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頭很疼,疼得我做不出半點思考。
“啊!”我不禁彎下腰,痛呼出聲。
沈夷猛然一震,似乎想要靠近,而我們交握的手上卻驀地暴起一道藍光:“轟!”
籠着我和沈夷的結界飛速旋着,并且越脹越大、越轉越亮。輪回塔如崩裂一般顫抖,黑色的石塊紛飛四濺,撩起陣陣塵埃,整個輪回之間都在隆隆作響。
我拼命想抽回手,可一股冰冷而巨大的力量牢牢箍着我,讓人動彈不了分毫。煙霧缭繞間,結界上的圖景仍在不息變幻。
男子與女子擦肩而過。女子擡腳像是要追,又在半途生生停下,而男子卻有感應似地頓住,輕聲笑道:“阿深舍不得我?”
“呸!”女子把頭擰向一邊,又別扭着轉回來,“天界太不安穩,你……多加小心,聽到沒有!”
“阿深的話,我每一句都好好聽着。”男子扭回頭,輕撫女子的鬓發,“安心,等我回來。”
他的笑容很淡很亮,在一瞬間,永世黯淡的陰曹地府仿佛日光傾城。那明明是沈夷的臉,可我不敢認。他竟然會笑的,而且笑得如此明媚,與我所知的他判若兩人。
“阿……深?”
我喃喃念着,眼睛則怔怔盯着我們相握的手。目光緩緩上移,正對上那道漆黑如夜的視線。他定定望着我,眼底映出一團銳利至極的藍色火焰:“阿深……”
我看得見他的口型,卻聽不到他的聲音。因為結界上景象驟變,冷銀色的驚雷霎時劈開,相視而笑的男女剎那撕裂,霧氣蒸騰缭繞,登時化作另一幅場景。
天界神殿金碧輝煌,而湛藍的天幕下,大朵烏雲洶洶壓境。恢弘的殿門大敞着,神族骁将烏壓壓立了一地,只有一人跪在正中。
“不可!”那人一字字說,“且不說襄神族無過,即便有過也不至滅族,請天帝收回成命!”
“太子是要抗旨?”金殿之上,看不見的地方,有人慢悠悠地說,“太子求情,是不舍一族,還是不舍一人?”
幻象裏,沈夷的身影一動未動,但我看得出,他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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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處那人還在說話:“此番襄神誤判天機,确實算不得什麽大事,但被滅族,卻一點也不冤枉。個中緣由,旁人或許不知,但夷兒,你還不清楚麽?”
天将們紛紛左看右看,而沈夷猛地擡頭。
大殿之上,天帝的聲音越來越遠:“私藏三界要犯,是該受天譴的,滅族已是格外開恩。夷兒即将繼位,此事便由你處理罷。辦的得當,三界認定你是明君,我也才能安心。別讓我失望,太子。”
所以,天帝早就都知道了,之所以沒立刻殺了阿深,不是不能,而是要讓沈夷親自動手。
分明只是千載以前的幻境而已,我卻看得手腳冰涼。就在這時,結界上的圖景陡然收攏複又散開。眼前一暈,定睛再看,只見一道雷火直劈過來。
“混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雷火當胸穿過,沈夷後退了一步:“天帝将襄神一案交由兒臣處理,兒臣便處理了。”他緩緩立定,筆直而淡漠地答着。
“你這是抗旨!”
“天帝若是下了滅族的天诏,兒臣擊退行刑的天将、幽禁襄神一族便屬抗旨,可處置襄神的诏書是兒臣下的。何況,幽冥之間氣息惡濁,永世幽禁于此,是比滅族更殘酷的懲罰,三界皆無異聲,抗旨從何說起?”
“你!”
又一道雷火劈下,沈夷晃了晃,身影淡得近乎透明。
“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只要留得一條命在,待你繼位,即便與三界翻臉,也要救她出來,是也不是?”
沈夷一言不發,而被他擋住的那人怒極反笑:“好,很好,不愧是太子。我堂堂神族太子,居然為一個三界不容的孽障,無損天家顏面!如此德行,何堪大任!”
“大任?”沈夷淡聲道,“為一己顏面誅殺妻兒、犧牲無辜部族,若這便是天家德行,兒臣确實不堪大任。”
“孽障!陽奉陰違,你還不夠資格!”
這次,落在沈夷身上的并非一道雷火,而是一圈又一圈的閃電,和不斷熊熊上升的血紅業火。待灼目的顏色落下,幻境中已看不清人影,而只剩下荒茫無盡的浩渺灰埃。
“也罷。”良久,天帝幽聲道,“天家沒有出爾反爾之事,天诏已下,不可收回。只不過,太子,藐視天威,合該付出代價。”
沈夷似乎笑了一下。驚雷四起,天帝的聲音更加震怒:“太子什麽也不怕,是麽?那你怕不怕忘記她,忘記她被你關在了那裏?你怕不怕沒有你救,那個孽障會和襄神族一道,被惡濁之氣日複一日折磨致死?”
無盡的黑暗裏,混沌與虛無襯着威嚴的诏令:“太子沈夷,忤逆天帝,藐視天威,着扣押神籍、囚入地府,一世至愛凋敝,衆叛親離;思念無依,遺忘無方;生而無道,死亦無門。”
不知何時,夕陽已緩緩沉下。神殿石門沉沉閉合,一絲一絲隔絕淋漓而慘烈的血色。
“太子,你就去和她一牆之隔的地方,無知無覺地陪着她吧。你若忘記,她便能活;你若憶起,我讓她死。”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太慘了?下一更結局,第三篇《我的神君大人》,一定走歡脫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