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異都之眼轟炸事件(1)
9月29日,周五。
根據課表,喬木栖今天早上有一門古哲學經典導讀必修課。
喬木栖一如既往早早來到教室預習,順手幫永遠上課前五分鐘內趕到教室的紀不易占一個座位。
七點四十後,同專業同學陸陸續續到來。
“喬木栖,問你點事。”
身旁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差點吓到全神貫注的喬木栖。
喬木栖扭頭看去。
右手邊一前一後站着兩個人高馬大B等級男生,有點眼熟,應該是同學沒錯。再定睛一瞧,他發覺整個教室學生視線都若有若無地盯着他們這一塊。
一般來說,喬木栖只有在考試将近時才有榮幸受到這麽大的關注。
他是古文學系出了名的考神。一開始有人傳言他有裙帶關系,才能以D等級身份入學。而後校方高度重視這類風言風語,查到相關同學予以記過處分。于是流言蜚語又轉了個道,有說他其實擁有考試相關的異能,押題百押百中。所以每到期中期末考都有無數學長學弟同級生想方設法地收買,差不多是威逼利誘無所不用。
可今天才9月29日,距離期中考還有兩三個月。
“要......借筆記嗎?”
這是喬木栖獨一能想到的搭話原因。
“你參加了《古藝術知多少》的節目是吧?”
男生一屁股坐下來,根本不關心他坐在喬木栖占位的書本上。他兇巴巴地盯着喬木栖,壓低聲音丢出一大串問題,“毀滅小醜入侵電視臺的事是真的麽?你在場,是不是看到了?聽說還有異能者?是真是假?中央電視臺就算老牌,好歹也是有必要的設施,怎麽這麽輕易就被小醜入侵了?”
原來電視臺入侵事件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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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本來也瞞不住的。
喬木栖猜測可能又有人恢複記憶,揭發了這件事。不過他拿不準他應不應該表現出恢複記憶的樣子。
——牧丁,在嗎?
喬木栖在心裏呼喚軍師牧丁。
這一次牧丁有反應,冷冰冰地吐出四個字:裝不知道。
不知怎麽的,喬木栖覺得牧丁心情不太好。
他奇怪地想:難道光腦智能是自主更新的?為什麽牧丁地情感好像越來越豐富了?
暫時聽牧丁的,不容易出錯。
喬木栖開口否認,“不太清楚.......我只記得節目因為設備出問題就暫時停播了。至于具體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記不清楚。我記性不是特別好,不然你再問問別人?”
“切。”
對方失望的吐出一個詞,重新端起高人一等的姿态離開。他還一邊和身後的人打罵推攘,“你看吧?他根本不知道。我就說,他要是知道這事還能老老實實在這看書?那不是傻子麽?害我跟他搭話,還被這麽多人看到!真丢人!”
B等級。D等級。兩個等級的距離仿佛是天與地那樣遙遠,以至于在公共場合搭話也變成丢人的事情。
喬木栖沒有過多關注他們,繼續埋頭看書。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光是節目就花費兩天,晚上也沒能好好背書。加上這周應該準備的古詩詞講解視頻也沒個影子,他現在是分身乏力。
然而随着時間推移,人越來越多,議論的聲響也越來越大。等到八點十分——距離上課時間僅僅十分鐘——大家已經無所顧忌按照等級分群讨論起來。遠遠地,喬木栖也能聽到什麽‘小醜’、‘異能’以及‘轟炸事件’等等關鍵詞語。
八點十五,紀不易大少爺準時踩着五分鐘的點來到。
紀不易今天穿V字領的白棉T恤,褲子是西裝褲型的,襯托兩條長腿,再配上一雙黑色尖頭皮鞋,勉強還能算是風//騷得內斂。定睛一看,他一只手戴三四個花樣不同的戒指,提個黑色包,垂下一條藍紅長條。包身左有一個骷髅獸刺繡,右縫一個大品牌标簽,周圍分散遍布花哨的繡樣,光顏色也不下十種。
喬木栖默默看一眼标簽,心想這一定是出自C區的服裝品牌。
只有C區致力于發明奢華絢麗的時尚,加上瘋狂推行衣食住行的與衆不同。
紀不易每次現身不可避免引起一陣騷動,像足一個傳說中的大明星從追捧與邀約中走過來。
“今天下午三點,異都之眼有場人權對證會,去不去?“紀不易拿起座位上的書本,拍了拍臀坐下。
“對證會?”
“異都小醜的事曝光了,加上B區這個月也有幾起試驗性小醜入/侵的事,已經震驚AB區了。”
紀不易打了個哈欠,從包裏翻出一個墨鏡帶上,吊兒郎當地說:“現在普通住民人權保障組織那一塊急得跳腳,指責安全保衛局工作不到位,才有了對證會。看你對這事挺感興趣,所以問你去不去。”
喬木栖迷糊看他一眼。
“就知道你腦子轉不過來。”
紀不易笑嘻嘻一掌拍向他的腦袋,慢悠悠解釋:“毀滅小醜的現在的主要目标好像是高等級人類,肯定挑軟柿子。這麽一來,普通人一點安全保障也沒有。人權協會肯定試壓安全保衛局想辦法增加保衛。”
也對。
喬木栖慢慢梳理信息點:現在城市的保安機器人由安全保衛局統一派發、設立。主要作用是維持基本秩序,針對的也是普通人而并非異能者。
誰也不會想到毀滅小醜中會出現異能者,這就成為了最大的空子可鑽。
EF等級人類,他們的異能覺醒可能性微乎其微,在受精卵時就被綜合評定為基因具有缺陷的廢棄品。他們之中出現異能者給人們帶來的震驚不亞于垃圾堆下挖出一堆千億寶藏。
“你下午去嗎?聽證會?”喬木栖又說,“在教室裏戴墨鏡會被教授點名的。”
“太困了。”紀不易伸了個懶腰就趴了下去,“怪那幾個小寶貝太熱情奔放,昨晚玩了大半晚。哥還忙了點事,整個晚上都沒睡。睡一覺先。你下午要去哥就陪你去看看,剛好收集點信息,看看安全保衛局什麽态度。”
紀不易其實是被教授放棄的學生,他不在乎教授,教授一般也懶得搭理他。
“嗯。”喬木栖應了一聲,心思還飄飄忽忽的。
八點二十,老四眼教授林嚴擎準時走進教室,重重将懷裏的書砸到講臺桌上。
“你看看你們都在幹什麽?”他面色鐵青地怒斥道:“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的聲音!又不是早讀,哪來這麽大聲?今天要讨論的古文《道德論》預習過了嗎?你們都是大三的學生了,一點禮儀也不動!學校難道是讓你們用來交朋友的地方嗎?”
這話是個冷笑話。
人人都知道A區不存在朋友,高等級人類也不需要朋友。
“小醜都入侵到城市來了。”有一個人笑:“教授,這個時候還預習什麽《道德論》啊?《道德論》能殺小醜嗎?指不定他們什麽時候會入侵學校呢。”
“那你就離開這間教室”
脾氣火爆的老教授動怒了。
他猛一拍桌子,中氣十足地批評:“我知道你們這一兩百個人裏沒幾個是真心來研究古藝術的!你們有人憑着古藝術大學錄取通知獲得來到異都的資格,卻不珍稀!也有人三天打魚兩天上網,一節課嘻嘻哈哈地蒙混過去,上節課我都看在眼裏!”
上一節課心不在焉地喬木栖心虛地低下頭。
紀不易呼呼大睡,紋絲不動。
“我也知道,這個時代,更多人想追求的異能,沒有異能就想要科技。但你們有沒有意識到究竟為什麽我們要成立一個古藝術大學?為什麽古藝術能夠和異能、科技這兩項并列成為當代三大研究方向?”林嚴擎嘴唇發抖地吐字,“一個人的性格根源大多藏在童年經歷裏。一個國家的根源在哪裏!?”
“就在我們的歷史裏!”他停頓一會兒,面前喘過氣來。他把雙手背在身後,來回慢慢踱步,似乎在平緩怒氣,“2014年世界末日,150年天災,100年異獸危害。直到第一個異能者宮影出現,人類生存史才迎來希望,所以稱之為曙光紀元。為什麽是曙光?一千年時間足夠我們重新劃分九大國,以新規則建立安全區域,也成功讓異能者和普通人和諧共處。可是為什麽只是曙光?這樣還不夠光明嗎?曙光之後又為什麽是黑暗紀元而不應該是光明紀元?”
沒人知道答案。
确切來說,暗黑紀元這個說法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流傳起來的。
明明異能者的能力足夠抵抗強悍的異獸,而整體來看,這個國家似乎從根本上劃分人類,也避免了絕大部分争鬥。
這樣的和平中卻夾雜着莫名的壓抑。
當代26年,毀滅組織出現。
當代28年,抑郁系列小說《暗黑世紀》風靡全國。
當代31年,《暗黑世紀》作者自殺身亡,也标志着壓抑與探索為核心思想的作品的瘋狂盛行。
整整二十年,所有文學作品、影視作品甚至游戲都在探讨同一個主題:我們該何去何從?末日慘痛之後,我們該以怎麽樣的面貌生存下去?現在的時代究竟是颠覆古文明與社會秩序,還是新時代的必須适應?
緊跟着的是歷史上第二次異能協會圓桌會議的出現。它作出成立安全保衛局的決策,也是這個國家将貫徹登記制度到底的象征。
其他國家也陸陸續續出現類似的管理機構。
安全保衛局不單單是負責普通人世界的安全保衛,它還有一層意思是精神上的護衛。
一個個沒有眼睛的安全衛士掃蕩遍每一個區域,逮捕宣傳陰郁思想的人類,予以無期徒刑的處罰。
從此以後,人們迎來了茫然的暗黑紀元。
那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現在的人類沒有人記得為什麽是暗黑紀元。他們只迷迷糊糊清楚,或許這不該是世界原本的模樣。
也許我們本不該在受精卵時期就被評判等級,商品一般歸類到對應區域去。
“我們需要進步。我們也需要改變。”林嚴擎沉重道:“我們探索歷史,不僅僅為了挖掘屬于我們民族的精神與過去,使我們與其他國家的人區分開來。另外一層內涵是在過去裏探索我們的未來。只有汲取過去,才能夠規劃出更好的未來。”
“毀滅小醜不算什麽。他們不僅僅是一個惡貫滿盈的犯罪組織,也不單單是一群沉浸在狂歡中的老鼠。他們所代表的是一種失落的精神。就算一個毀滅組織被打壓滅,一定還會有兩個三個四個組織站出來。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他們追尋不到過去,也展望不到未來,選擇在活着的時候以這種方式發洩是正常現象。”
“那他們殺了我們也是正常現象麽?”
有人小聲嘀咕。
常年耳朵失靈的林嚴擎卻捕捉到這個聲音。他循聲看去,質問道:“那又怎麽樣?你在這裏抱怨,或者你痛苦,找個地方躲起來,你就能保證小醜不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殺了你?你有什麽能力對抗他們?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可以對抗瘋子,明白嗎?”
“那我們就什麽也不做?還在這裏傻了吧唧讀個道德論?搞笑。”
“不願意讀道德論的人可以出去。”林嚴擎轉身拿起老舊的粉筆在黑板上一筆一劃寫下道德經三個字,一邊說:“我就在這裏讀我的道德林,就算有刀槍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照樣講我的道德論。因為我清楚我們真正需要害怕的是什麽。至于那些心思不在這裏的同學可以直接離開,我不會記你們的缺勤。”
“這已經不是學業完成情況的考核,而是一個人真正的選擇。他到底要選擇拿遙遠的威脅作為借口,還是腳踏實地研究我們的歷史文學和精神。”林嚴擎轉過神來将雙手撐在講臺桌上,挺直腰板,半蓋着松弛的眼皮,“對道德論沒有興趣的,可以走了。”
“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搞也搞不懂。”
一個人撓着頭大步走出去,經過林嚴擎面前時還比出一個中指。
這種挑釁行為引來一陣嘻哈,又有人接二連三的離開。
第一批離開,就有第二批。
人這種生物害怕的是做第一個與做最後一個,夾在中間就是最安全的。
林嚴擎鎮定地看着空了大半的教室,清了清嗓子,“那麽,我們就開始講道德論.......”
林嚴擎,著名的老四眼教授,性格古板苛刻,以對古典哲學的研究聞名全國。他在學生中名聲是全校倒數第一,曾聲稱他願意在教育崗位上盡一輩子,哪怕受到生命威脅也毫不動搖。
可惜他沒能有機會履行自己的承諾。
暗黑紀元236年9月29日,就在這堂道德論講述課後。林嚴擎因發表反動言論被安全保衛局逮捕,再也沒有出現在校園內。
這一年他78歲,無妻無子。
作者有話要說: 容我重複三次
自由平等民主法治!自由平等民主法治!自由平等民主法治!
完全架空形式,古文明也不指代任何一個國家!
我不涉政,我只是一個柔弱的小屍體。
每天都忍住日更的心情等待着合同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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