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鎮壓妖塔九九八十一層, 越往上,距離金色佛珠越近, 所壓的是愈加窮兇極惡之妖魔。

待到這些妖魔戾氣漸消, 便能向下一層。

只是戾氣雖消,身上業果卻仍在。這些妖魔, 沒有哪個手上不是沾滿血腥, 背負着無數無辜之人的性命。

即便是回到了第一層,他們最後的歸宿, 也不過是化為天地精華, 重回本源之中。之後再以最為純粹的姿态降臨到乾元大陸上罷了。

只是曾經擁有通天徹地之能, 手握無數人身家性命一路屍山血海走來的這些惡妖魔修,又怎麽會甘心就這麽化成天地精華回歸本源。

就算是被壓入鎮壓塔, 耳邊日日響徹鎮妖伏魔心經, 受那神魂被紅蓮之火灼燒的痛苦, 也不願被滌蕩戾氣, 下這鎮妖塔半層。

被關押千萬年, 仍徘徊在最高十層那那些妖魔,心性是如何堅定,又是怎樣沉溺于邪法之中。

可想而知。

貪嗔癡慢疑, 無一不足。

陸恒一路掠過,底層的那些妖或是魔, 甚至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鎮妖塔要上頂層,并不難,沒有任何阻礙。

因越向上, 佛法之力越盛,對于魔修惡妖的鎮壓之力越要下卻是沒這麽簡單,只有神魂之中的戾氣,消弭到一定程度才可。

底層的妖魔毫無知覺,在那接近頂層的第八十層,卻有人睜開眼睛。

“戰刃,來的這人,是老朋友啊。”

此人手持佛珠,一襲素衣,眉目精致絕倫,擡眼之時,便是無邊豔色。如同紅塵之中,最為引人堕落的魔,又似上界最聖潔的仙,更似鵲山之中,最勾人心魂的妖。

他生得甚至有些雌雄莫辯,只能從喉結之處分辨出,這是一名男子。

被他喚作戰刃的男子,皮膚黝黑,眉眼之間皆是嗜殺兇悍之氣。他手中捧着一柄刀悉心擦拭。即使是素衣男子生得再怎麽驚心動魄,也得不到他半絲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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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刃手中那柄刀,刀身純黑,透不出半絲光芒。細細觀之,刀身之上并非是純粹的黑,而是由暗紅血液,層層疊疊不知堆積了多少,才形成這種近似濃墨的黑。

“行了,別擦你那把破刀了。”

“孔九思,你想打架?“

孔九思翻了個白眼,卻是沒有再說什麽。他雖然不怕這魔修,可打架這種事情,實在是有損形象。更何況,現在自己還在修身養性,可不能因為眼前這只知道打架的蠢貨破功。

“這人,你肯定感興趣。他可是我在妖族的老朋友。”

“何人。”

“巴蛇陸恒。”

一聽這個名字,戰刃就雙目發亮,一捏刀柄就站起身來:“是他,老子早就想和他打上一架了,可惜這厮整天窩在招搖山不出門。”

“急什麽,等我嘗到陸恒的味道,你在和他打。“

“你不是說現在對上面那人深情不悔一心一意?”戰刃挑了挑眉。

昨天孔九思才被一掌打了出來,然後就不知從哪弄了串佛珠和一堆佛經過來,說要投其所好。

上面那人也是奇怪,明明一身純粹佛修功法,自從出現在頂層之處,便是閉目盤腿而坐,手撥佛珠誦經。然而,他神魂卻時時被紅蓮烈火灼燒,金色佛珠之光一直籠罩在他身上,從未熄滅。

這種苦楚,戰刃也曾經嘗過。他在最初之時,被壓入此塔中,便在那金色佛珠光芒之下灼燒了三天三夜。

三天之後,戰刃有些狼狽得放開神魂,任憑紅蓮之火将他心底最為強大的執念滌蕩殆盡,随後才逃離了那第八十一層。

而那個神秘佛修到此處,已經過去半月有餘,卻始終未離開一步。

也不知此人,心中執念為何,竟是至今不肯放下。

孔九思自是也受過那金色佛珠之苦,他比戰刃忍受的時間還要短,僅是兩日便已受不住。

這種意志堅定之輩,向來能激起孔九思最大的興趣。

他舔了舔嘴唇,心中有些蕩漾。想起上面那人的容貌和通身如同天邊之雲高嶺之雪的氣勢,更覺得心神搖曳。

在這瞬間,孔九思只覺得肋骨之處,傳來一陣劇痛。他心中暗罵一句,那人什麽都好,就是下手太狠。

對自己這種容貌絕代之妖,竟然忍心下此毒手,真是太不憐香惜玉。和陸恒那個不解風情的木頭,有得一拼。

孔九思看上的人,唯二沒有得手的,陸恒是一個,上面那神秘佛修是另一個。即使是一心只有打架嗜血的戰刃,也曾同他有過一夕之歡。

這一妖一魔,便是在這鎮妖塔中,修為最高的兩位。

魔,乃是曾經的一名魔尊,名為戰刃。嗜殺成性,曾一人屠了一個大型道修宗門上下數千人。原因很簡單,他向那宗門的一名閉了死關的老祖挑戰,對方閉關沒有應戰。

從那之後,他便從中發現了樂趣。将道修宗門一一挑戰下來,對方不應戰,屠滿門。應戰,地方輸了,屠滿門。對方贏了,他便回去苦修,再戰。

如同一條瘋狗,被他纏上的道修宗門皆是苦不堪言。

最後,這條瘋狗找上了梵音寺,想挑戰那個傳說中堪比天道的老和尚。只是還沒等見到老和尚,他就被困在了金剛伏魔陣中,随後被壓入鎮妖塔。

妖,名為孔九思,原型乃是孔雀。

不過他并非是同畢方青鳥等齊名的那只天生靈獸孔雀,而是孔雀留在乾元大陸上的子嗣血脈。

神鳥孔雀傲慢冷淡在天生靈獸之中,是出了名的。他的子嗣孔九思的性子卻是截然不同,浪蕩成性,以誘惑他人為樂。

最終孔雀無法忍受孔九思的浪蕩,直接将他逐出鵲山,不許他再回到族地。

孔九思卻是絲毫不在意,反而見識到更為廣闊的天地。如今合歡一脈的功法,實則大多出于孔九思手中。

如只是醉心于床榻之事,孔九思還不至于要被鎮壓到此塔之中。他在情場之上,無往不利,合歡功法更是讓他修為一日千裏。

天生靈獸随後又幾乎都離開乾元大陸,修為幾乎立于大陸頂端的孔九思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孔九思就開始覺得無趣起來,之後便開發出一些別的樂子來。到最後,不少與他在床榻之上纏綿之人,在被榨幹了精氣後,還被吞食入腹,屍骨無存。

有一段時間,孔九思以勾引佛修道修各大宗門之中,天資最為卓絕的天之驕子為樂。并且不單單滿足于得到對方的身體,他開始攻心。

在那些弟子對他情根深種之後,便教唆那些弟子替他做下大逆不道之事。屠殺同門,甚至弑師。

最後他因作惡太多,妖族清理門戶,動手将孔九思抓回鵲山的,就是陸恒。

然孔九思乃是神鳥孔雀的孩子,如就這樣将他妖丹捏碎,魂歸天地。他生命精華中蘊含的那種極致的惡,對于本源是不小的負擔。

越是強大的神魂,越不能讓他們帶着惡意死去。

陸恒便将孔九思交給老和尚,壓入鎮妖塔中化其戾氣。

這段往事,戰刃是知曉的。他雖然知道孔九思的惡趣味,卻沒想到他能瘋到這種地步,對于把自己送入此地的仇敵念念不忘。

“當初不是陸恒把你給弄進來的,你還想着要睡他?“

“陸恒這厮,修的是逍遙道,對于紅塵俗世根本就不上心。當初我才會拿他沒辦法。”

被戰刃這麽說,孔九思也是不惱,他的目的确實想和陸恒享魚水之歡。巴蛇的精氣,那得是多美味的東西。

“不過,陸恒突然跑到這塔裏來,還能有什麽緣故。我猜他十有八九,是為了上面那人。”孔九思善于玩弄人心,只在片刻便猜出陸恒來意,“只要他動了凡心,我就有辦法把他弄上手。”

逍遙道,動了凡心,還有上面那個神秘佛修,真是妙不可言。

孔九思唇角彎了彎,在他這一笑之中,臉上好不容易僞裝出來的些許聖潔之意頓消。

他似乎意識到什麽,又低下了頭,收斂這豔色太過的笑容。修行還是不夠到位,上面那人,喜好的應該是如同天山雪蓮那般高潔動人的類型。

想要攻陷對方,當然得投其所好。

孔九思撥弄幾下手裏的佛珠,裝模作樣的念了幾句佛經,只覺得昏昏欲睡,臉上表情卻是聖潔又純粹。

陸恒越接近上層,速度就愈發慢了下來。接近頂層的妖魔,實力已是不弱,他不得不分出些心神将那些妖魔逼退。

他沿着階梯,盤旋而上,随後停留在一扇門前。

這門同其他的皆有不同,以萬年菩提木制成,其上銘刻着整篇的降妖伏魔經文。

看那字跡,應當是老和尚親手刻下。

在這扇門後,關押這鎮妖塔中,最兇的魔,最惡的妖。

陸恒沒有猶豫分毫,擡手就推開了這扇門。

門後,卻是富麗堂皇,輕紗曼妙之景。

一名男子,恭謹跪在門後,見陸恒出現。他臉上沒有絲毫驚慌之色,而是匍匐在地,行了一禮。

“貴客,我家主人邀您一聚。”

眼前這身材高大健壯的男子,并非是妖族,應當是一名魔修。會出現在七十層往上的地方,這魔修在被壓入塔中之前,想必也是修為強橫,窮兇極惡之徒。

然而現在,他身上只穿了一條長褲。脖頸之上,卻是帶着鎖鏈,鎖鏈之上,還拴着一個小小的鈴铛,手腳也以鎖鏈相連。

這些鎖鏈,與其說是刑具,更像是某種奇特的愛好。

陸恒曾經見過這副打扮的奴仆,那些奴仆的主人又恰好是被他親手送入塔中。

在上方等着他的那人,陸恒當下就知曉了其身份。

孔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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