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1
五年前,三笠終究是選擇離開。沒有對旁人有任何只字片語,艾倫甚至沒能再三笠離開前多見上一面、聊上幾句——其實見上面、可以說上幾句話,他要說甚麼?
自己介入太深了,雖然明知道感情這種事不是外人可以插手,不過如果真的給他機會,他希望聽見三笠說,聽她親口說出原因:之前絲毫沒有松動跡象,卻在與瑞秋談話後的不久選擇離開,是為甚麼?
最後一次看到她,是聚餐、瑞秋與三笠在小房間談話結束後,衆人道別離開時。那時的三笠表情确實不同於以往,偶爾佯裝在沉著之下的惶然迷惑轉趨驚疑不定。
此後,很多人都相信關於她的話題在利威爾眼裏是個禁忌,因此閉口不談,偶有幾位想要向利威爾介紹女生,也全被推掉了。
艾倫也是這麼想,雖然哥哥的表現絲毫沒有因為三笠的離去而有明顯不同。
——還是很讓人擔心啊。
而今日主動提起這件事的人不該是自己,但他卻因為瑞秋下午那番話,因此急匆匆趕到哥哥居住的公寓,站在玄關處與對方乾瞪著眼。
哥哥……不,或該說是利威爾,雖然記憶沒有回歸,但當他聽著瑞秋的話,似乎一點一滴在尋回遺失的感知,簡短又無頭無尾的語句,帶動了情緒的起伏,梗在喉間的複雜是苦澀是遺憾。因此此刻相互對視的眼神,自己總流露出些許敬畏。
「還站在那裏做甚麼?過來坐。」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利威爾。
室內陳設還是一塵不染、單調的生硬,他坐在沙發上,想到五年自己害怕弄髒沙發椅的尴尬與不安,再看對坐,與他有著法律意義上「兄弟」關系的男子,以及那始終如一的沉靜面孔,忽然覺得一切有些可笑。「我都知道了,雖然沒有想起來,但是我們的故事、我的身分,都知道了。」
「我知道。」
——就這樣?
他當然知道利威爾在他冒冒失失闖入時就猜出了一些,只是對於這樣簡短的三個字回應,他必須承認自己感到非常挫敗。「分明知道……知道所有事情,為甚麼又要隐瞞,直到瑞秋親口向她證實,然後将這件事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連他自己都驚訝。大多時候,對話都是在他心裏斟酌許久才會說出口,但此刻,心中湧現的情緒是如此熱烈,以致於他甚至還沒意識到甚麼,嘴巴就自動吐出了所有話:「三笠絕對不會要求你毫無保留的将私事告訴她,但這些事的當事人是她,她有權知道。」
五年前她終於知道了,意識到自己不只用謊言欺瞞了所有人,也不斷的用幻想欺騙自己。
因此,她帶著愧疚離開了。
下午瑞秋的話還言猶在耳:『因為腿傷問題不得不退居二線的利威爾将自己的職位交接給三笠,不過三笠在接任後随即發生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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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瑞秋作為三笠的主治醫生,就知道三笠口中的故事是由謊言、現實交織而成——雖然最終的結果同樣是死,但在接任兵長的職務前,利威爾還未死亡。
『那個從地下室得到的藥劑,王政府原本是打算施打在實力最強的利威爾身上,以期能夠取代變數較大的艾倫,但利威爾因腿傷失去戰力,接替者就成了三笠阿克曼——政府選上了她,而三笠也毫不猶豫地接受活體實驗。」她的語氣雖然還是懶散,卻少了平時挂在嘴邊的不雅語助詞,『一開始她看起了正常極了,正常到就算有一回壁外調查,艾倫為了救你而死,她還是面色不改的繼續戰鬥。而在任何自虐舉動都沒能出現巨人化的情況下,衆人只能猜測,藥劑是失敗品。直到一次壁外調查……』
那是一場亂戰,在此之前一切都順利無比,就像過去利威爾帶領部下時,調查軍團可以将死亡率降到最低,而三笠同樣辦到了這一點,沒有遭遇太多的巨人、軍團摸索的路線達到更遠,一切都完美的令人不敢置信。
但在回程途中情況急轉直下。
城門口圍著無數只奇行種,軍團開始在團長以及各班領導的指揮下冷靜的将巨人一一擊殺,卻沒有人想過,施打在三笠身上一直毫無作用的藥劑忽然出現效用,而這樣的效用,對於軍團或者人類,都是致命的打擊。
『她究竟吃……不,或該說吞了多少人,已經無人知曉。為了保護你,戰友就被她吞噬、一腳踩成肉醬、我的手也是在這個期間被這位最崇拜的女性給咬斷了……巨人化之後的她太強了,尤其是不需要思考,憑藉作戰本能的她幾乎是無人能及。對此,團長孤擲一注叫所有士兵掩護傳令兵回牆內将事情通知給利威爾。……』
此刻,利威爾看著他,眼中閃過許許多多的情緒,他知道,自己再怎麼猜測,也難以完全看透、了解利威爾,他和三笠都是站在頂峰之處的強者,令人望塵莫及。
就在他以為利威爾不會再說些話作為結尾時,利威爾開口了,「那不是她,如果巨人化之後的她還能保有她本性,會毫不猶豫的吞噬戰友嗎?」言下之意便是:既然不是她當事人發生過的事,我又何必說呢?
所以正是因此,聞訊趕到的利威爾,看著寥寥無幾的戰友,才會毫不猶豫的斬斷三笠的腳筋,帶著殘兵離開、将她一人丢在城牆之外嗎?
不對,私人情感所造成的偏袒應該擺在一邊,而利威爾所做的決定無疑是正确的。
況且瑞秋也說過,剩餘的士兵安全通過城牆時,就再沒人見過利威爾的蹤影了——想來,他又循著原路回去了。
「不過既然有人多管閑事把這些舊事都告訴三笠,我也無法阻止。在三笠離開前我們也認真協議過,給彼此一點空間喘息——直到在重逢時,可以抛開過往、毫無顧忌的專注在當下。」最後,利威爾是這麼告訴他的,嘴邊,似乎還噙出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