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0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在他還措手不及時,一切都到了定位,不盡人意卻也不會轟轟烈烈。小時候有個固執的想法駐紮在心裏,許是在夢中受到催眠一般,斷續反覆的光影、清醒時酸澀甜蜜的淚水、他用稚氣口吻、歪斜筆跡寫在日記上:要到走遍世界上所有地方……等字眼。

不過真正見了世面,那天真的想法似乎逐漸被時間一點點撫平,他放下了他曾經猜不透的執著,而執著驅使而生的憧憬亦成為過去式——世界何其大,他怎麼可能走得完?

一個不算悠閑的下午,中午過後的滞悶還未散去,挑了一處人少的咖啡廳,在角落打著評估報告,晚些時候他還得帶著評估報告趕到公司開會。這種生活如同以往,日覆一日,小小忙碌,有時會因為工作需要到國外出差,不過對他來說就是個足夠讓他衣食無虞的工作。

身邊很多人都說他變了,變得像是哥哥,第二個利威爾,當然他一點都不這樣覺得,他或許态度沉穩了,但本質終究不同,只是習慣安逸。而哥哥呢?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完全了解這種感覺,蓄勢待發,究竟在等什麼?爸爸私底下說過,哥哥在小的時候,情況更為嚴重,周身的氣氛是一股無以言喻的戰鬥意志,随時随地都在刺激、在挑戰旁人。

其實爸爸媽媽早就發現哥哥的不尋常吧?小時候對此印象都是哥哥不發一語接受爸媽安排的道路,手上拿著大疊大疊的心理學原文書日夜苦讀。總以為哥哥其實也是将這條路當作自己的目标,畢竟哥哥如果不願意,斷不會去接受。

不過如今回想,心理醫生其實是個幌子啊,很多人都會生出一種錯覺,醫生替人治病,自身的身體應該不錯,就像心理醫生的職業是疏導、治療病患的心理疾病,那麼醫生自然沒有心理病。

所以不管是哥哥還是瑞秋,那另類而不容於世的态度都掩蓋在心理醫師的職業之下,而不會受到社會排斥。

——可是三笠呢?

「瑞秋。」他放下手邊的工作,越過筆記型電腦螢幕望向對坐的女性——瑞秋近幾年還是時常國內外四處跑,但最多在外待個一兩天就會回來,看來有早已決定定居在此。

「一臉認真的表情看著我,看來是有重要事,讓我猜猜……」瑞秋在服務生警告的眼神下、以及那敲著牆面禁菸标志的手勢,只得不大情願的撚熄第五支菸。與艾倫視線交錯了一秒,很快轉向他處,動作顯得随性,或者更該說随便。

其實認識瑞秋久了,偶爾會發現她有思緒飄忽的毛病,延伸到與現況不同的領域。「你答應了我的求婚。」

「……這種玩笑話可以不要再提了嗎?」他承認瑞秋是充滿吸引力的女生,不過對於他來說,這樣一位反骨又隐隐帶著驕傲的女生就像三笠一樣,都是他認定的朋友。

「我沒有玩笑,正式認識直到現在,也有了五年,我不是年輕的姑娘,是該早早嫁人了。」

瑞秋态度很認真,認真到每一回他都會再三猶豫,這樣的話題每年都會出現幾次,然後被他一概忽視。而他們的關系在外人眼中竟成了默認的情侶,越抹越黑還是不說也罷,好在爸爸媽媽從來不會對這意流言蜚語多問些什麼。

不過确實,他們在情人節、聖誕節、雙方的生日甚至是毫無特殊時段的平日都會不避嫌的待在一起吃頓飯、閑聊毫無意義的話題,雖然不是刻意保持暧昧,對他來說就算認識瑞秋再久,遠沒有三笠給他的感覺來的親切。不過他其實很清楚,有些時候是該避嫌,他則沒有做到這一點——瑞秋喜歡跟他胡扯,同樣的,他也很喜歡跟在這位年長女性的身邊。

——就像在三笠身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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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動作僵了半晌,嘆口氣。「瑞秋,你當初跟三笠說了什麼?」

「三笠?」這一名字瑞秋是用反問,像是在告訴他:五年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他們都很清楚,瑞秋沒有忘記。

「那一天,你在聚餐結束後、要離開前,曾經拉著三笠到小房間——那時你說你有事要找她聊,但究竟了什麼?」

「沒什麼,一段很久之前的往事,既然你主動提起,我就說了。」

這個想法很早就醞釀在艾倫心裏,不過有時候某些話他不知道該挑選何時何地是最合适,分明很多話對著三笠是不經大腦的說出來——如果三笠在這裏,他想問:「你和瑞秋是不是以前認識?」

只見瑞秋撩起薄外套的袖口,露出手肘以下的部分,「你看。」

艾倫是看到白膚常見的雀斑、青色靜脈,再細看,上方有一道道細細傷疤,疤痕經歷了時間的推移,還帶著淡淡淺褐色痕跡,「我在小時候有自殘傾向,醫生診斷是妄想症,不過我知道,這是源於一場夢,或者說,我曾經經歷過的事。」

他反射性看著周圍——附近幾桌沒人,再遠些,一位母親專注的餵著小孩吃蛋糕、情侶正在你侬我侬、一位老人離得兩人最遠,正低頭挂著老花眼鏡看報紙……艾倫不禁松口氣。

瑞秋繼續說:「我這一只手,曾經是斷的。因為閃避不及,被巨人狠狠咬下……你這是什麼眼神?不要自欺欺人了,阿明,你只是無法接受自己的結局、無法接受艾倫為了救你而死。」

曾經瑞秋也是這麼叫著他——「阿明」,這樣一個熟悉又觸動著他記憶深層的稱呼,被這麼叫出來絲毫不顯突兀。但是,自己是反射性忽略嗎?或者更多是強迫一般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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