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陽烏先是被元華帝君毀了月魂，而後三百年的永晝又傷了日魂。
陽烏僅僅一顆上古神木之體，護佑萬物蒼生四千餘年，耗費本體所生的水玉滋養萬物，如今卻實有幾分傷了神魂。
鹿蜀無法，若放任了去，那這上古神木便要天人五衰，再入輪回了。那，豈不是要相見不相識了嗎。
鹿蜀默默地沉思着，腳步輕緩地漫步在星辰月華之上。
世間，萬家燈火。
世外，神仙睡覺。
夜幕之上，陽烏睡得香甜，鹿蜀青雲直上，轉身四蹄踢踏，撒了一個歡兒。
黑雲之中，鹿蜀步步生花，百花綻放，暗香拂面。
陽烏耳際飄來陣陣仙音，“麗日嘉辰，下丹宵。百花之中，月兒搖。金枝圍翠，觀君顏。縱要歸吾手，逍呀麽遙……”
鹿蜀歌聲美妙，使得陽烏睡得更加安然。
鹿蜀越發的愉悅之際，回眸呆愣愣看了看，金睛美目閃了兩閃，鹿蜀長舌一卷，在美人耳際大大地舔了一大口。
給美人洗了一個臉，美人竟也沒有醒來。
※
黎明光曉微露，鹿蜀怕擾了懷中人清夢。
鹿蜀便駕着素錦雲車來到杻陽山之巅，神木之下。
鹿蜀說：“九重神木，立于天地之間。如困獸一般，有何樂趣。若有人見你色美，便要起□□之心得之。見你富貴，又要起貪欲之心奪之。”
鹿蜀上神化作人身，身披素彩霞光，廣袖之下盈盈飛花，腰間虹霓錯落，足下踏着墨雲履。單單是那如瀑及腰的發絲，随風淩亂了些。
鹿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扮，呵呵笑道：“少了一發箍。”
鹿蜀看那上古神木，目光灼灼道：“上古神木，九重華蓋。若是頂在頭上委實沉重了些。”
陽烏說：“上神可是撐着萬物蒼生的人，區區一株老樹，豈會嫌重。”
鹿蜀見陽烏從清夢之中醒來，眉目含星，便與自己調笑。
鹿蜀說：“即便如此，那更是要說辛苦的。不然，你怎麽心疼我呢。”
陽烏說：“那便背在背上吧。上神的血肉之軀才是最珍貴的，我便要那最珍貴的去處，可好。”
鹿蜀認真搖頭，拍了拍自己胸口道：“此處才是塊吉祥寶地，”
陽烏看向鹿蜀，笑彎了眉眼說：“是心頭寶嗎。”
鹿蜀點頭，繼續調笑說：“娘子且閉眼，為夫也好設法将你頂在頭頂。遮遮陽，避避雨，也是好的。”
鹿蜀擡頭看那蔥郁的珠翠金玉，故作擔憂道：“只是一擔如此，我這般滿頭的金銀玉寶，走起路來香檀翠冠伶仃作響，美玉金簪搖曳生姿，定是要比娘子還要美上數倍的。”
陽烏回道：“既如此，偶得一俊美佳人長伴，此乃陽烏此生一大幸事了。只是，我該稱呼上神什麽才好。”
陽烏笑道：“美娘子，如何。”
鹿蜀輕撩廣袖，呵呵大笑說：“好，好，好。”
陽烏眉目含笑轉身上了素錦雲車，陽烏折水玉之光在素錦雲車外圍加了一層結界。
陽烏久視百萬裏霄漢長空，日月星三光引來簇簇祥雲，青鸾，丹鳳，玄鶴，鴉翎等百鳥開辟三清大路。
上古神木借着萬道霞光浮雲直上霄漢。
神木根深地厚，一時間山裂根陷。
眼下杻陽山上生靈便是一場浩劫，不料山崩地裂之時，鹿蜀從舌根底下吐出那孽龍真身。
因着先前那孽龍企圖為害陽烏仙君，毀了杻陽山地脈，分出衆多法身，不料卻被鹿蜀一遭給毀了。
那孽龍真身卻被壓在了鹿蜀上神的舌根之下。此時，正好得用。
鹿蜀感念他修行不易，卻狂躁難順，委實要真真得到個教訓。
此時，神木出山之際，鹿蜀便将那孽龍真身葬于杻陽山群峰之下。
“真龍之軀在此，且可庇佑凡間界沃野萬裏，風調雨順。”
鹿蜀對陽烏誘哄道：“如此這般，你便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吧。”
陽烏起初無法阻止，盛怒之下的鹿蜀上神毀了真龍，一百零八條金龍法身。陽烏更加沒有料道的是，鹿蜀的弑殺手段極其殘忍。
不過，陽烏心中明了鹿蜀是為了自己，才會如此。
其中滋味，百轉千回仍繞于心，不知如何是好。直到陽烏借着新月之光回憶起前塵往事，卻還是遺漏了一些，鹿蜀不想讓自己回憶起來的痛楚。
陽烏不知道那種痛是怎樣的一種味道，但是他懂的，那是怎樣的一種傷害。
那碎魂裂魄之痛，陽烏怎會不明白呢。
※
鹿蜀說了句：“大，”
随之鹿蜀便高出數萬丈，腰身一躬，肩骨隆起，四蹄一躍，縱身将那高懸于山巅的神木擎起。
神威浩蕩，狀如擎天。
鹿蜀轉目，看了看頭頂的九重神木，繼而使了一個巧勁，轉了轉神木，改變了神木立于頭頂的位置。
而後，鹿蜀又翻轉眼珠兒，目運金光，射向腳下的素錦雲車，問道：“這一邊的景致可美些嗎。”
陽烏舉目，根本瞧不見九天之外的鹿蜀。
陽烏只好駕起素錦雲車，順着那道金光，直上九天。
陽烏踏着那道金光上了九重天上，也不見鹿蜀的頭，伸手拽了拽鹿蜀頸背上的白色長鬃，繼續駕雲車，直到了十八重天才看到，鹿蜀的長臉。
鹿蜀挑眉，定睛看到陽烏，又說了一遍那話：“這一邊的景致可美些嗎？”
陽烏繼續駕雲車，到了二十四重天，至此就見鹿蜀那大如九州的金晶眸子，瞪得老大，一直目送那素錦雲車之內的陽烏仙君。
竟然，有些，有些駭人。
陽烏只好道：“極美。”
鹿蜀聽罷，極為歡快地點了點頭，而後真真如鹿蜀先前所說的那般，滿頭珠光玉翠之聲，猶如天雷。
震得霄漢之上搖搖擺擺，唬得衆仙神色慌張，不敢久坐，紛紛前來朝賀。
鹿蜀不想驚動列位仙衆，見狀也只好又将那話問了一遍道：“這一邊的景致可美些嗎？”
衆仙齊聲喝道：“美的狠，美的狠。”
鹿蜀心中愉悅，在衆神面前，卻不敢有不當之舉。
鹿蜀只好斜目笑道：“勞駕列位仙谪，與我共賞這上古神木之風采了。”
鹿蜀又道：“此後，本上神便于這上古神木一體了。”
衆仙聽罷，豈會不知那九重素錦雲車之中坐着何人。
鹿蜀張開大口，銜住那素錦雲車。
念了句‘小’字妙訣，鹿蜀便與那上古神木，一并縮小下了二十四重天。
待二人到了山巅之上時，再看那鹿蜀項上頂角，挺拔峥嵘，靈氣巍巍。竟變成了十分合适的大小。
鹿蜀旋身之際化作一位翩翩谪仙，雙手托住素錦雲車穩穩落下。
“陽烏，”鹿蜀喚了一句陽烏的名字，将手伸入車帷之中。
陽烏初次見到鹿蜀凡人化身。
就見鹿蜀頭戴束發鎏珠紫金冠，齊眉勒着素錦灼金環紋抹額，竟有幾分凡塵的優容貴氣。
又見鹿蜀身披虎紋鶴麾，足踏墨雲履。不俗不雅，倒多了幾分人情味。
※
“本以為是上元佳節，卻不巧竟是民間的清明節，凡世祭祀之日，”鹿蜀尚還惦念着那一碗，酒釀湯圓的味道。
卻未曾想到，凡塵裏轉身之際，便物是人非事事休。
鹿蜀說：“原本打算帶你來此地，熱鬧一番的，”
陽烏說：“既是拜祭祖先，為何還需沿街灑下黃紙金箔，這是引魂問路嗎？”
鹿蜀回道：“是啊，這一夜百鬼夜行。倒也算是個節日呢。”
陽烏笑說：“如此，倒也可以熱鬧一番不是。”
鹿蜀一聽道：“正是如此呢。”
陽烏說：“來，我們跟上村民的祭祀隊伍，還有一個時辰，便到了子時，鬼門大開的時候了。”
二人攜手，進了祭祀的隊伍之中。
祭祀的隊伍，緩緩慢慢，好似怕驚擾了過路的鬼神一般，每個人都懷着敬畏之心盼望着，與自己陰陽相隔的那個人能夠歸來，只要心中念着那個人的影像。手中的引火，若是不熄，那人便會歸來。
祭祀的隊伍緩緩進了山，行至半山腰上，便聽到了‘嗚嗚的’狐鳴之聲。
鹿蜀聽來，有些凄慘，倒像是婦人的哭聲。
此時，身邊的幾位村民竊竊私語道：“那位狐大仙，又來了。據傳聞，那位狐大仙有幾千年的修為哩。”
“海上蟠桃初熟，人間歲月如流。開花結籽幾千秋，我等待……壽桃結籽堪描，堪描，”
此時，那半山腰處亮起了燈盞，仔細辨認竟是一間茶鋪。那令二人熟悉的腔調，竟是從那草庵茶鋪中傳來。
陽烏說道：“初初聽來竟是一般無二的腔調，細細品來卻有些，”
老者出門相迎，哈哈笑道：“自然是有些氣短。小仙有禮了，二位上神裏邊請。”
鹿蜀說：“福祿之地，別有洞天。”
瓊臺樓閣，曲水流觞，很是清幽雅致。
二人落座，老者卻不進茶，倒是端來了兩大碗熱氣騰騰的酒釀湯圓，蜜紅豆上撒了一層花生碎。
陽烏低眉舀起一個放入口中，又香又甜，細細品來汁濃味兒厚。
擡頭淺笑，就看到……
街道喧沸，人來車往。街角的戲樓唱着‘天官賜福’，悠悠蕩蕩的傳來吉慶的唱詞，耳邊是百姓們的吉慶話語……
“海上蟠桃初熟，人間歲月如流。開花結籽幾千秋，我等待……壽桃結籽堪描，堪描，”
還有，眼前這人低沉婉轉的唱腔……
“鹿蜀，以後你我常相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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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7-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