃鹂怎麽跟那蔫黃瓜似的,原來是給藍老板餓的啊!”

藍月牙齒咬的咯咯直響,扭頭看着還呆立在門口的周麗鵑一字一句道:“我當初就該弄死她。”

程正生一把鉗住藍月的下巴:“那藍老板今兒就別急着走了,咱暫且不論上回捅刀子的事兒,先好好算算這筆帳了。”

藍月被迫扭過頭來正視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她說:“你有什麽資格來跟我算這筆帳。”

這話是真戳到程正生的痛了。他咬着腮幫子,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資格,那是個什麽玩意兒,沒聽過。”

藍月痛的渾身直抖,硬是沒說一句軟話,直逼着帽檐下的那雙眼。那裏頭滿是笑意,不懷好意的笑。

然後,她便聽程正生說最近不是很流行那個什麽激素麽,聽說打幾針就會有膨脹的效果,據說打後觸感還挺不錯,就跟那五花肉似的,彈性也好,還抗凍,藍老板要不要試試看。

周麗鵑沒聽懂程正生說的是什麽意思,她現在只想趕緊出去。結果剛扭了一下身,程正生便看了過來,他說咱小黃鹂可不能學藍老板搞這些歪門邪道,乖乖吃飯才能茁壯成長呢!

藍月下颚此刻都泛着紫色,她忍着劇痛艱難的吐出了兩個字:“你敢。”

程正生甩開她的臉,說:“你最好祈禱自己別再惹到我,要再有下次,我他媽的玩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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