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入京
白素錦再一次非常确定以及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錯,就這些。”
夏媽媽無奈,只好拿着禮單退下去,出發前最後一次清點禮單上的東西。
其實也不能怪夏媽媽三番兩次确認,但凡看到禮單上的東西,誰也不會認為這是要送進宮裏給皇帝陛下、太後娘娘的東西!
而白素錦卻覺得自己帶過去的禮物再合适不過。此行要拜見的人,俱是大富大貴之人,尤其是皇帝陛下,坐擁天下,整個大歷都是他的,還有什麽金銀財寶、金石玉器真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眼的,不如來點實在的。
棉紗織成的布和錦,茶油和青果油,少見的百年濮茶,頂級的花羅糯米做成的幹米線,自家莊子上改良配方後做成的各種臘味。
太後娘娘的,皇後娘娘的,各位皇子的,林老将軍府裏各房的,周慕寒在京中幾位好友的,許二少許唯信的,白素錦提前都讓給給打好了包裝,一家一份。
至于皇帝陛下,白素錦則另外準備了“大禮”,兩本冊子,一本詳細記錄了棉花的種植流程、棉布的織造工藝,及紡車、織機、軋棉車等織造工具的改進和制作圖紙。另一本則陳述了自己和許家手裏的兩條商線開拓情況,并做了十年內的展望。當然,兩本冊子裏都明确寫明了現在已經及未來将會給國家的稅收做出多大的貢獻!
從渡口上了船後,周慕寒大老爺似的靠在躺椅上,将白素錦準備送給皇上的兩本冊子仔細看了又看。
他身下的這把躺椅可是從府裏帶出來的,稀罕得緊。
“怎麽樣,有不妥的地方需要改改嗎?”這兩本冊子是白素錦口述要點,林大總管執筆草拟,最後又由白素錦謄寫的。林大總管行文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華麗的辭藻,用詞精簡幹練,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且條理清晰,主次分明,流暢易讀,白素錦見識過一次後,以後但凡需要書面整理存檔的重要記錄都要請他來執筆。
周慕寒的視線還停留在冊子的最後一頁,上面寫着兩條商線将會帶來的巨大利潤。白素錦很坦白,不僅注明了稅收那一部分,也列明了她和許家将會獲得的巨大財富。
面對這樣的數字,沒有人會不動心。
尤其是皇上。
看似坐擁江山,本應是這世上最富有的人,可惜,事實并非如此。同皇上想比,周慕寒手中掌管的不過西軍将士三十萬而已,堂堂撫西大是将軍府的賬面就已經幹淨到那種地步了,肩上擔着整個大歷百姓的皇上該是如何情形,可想而知。
當今皇上是難得的明君,勤政愛民,自己節儉不說,就連後宮各殿的月例也較先帝時減了不少。
可省出來的銀子永遠堵不上花出去的銀子,尤其是防洪築壩、打仗動兵這兩項,動辄就要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銀子,每每提及這兩件事,戶部尚書都恨不得拎根麻繩上朝。
白素錦這兩本冊子到了皇上手裏,将會受到多大的重視,可想而知。
“稍後給老太爺去封信吧,讓他老人家提前做好準備,怕是正月裏也要進一趟京城。”
白素錦一愣,“這麽急?”
商線的事其實是許老太爺先寫信告訴白素錦跟上面那面透透口風的,“不攬不獨”一直是許家立家從商所秉持的原則,可以走的比別人早,但絕對不會一家獨攬。尤其是這次牽涉的財富利益異常巨大,再加上姻親周慕寒的身份如此敏感,一個處理不當,財路搞不好就可能成為死路。
“不若主動上陳,以求共圖長遠之利。”
白素錦看到許老太爺在信尾如此寫道時,心裏對這位的外公的遠見卓識佩服得無以複加。
“相信我,如果不是除夕在即,皇上看到這本冊子後一定會宣老太爺即刻進京。”
白素錦看着周慕寒手裏的冊子,眨了眨眼睛,呃,周慕寒這話聽着,好像是皇上很缺錢啊......
從臨西萬順碼頭上船,溯浯河北上進入大歷最大的河流湍河,穿過兩湖北部入豫西,轉沙溪江然後進入直通京城的大運河。
此時雖是冬日,好在一路所行的都是大江大河,河水奔流不息,即便結冰也只限在岸邊極小的範圍之內,并不耽誤行船。
船上沒有其他取暖的法子,只能燒炭爐,林大管家備了足量的上好木炭,白素錦所在的船艙裏周慕寒讓人放了足足三個炭爐。
“如今太醫院的院使卓太醫正是三嫂的父親,這回進京請他來給你瞧瞧身子。”周慕寒發現白素錦這兩日夜裏睡得不安穩,行動間還有些緩慢,就知道一定是未出閣時那次落水受傷留下了畏寒畏濕的病根。
兩個人窩在一個被窩裏,白素錦靠在周慕寒懷裏,兩只腳擠在他腿間,果然啊,人的體溫是最合适的溫度。
“不礙事,常神醫已經幫我瞧過了,平時注意保暖就好了,倒是你,別把常神醫的話當耳旁風,給你配的藥酒可得堅持用。”
周慕寒這次的傷能好的如此之快,多虧常神醫醫術了得,不過,常神醫仔細給周慕寒把脈後臉色并不好,說是他之前也受過幾次重傷,雖然外傷看着是痊愈了,可內裏卻積了不少的暗傷,必須要長時間細加調理才能慢慢複原。為此,常神醫特別針對周慕寒的身體情況給調了兩種藥酒,一種每晚睡覺前喝一小盅,一種外用,每兩三日泡澡兌溫水用。
常神醫下藥比較重,所以,藥酒的味道和口感可想而知,必然沒那麽好。周大将軍面對敵人千軍萬馬面不改色心不跳,偏偏對上藥酒,眉毛蹙得簡直能夾死蒼蠅,那臉黑的喲,本來木着臉就讓人心發毛,這下子更是生人勿近。阖府上下,也就白素錦能面不改色地将藥酒端到他跟前。
周慕寒悶不吭聲,這是沉默抗拒?
白素錦伸腳蹬了蹬他的腿,“怎麽不說話?不會是在琢磨怎麽糊弄我吧?”
周慕寒淩眉一挑,搭在白素錦腰上的手猛地用力,将人狠狠捂在胸口,僵硬着一張臉說道:“知道了。”
白素錦整張臉埋在人家胸口,得逞地彎了彎嘴角。
十天後船隊進入了大運河,再有三天時間就能抵達京南碼頭,然後乘坐馬車不用一天的時間就可以進入京城。
皇家秘辛向來是百姓私下閑聊時最愛的談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榮親王府二公子,不,現在應該稱榮親王世子爺,與他老子榮親王素來不和,年少離府養在鎮北大将軍府,十四歲從軍,這麽多年來即便回京,不是住在鎮北大将軍府,就是住在自己所置的院子。可這次不同,世子爺初封,還帶着新婚的媳婦第一次回來,如果仍不入榮親王府,那可就有笑話看了。
京城榮親王府,芙蓉苑正廳內,氣氛有些僵持。
下朝後,榮親王随着皇上一起去了太後宮裏,然後得知周慕寒回京後将會帶着新媳婦回王府住。于是回府後,他徑直先去聽竹苑晃了一圈。雖然和這個兒子不對盤,但總不能兒媳婦第一次進門,在吃住上有所怠慢,否則說出去丢不起那個人!
這一晃不要緊,看到游廊的柱子上朱漆都掉了,花廳的窗棂上還挂着灰,卧房裏的被褥抖開後甚至有些發潮,更不要提院子裏明顯疏于管理的花草樹木了。
榮親王大怒,當即将負責照顧聽竹苑的奴仆們每人打了十大板子,扣除三個月月錢。
從聽竹苑出來,榮親王直奔杜王妃的芙蓉苑而來。
自從周慕寒大婚,太後娘娘親下手谕拒讓榮親王府任何一人參與後,榮親王和杜王妃的關系一度緊張,至今也并未完全緩和。兩人見面杜王妃總要旁敲側擊提及此事,表面上是替榮親王抱不平,實則難掩她自己心裏的委屈。榮親王若是回她兩句,總免不了要哭上一場。
過去無往不利的淚水,如今卻适得其反。
這不,榮親王剛質問了一句聽竹苑的事,杜王妃就默默掐着手帕擦拭眼角。
怒氣轉為一股莫名而生的無力感,榮親王重重嘆了口氣,“本王并非不知你心中所念,這些年來,能給你的,能給我們孩兒的,本王自認已經盡了全力,可是,唯有這親王的爵位,只能是慕寒的。這是我虧欠林家、虧欠映容的。你還是盡早斷了這個念想吧......”
榮親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所以沒有看到他身後杜王妃手帕掩飾下陰鸷的雙眼和微微顫抖的雙手。
在榮親王的親自監督下,聽竹苑很快就被整理得煥然一新,期間大公子周景辰一直跟在旁邊幫忙。
周景辰的正妻梁氏,乃工部營繕司郎中梁铎的嫡次女。梁氏的母親季氏,正是川省前巡撫季懷寧的族內堂妹。季懷寧已被周廷周大人押解回京,此時正關在天牢之內,不日就要問斬,季家未被牽連之人莫不站戰自危,榮親王府因為季氏的關系也格外低調,周景辰這些時日放衙後就直接回府,應酬一概推了出去。
榮親王府這邊聽竹苑剛拾掇完不到三天,周慕寒和白素錦的馬車就駛進了京城的南城門。
“如果你懶得應付,咱們可以住到芳嘉園,那是我自己買的園子,清靜。”周慕寒看着白素錦難掩疲憊的臉,臨時改變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