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晉江獨家首發
蘇棠他們收到的信息有誤, 原本以為只是只是因為抵禦外敵耽誤了農收, 所以糧食短缺需要他們來幫忙。
可實際上, 情況遠遠比他們所以為的要壞上許多。
蘇棠不是沒有見過死人, 在渭城時,她也見過滿心絕望等着死去的患者,可現在有不一樣。
關鎮的百姓們沒有放棄,他們與渭城的百姓恰恰相反的,他們投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希望。
蘇棠身上漸漸彙集了衆人的投來的目光,他們的眼底還閃爍着光芒。
有人試探地上前,聲音極輕, 仿佛生怕驚擾了什麽似的。
“請問,您就是活佛了凡?”
這麽偏僻的角落都有人知道她?
蘇棠正疑惑着,沒想到看到了一個熟人——
“你是,張瑜?”
張瑜也沒料到他居然還記得自己,從一堆難民中站了起來,朝蘇棠走過來。
蘇棠身邊的孫犁想也不想上前一把攔住張瑜。
張瑜被攔住了前路,隔着孫犁,一雙眼靜靜地看着蘇棠。
蘇棠看着面前一身破爛的張瑜, 與之前在渭城見到他時距離至今也才半年多的時間, 可是不知是否是因為饑荒的原因,他如今遠沒有當初的俊朗的模樣, 甚至瘦得有些脫形。
蘇棠輕輕拍了拍孫犁的肩膀,沖他笑了笑,道:“是認識的人。”
孫犁聞言這才收回手, 可是對于突然沖出來的孫犁,他始終沒有放下戒心,身體始終保持着一個戒備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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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邊的情況已經超乎他們來之前的預想,他們已經無法預料下一步。
而在來之前,時越交代給他的第一要務就是不惜任何代價保護蘇棠的安全。
孫犁站在一旁看着,身體卻時刻緊繃着,随時發生任何突發情況他都能及時作出反應。
張瑜上前,“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了凡大師,請再救救我們。”
原本還只是半信半疑的人,經過張瑜一說,立刻确認了眼前人的身份。
他們等了那麽久的活佛,終于來了!
“活佛大人,請您救救我們!”
一時間,一呼百應。
蘇棠沒想到自己在關鎮居然有那麽高的名聲,就連旁邊的孫犁有幾瞬息的愣怔。
就連跟在時越身邊,他都沒有見過百姓會如此心悅誠服地對一個。
活佛了凡可能不是最後一個,但是他絕對是第一個。
蘇棠後來才知道,之所以吳廣對于她的到來會有那麽大的反應,這一切的源頭都在張瑜身上。
張瑜自從渭城得以重見天日之後,便做了離開的打算,他的家人還在渭城,但是他只身往北區最偏僻的北境一路前行,這一走就到了關鎮。
張瑜到了關鎮之後,便義務加入了這裏的民兵,是日漸久,他還成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軍官。
但是畢竟關鎮以民兵為主,只要沒有匈奴人騷擾,百姓遍回歸正常生活。
而張瑜來的時候恰好碰上了匈奴擾境,所以體質過人的他在戰場上發揮出色,一路扶搖而上,如果不是這次的饑荒,說不定蘇棠能在未來時越的軍帳中見到他。
只不過,天有不測之風雲,這一場饑荒下來,張瑜原本按理來說是不會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以他分得的食物,也不致于餓到如今這個地步。
一說到這個,吳廣就不由苦澀的笑了。
“百夫長在我們這不算是什麽大官,但也不是蝦兵蟹将,如果按正常來說,張夫長他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但是他——“
吳廣望向張瑜,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張瑜倒也識趣,接過話茬,道:“我只是把那些東西給了更需要的人罷了。”
蘇棠恍然,這關鎮裏裏外外需要救濟的人不計其數,就以張瑜那點事物對上關鎮的災民們,那無異于是杯水車薪。
蘇棠沒有再問下去,只是讓孫犁把還剩下的幹糧拿了出來分給兩人。
“你們先吃點墊墊肚子吧。”
可誰想到,無論是吳廣還是張瑜兩人都沒有動手。
蘇棠一愣,立刻明白了兩人的小心思,倏地苦笑道:“我知道你們心中肯定還有所牽挂,但是也需知這節骨眼上若真餓出什麽毛病來,那才是最大的損失。”
兩人聞言,面面相觑還是沒有動手。
蘇棠繼續道:“更何況,如今的情況不容樂觀,之後需要用到你們的地方還多着,若你們在這倒下了,那才是最大的損失。”
說完這句話,兩人一愣,當即拿起桌上的幹糧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蘇棠和孫犁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同樣的擔憂。
兩人稍稍墊了肚子,然後齊齊看向蘇棠。
張瑜率先開口道:“不知您之前所說情況不容樂觀是為何?”
蘇棠深吸口氣,将他們收到的情報有誤,所帶的糧食根本就不夠這一城的百姓度過這個寒冬。
“您是說,糧食不夠?”
兩人齊刷刷地開口問道。
吳廣緊接着道,“不可能,我明明派出了幾波人去送消息,不可能還會這樣的情況發生!”
蘇棠面露難色,這個問題如今只是個未解之謎,沒有人知道原因,而且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蘇棠開口道,“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度過這個難關。”
吳廣聞言後癱在椅子上,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蘇棠擔心吳廣,安慰道:“這個事我們再好好商量一下,會有辦法的。”
“不會有辦法了!”
吳廣突然站了起來,“我要自己去想辦法!”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蘇棠想追上去,卻被張瑜攔住。
“這件事,只能他自己想通。”
以為盼來的是救星,卻沒想到是一場空。
作為關鎮軍銜最高的人,吳廣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蘇棠只能嘆氣,然後道:“事已至此,求人不如求己,我們自己想辦法。”
張瑜追問:“什麽辦法?”
“——劫富濟貧。”
蘇棠此話一出,讓在場的兩人都一愣。
張瑜反應最快,大概猜到了蘇棠的打算。
但是他道:“大人您想得太簡單了,鎮內确實有富裕之家,但是卻壓根指望不上。”
這個事其實不難理解,人的天性自私,天下大公那也只是一種最理想化的狀态,所以不要說什麽在如今生死存亡之際要讓他們捐出錢財,那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別說是讓他們捐糧了,無奸不商,那些商人只要不哄擡物價已經算很有良心了。
張瑜将情況一一細細告訴蘇棠,委婉的告訴她這種辦法壓根不可行。
蘇棠認真地聽着,之後沉默許久然後道:“鎮內有幾戶人家糧食富裕?”
張瑜不解她為何要問這個,但是還是如實告知。
“鎮中三大戶——錢、李、劉,可是之前吳邊尉已經試着與他們溝通借糧,但是都以家中人多怕無以為繼給拒絕了。”
“這樣啊……”
張瑜見狀,趕緊道:“大人不必再做無用功了,他們不會借糧度過難關的。”
蘇棠聞言一笑,“誰說我要找他們借糧?”
張瑜與孫犁聞言看向對方,眼裏都充滿了不解。
“敢問大人,您是要?”
“我是要他們捐糧。”
這話一出,別說張瑜了,就連孫犁都覺得此時不大靠譜。
孫犁道:“大人,要不我親自跑一趟,将關鎮的情況告訴将軍,讓他再送糧過來吧?”
蘇棠搖頭:“遠水解不了近火,更何況,這樣的天氣,你能保證你去的路上能安全到達嗎?”
孫犁一時語塞。
大自然的力量是無論什麽時候人都無法抗衡的,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哪怕是他也不能保證自己能順利到達武都。
張瑜有些頹然,他們盼着有人來,可如今人來了,是事實上卻給了他們更大的打擊。
蘇棠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事情還沒有到上窮水盡的地步,你們和我來。”
孫犁聞言立刻跟上了蘇棠的腳步,張瑜猶豫片刻,最終也跟了上去。
蘇棠在張瑜的指引下,一行人走在去最近的富戶錢氏的府邸。
這一路上,張瑜在給蘇棠提了兩句關鎮裏這三大富商的基本情況,如今三氏在關鎮形成三足鼎立的形式,基本上維持着表面上的和諧,背地裏卻是在不停地暗自較勁。
要說起來,這三大富商也是曾經有着獨到眼光之人,能夠在這樣風口浪尖處倒賣貨物,互通兩地有無,甚至他們的生意已經深入了中原腹地。
蘇棠邊聽着,心中邊盤算着着之後的事。
大街上空空蕩蕩,這樣天寒地凍的天氣,街上行人寥寥無幾,甚至連沿街乞讨的乞丐都極為少見。
這樣的天氣在外頭久待,那可真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孫犁和張瑜倒還好,兩人都是練家子,但是蘇棠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是第一次那麽切身感受到了來自北方的寒冬深切的惡意。
在這樣的天氣下,如果不是食物和取暖供應不上,死人那基本上是常有的事了。
一行人沒走多久,蘇棠已經被凍得手腳僵硬,白嫩的鼻頭如今已經變成了嫩紅色,呼出來的白氣一團接着一團。
“大人,我們已經到了。”
蘇棠仰頭看向大門,發現這裏的靠近塞外,建築風格都帶着些不一樣的豪邁異域風情。
蘇棠上前,敲了敲門。
屋內很快有了回應,來人一打開門一看,門外站着的三人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對于一個門房來說,他的職責所在就是将情況如實地轉告給自己家的主人。
活佛了凡來拜訪一事,很快有了回應。
錢老板的夫人恰好信佛,對于活佛之名早就有所耳聞,所以聽聞活佛了凡來拜訪,自然是大門敞開歡迎至極。
蘇棠一行人被下人迎了進去,每等多久就等來了今天的目标人物。
錢老板作為關鎮三大富商之一,有着很符合他名頭的身材,圓臉見人三分笑,身材也像個福氣桶。
錢老板先聲奪人,笑臉相迎:“久聞大名,如今見到您是我們的榮幸。”
也難怪錢老板生意能做得大,這面相上就占了不少分。
蘇棠起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過譽了。”
錢老板身邊站着一婦人,身上倒無過多的金釵銀飾,只一木簪束着頭,身上的衣着半新不舊,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蘇棠還沒走進,都能聞到這婦人身上的香燭氣。
那婦人深深地看了眼蘇棠,然後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
一陣簡單的寒暄後,錢老板也沒有再繼續繞彎彎,直截了當地問道:“不知大人來敝舍有何貴幹?”
蘇棠接過話茬道:“錢老板您肯定知道最近關鎮正值生死攸關,我來此也是為此事而來。”
“原來大人是為此事而來。”錢老板那張圓臉笑嘻嘻地道:“小的與夫人本就是信佛之人,在鬧饑荒的時候也曾施善布粥,只是這難民太多,小的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您說的對。”蘇棠道:“俗話說得好,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不易彎,我來此希望尋得您的幫助。”
錢老板聞言挑挑眉,“實話和您說吧,我這也是泥菩薩過江……”
“你要我們怎麽幫助?”
錢老板的話被他夫人截斷,她定定地看着蘇棠,“我可以幫你,但是事成之後你必須要幫我一件事。”
蘇棠發現一旦那婦人開口了,錢老板邊沒有再說話,也了然這個家裏的家庭地位了。
“您需要我幫您什麽事?”
“我想要見我兒子。”
“宛如——”
蘇棠有些遲疑,“請問貴子如今身在何方?”
“他已經死了。”
一時間,滿堂驚座。
作者有話要說:蘇棠大神又要被迫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