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慫恿私奔

我即将離開,唯一的問題是躲開趙四爺的追殺。

那一日,是下午兩點半的船。

我早上五點半就起床了,将信件資料和資費都揣好,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以防引起他人懷疑,也不好逃亡。

我吃完早飯,收拾好屋子,便準備離開。我與朋友說過了,朋友幾日後會過來幫我搬走行李退租,或者幫我搬走遺物。

我打開門,就看見了趙公子。他瘦回來了,穿着我的西服皮鞋,系着我的領帶,戴着我的帽子。

他要與我談一談。

我只好答應與他談一談。

我與趙公子去到一家咖啡店,相顧無言,十分尴尬。

許久過後,他将一張支票放在桌面上:“國外可以兌現,我爹查不出來。”

我說:“我不能要。”

趙公子說:“你不要也得要。”

我說:“謝謝。”

他又說:“等一下我送你過去,你假裝與我和好了。”

我愣了一愣。

“不要回頭看,我爹聽到風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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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

他低頭喝咖啡,罵我:“媽的,這玩意兒一點都不好喝,你滾了最好,老子讨厭喝這玩意兒,你媽的,什麽都要趕時髦,趕緊滾。”

到了此時此刻他仍然要罵我,這令我十分生氣,騰地起身,越過桌面抓着他的領帶,吻住了他的嘴。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松開他。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兒,說:“走了一個。”

然後他抓住我的領帶,吻住了我的嘴。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松開我。

他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兒,說:“又走了一個。”

“這樣太慢了。”我提出了一個可行的建議,“樓上是酒店,我們上去,他們說不一定會走得更快。”

趙公子二話不說,抓住我的手就去找電梯。

我們開了房間,進去之後便這樣那樣如此這般。咖啡裏面含有令神經興奮的物質,确實不可以多喝。

當我倆冷靜下來的時候,都十分尴尬。

趙公子坐在床頭抽煙,我沉默地看手表。

兩點四十五分了。

趙公子說:“他們應該都走了。”

我說:“閉嘴。”

過了一會兒,我說:“天意。”

趙公子說:“哦,是吧。”

我說:“我想看一下哈姆,順便拿兩件衣服,我從洋行辭職了,得重新找工作。”

趙公子說:“哦。”

我問:“不會令你的朋友誤會吧?”

趙公子說:“我沒有朋友。”

我說:“帶哈姆散步的那位小姐……”

趙公子說:“我媽牌友的女兒,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帶狗散步,有病。”

我說:“陪哈姆扔飛盤的那位先生……”

趙公子說:“大哥的同學的侄子,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和狗扔飛盤,有病。”

趙公子說:“可能想騙我錢。”

賣你衣服的人和金仙兒才是想騙你錢的人,那些人想騙你的人,其中差別十分微妙,望明知。

趙公子說:“我知道,他們就是想騙我。”

我說:“是的。”

趙公子看我一眼。

我假裝不知道。

趙公子說:“你就騙我。”

我說:“我與你之間的事不能叫騙,是沒有交流。”

趙公子:“哼。”

無論如何,仍然是很尴尬。

趙公子繼續抽煙,我繼續看天花板。

我與趙公子退了房,去菜場買了菜,一路往公寓走。走在路上,忽然被人叫住:“一心啊!找了你好久!”

我看着那人:“孫校長……”

我愧對孫校長,他如此熱情地幫助我去國外讀書,我卻錯過了時間,天意。

孫校長喘了一口氣,說:“我本以為趕不上,就算了,但聽人說游輪因故延遲出發,明早上才走,就趕緊來找你了,你幫我一個忙,幫我帶一本書去給我的朋友史密斯教授,這本書很難找,我怕路上寄丢了。”

趙公子罵他:“你媽的!丢了再買一本會死啊?!”

孫校長驚訝地看着趙公子:“你怎麽這樣說話?你……你是……你好像也是學生。”

趙公子罵他:“老子早八百年就不是你學生了!關你屁事!”

我說:“閉嘴。抱歉校長,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書給我吧。”

孫校長見趙公子為人兇惡,将書交給我,便立刻走了。

我與趙公子站在街頭,再度陷入尴尬的境遇。

我說:“天意。”

天意支持我追求自由。

我問:“我還可以去見哈姆最後一面嗎?”

趙公子冷冷地說:“哦。”

我真的只見了哈姆一面,哈姆還沒有來得及靠近我,就被趙公子關進了廚房。

然後我與趙公子從客廳到卧室,這樣那樣如此這般。

深夜裏,我醒來,去客廳喝水,順便給哈姆喂食,順便看一看我的那些書。趙公子送給我的一模一樣的書被我放在客廳的架子上面做擺設了。

我沒有打開來看。

我站了一會兒,回去卧室,看見趙公子坐在床頭吃了一顆巧克力。

我跪在床上,湊過去搶走了半顆。

不是我不懂得謙遜的美德,而是能從趙公子的嘴裏搶走巧克力的人只有我。

我吃完巧克力,摸了摸趙公子的腹肌,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問趙公子:“有沒有人邀請你私奔過?”

趙公子問我:“老子的狗怎麽辦?”

我想金仙兒應該需要從這段感情當中得到一點紀念,比如一只熱情的狗子。

趙公子不高興地說:“是老子的狗。”

我說:“游輪上面不準帶狗。”

趙公子說:“老子的狗。”

他真是讨厭。

我說:“那你留下來養狗吧。”

趙公子說:“金仙兒最近很識趣,應該得到一些東西。”

金仙兒在早晨六點穿着睡袍開門得到一只可愛的狗子的時候,微笑着說了一個字:“Fuck。”

我說:“Thank you and I love you。”

趙公子冷冷地說:“老子聽得懂這兩句。”

金仙兒說:“You don't know how I love you。”

趙公子冷冷地問:“你說什麽?”

金仙兒把門關上了。

趙公子問我:“他說什麽?”

我說:“他說他會好好照顧哈姆,他愛的是你,但他願意祝福你和我。”

趙公子:“有病。”

但我與趙公子的計劃還是被看出了端倪,就在我與他登船的時候,人群傳來騷動,大力叔領着人沖過來:“小龍你不要沖動!不要信邱一心的話!他不是第一次賣你了!你爹就要過來了!你醒一醒!”

我抓着趙公子的手就往人群裏面擠。就快要開船了,一旦開船,一旦我倆去到國外,趙四爺就不能奈我何了。

大力叔撕心裂肺地叫喊:“邱一心你忘恩負義的王八蛋!小龍你不要被他騙了!邱一心你不要臉!小龍你走了人生地不熟邱一心沒錢了就會賣了你的!”

我一邊抓着趙公子跑,一邊和他說:“不會的,我不會賣了你的,昨天你給我的支票我放在衣服裏面了。你娘就快生了,你不是老幺了,他們就不會最疼你了,只有我最疼你,我又生不了孩子,所以我一輩子都最疼你。”

大力叔痛心疾首地叫喊:“小龍你不會講洋文啊!邱一心你王八蛋!小龍你不會講洋文你去了西洋怎麽活啊邱一心沒想過你!”

我說:“趙龍我愛你。”

趙公子反手過來抓着我,跑得比我還快。

養孩子的風險真大,好吃好喝地養這麽大,一不留神就要被外面的男人給騙走了。

砰的一聲槍響,擁擠的人群安靜了一瞬間,猛的尖叫起來。

又砰的響了一聲。

人群安靜下來,警察紛紛趕到,卻沒有人敢對開槍的趙四爺如何,陪着笑解釋槍容易走火收好比較好。

趙公子拉着我往後退。

“趙龍你媽的!給老子滾回來!”趙四爺罵我們倆,“邱一心你也給老子滾回來!”

趙公子:“爹,我們到了那邊和你打電話!”

“打你媽的頭!給老子滾回來!邱一心!”

“我說了你不要罵他!你要罵罵我,他做得了屁的主!”

“趙龍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小兔崽子!老子今天就斃了你!”

“你們果然有新的就不要我了!”

“你媽的說什麽?!”

“你們要生小的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你媽的二十多了你還小個屁!老子你這麽大的時候都好幾個崽了!”

我贏了,趙公子最讨厭趙四爺的其他崽。

趙公子心灰意冷,郎心似鐵,抓着我就繼續往船上跑。

趙四爺叫着要打死他,大力叔趕緊夥同人手按着他:“四爺你冷靜下來啊啊啊啊啊萬一打偏了沒打到邱一心打到了小龍呢——”

我與趙公子趁此機會順利登船,船也發出了啓程的汽笛聲,登船板緩緩地收了起來,趙四爺一行人只能眼睜睜地仰着頭看着我們遠去。

我與趙公子都十分愧疚,我問他:“你帶家中的電話簿了嗎?”

趙公子罵我:“媽的,要你有什麽用?”

我說:“你再罵我,我沒錢的時候就把你賣掉,我們沒多少錢。”

他問:“支票呢?”

我說:“放在昨天穿的衣服裏面了。”

“衣服呢?”

“不知道被你扔在哪裏去了。”

“媽的!”

“我說了你再罵我我就把你賣了。”

“老子要下船!”

“那你只好跳下去游回去——你真跳會死的,我不會賣掉你的,趙龍我愛你。”

趙公子看了我好一會兒,與我擁抱。

我說:“你暫時不能做那些貴衣服了。”

趙公子說:“本來也沒人說好看,我穿你的衣服才有人說好看。”

我說:“到時候我們可以請人幫我們問家裏的電話,我教你說洋文,我做三份工,我養家,我早就想養家了。”

趙公子說:“我爹生氣半年就會讓大力叔給我打錢。”

我倆再次擁抱。

養孩子的風險真大,好吃好喝地養這麽大,一不留神就要幫外面的男人騙自己家裏的錢。

但無論如何,我們要來了,我們的新生活,我們的新世界,我們的自由,我們的獨立,我們的——

游輪突然停在了江面上,靜靜地停了許久。

人卻不能安靜,大家紛紛質問起原因。

一刻鐘後,船長說,那個國家,就在不久前,爆發了戰争,他接到命令,禁止繼續行駛,要将所有留學生原地遣返。

我的心是冰涼的,為了那個國家,也為了我與趙公子的命。

私奔的風險真大,一不留神就要被活埋。

為什麽要有戰争,和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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