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和好(3)

喬木犧猛得睜開了眼睛。

面前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第一時間進入視線。低頭看去, 胡亂交纏在一起的身體是□□的。酸痛遲半拍蘇醒過來,波及全身。

分割成一段一段的記憶從腦海中飄蕩過去, 他簡直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沈得川的确是真的。

沈得川一條手臂被喬木犧壓在腰下,手肘是彎的。手掌不松不緊的抓住幾撮他淺栗色的頭發, 左臂搭在後脖頸上。姿勢具有控制欲,不過他閉着眼睛的樣子很安靜。

——不知道幾點了。

喬木犧暈暈乎乎地想,一邊小心翼翼地脫離沈得川的束縛。他把頭發拽出來的時候沈得川短暫醒來, 鋒利幹脆的眉眉不悅地吊起來, 黑沉沉的眼眸醞釀着被打擾的暴躁。這個唬人的眼神只存在一兩秒。沈得川再眨眼睛後,神态變得很慵懶,抓住喬木犧的胳膊不松手。

“早上有課。”喬木犧輕聲說:“你先繼續睡。”

沈得川一動不動盯着他,表情不知怎麽的讓人感覺有點哀怨。

“晚上呢?”他慢吞吞地問。

喬木犧一頭霧水。

“晚上?”什麽晚上?

“晚上。”就是晚上。

喬木犧忽然反應過來:沈得川在問他晚上過不過來。

忘了從前是誰先提出來的, 反正記憶裏他們一直以同居狀态相處。

喬木犧對這層樓每個房間布局都熟悉到很厲害的地步, 閉着眼走也不會碰到任何東西。沈得川則是夜裏常外出。當然,多半趁他睡後。有時候喬木犧半夜起來上洗手間,通常看不到沈得川的人影。等一覺到天亮, 沈得川又像聖誕老人丢下的禮物似的重新出現。喬木犧曾經習慣到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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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喬木犧猶豫不決。他還沒有認真考慮過以後的問題。

畢竟和好這件事本身就發生得突然。哪怕制造出整個夜晚可怕的親密舉動,心理上的距離好像還沒能拉近太多。

——應該拒絕的。

喬木犧知道明智做法是拒絕, 找到獨處空間仔細考慮複燃的舊情才行。偏偏他沒辦法對沈得川說出任何借口,尤其是這個狀況下。沈得川完全還沒睡醒,否則他應該用‘晚上過來’而不是‘晚上呢’這種說法。

沈得川好像特別大男子主義。

他□□,我行我素,對認定的東西有強烈的責任感。他自然而然的充當保護者,不管別人需不需要。還喜歡掌控住所有東西, 所以鮮少用被動式的問句。

喬木犧一直知道沈得川的大男子主義經常讓人煩躁。不過他恰好有細膩的性格,越過沈得川糟糕得一塌糊塗的語氣和對話內容,他可以觸碰到沈得川最好最柔軟的地方。

現在他就能發覺原來他對沈得川的依賴不是單方面的。

原來沈得川偷偷也對他抱有微妙的依賴感,遠超出黏黏糊糊的戀愛初階段,屬于另外一種言語無法概括的類型。

喬木犧倏然心軟。

“我會過來的。”

他說:“早上滿課,我在食堂吃完午飯,然後收拾一下東西就過來。期中考快要到了,得複習了。你先睡一覺,睡醒了我已經回來了。”

沈得川眼神将信将疑,最後才不情不願地松開手。喬木犧立馬撿起掉在床邊地板上的毛衣套上,走進浴室快速沖澡與洗漱。過程中不幸發現從鎖骨到下巴一片面積的肌膚猶如遭受家暴,青一塊紫一塊觸目驚心。

他只好打開衣櫃,在亂糟糟的衣服堆裏拉出件高領黑色毛衣換。能夠遮擋掉招搖的吻痕,大小不太對就別計較了。

喬木犧準備去客廳找光腦然後趕去上課了。他不經意回頭看,發現沈得川沉默不語地看着他急來急去的。

想說‘我走了’,出口變成‘我下午回來’,喬木犧懷疑這張嘴打算叛變主人意識了。

沈得川翻身,光拿背對着他。

喬木犧光腳踩在地上,無聲無息掩上門扉,找到光腦後開始飛奔。

這棟樓表面上沒有機械衛士防守,也許是出于有異能居住者的緣故。喬木犧特意四下裏瞟幾眼,發現昨天停黑色車輛的地方空空蕩蕩。旁邊半人高的灌木叢上潑了大片黑紅顏色,在虛假的陽光下格外暗淡。

看來有人出手了。

沒想到異能者和異能協會的關系差到這個程度。

驚嘆一閃而過。

喬木犧想起要知道現在具體時間,從口袋裏掏出光腦。出乎意料之外,光腦第一次處于關機狀态。

開機時間裏,喬木犧忽然意識到一個大問題。

他最近有意比較普通光腦與牧丁的差別,盡量隐蔽地查了不少資料。得知普通光腦是死程序,一不會探測也無法以任何形式記錄擁有者的想法;二在半個小時無命令情況下進入休眠狀态,三個小時後進入關機狀态。

但是牧丁從沒有提過休眠狀态。

所以牧丁自動關機難道是因為昨晚……

喬木犧趕緊打住,沒臉想下去。只要牧丁什麽也沒看到沒聽到就好。

屏幕逐漸亮起,明晃晃寫着十一月二日七點五十五。

二十分鐘後上課,來得及。

看清時刻的喬木犧步伐交替頻率減慢,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打開訊息記錄。昨晚九點零六分不易發起過不下五次的通話請求,共發來幾十條訊息詢問出什麽急事。

喬木犧發訊息讓紀不易幫他帶上課本筆記本和筆,說到教室再說。

紀不易沒有多問,一個ok回答得幹脆。

結果喬木犧還是比紀不易早到,踩着八點時間線步入教室,引來萬衆矚目。大概因為他都是雷打不動七點半到教室預習,頭一遭破例被關注到了。

第一排黃金寶座不剩空位,喬木犧伸長脖子在中前地帶找到兩個位子。他謹慎地緩緩坐到冰涼的椅面上,可惜酸痛感不可避免。喬木犧低低地發出嘶聲。

紀不易五分鐘後到。一根手指轉動貝雷帽玩,他翹着嘴唇走過來,低頭湊喬木犧很近。

“眼睛通紅沒睡好,嘴唇腫,玩太過。老實交代,昨晚什麽情況?”

紀不易輕佻地下結論,在喬木犧身旁坐下,又問:“昨晚有約會,走了一趟C區。回來看到緊急呼救,去寝室沒找到你。一夜不歸,這到底是道德淪落,還是情感的無法遏制?”

喬木犧吶吶解釋昨晚的突發情況。

“然後——你就和前男友複合了?”

紀不易悠悠嘆一口氣,“還好我等級不夠,不然可能被你前男友,哦不,現男友的氣場嗆死。”

連番打趣弄得喬木犧渾身不自在,他連忙扯開話題,“聽說……愛麗絲和黑鬼都沒死?”

“是沒死。”紀不易露出‘假裝我真的被轉移開注意力’的表情,聳了聳肩膀,“不用惦記他們兩個。起碼這個月他們不會鬧事。”

“為什麽?”

“他們本來就有目的出現在異都,動作這麽大是打算好的,就是要吸引走注意力。現在他們私底下的目的達到了,人手折得也不少,短時間內不會再鬧大事。畢竟協會這兩天都召集人手要打到他們大本營去了,他們還得守老家。”

目的?

小醜不是沒有頭腦的沖動分子,他們之所以張揚惹事,其實別有目的?

協會已經和小醜勢不兩立?那麽像沈得川那樣的異能者呢?

零碎的疑問沒有說出口。

紀不易嘴巴嚴。該說的內容他一字不落。不該說的無論怎麽追問也得不到半個聲。介于可說不可說的灰色地帶的,他就看心情說,或者用玩笑的态度随口去說。

了解紀不易的人會知道他感官敏銳,說話一針見血,只不過藏在帥氣的皮囊下,再經過嗓音語氣的僞裝,就變成像模像樣的俏皮話。

喬木犧拐彎抹角地問:“他們有很多異能者?”

紀不易眯起桃花眼笑得很勾人,“一般人問這種問題要收大錢。出于友情,免費回答你三個不過分的問題。第一,你知不知道宮影?”

宮影誰不知道?

全世界第一個異能者,短期內組織成立第一個異能小組——銀狼小隊。作為隊長他開創了人類新時代,一把确立了安全基地與異能協會。

他是一個死去的傳奇。

“宮影是怎麽成為第一個異能者的?他是怎麽在短時間內快速挖掘出大量異能者的?這些問題是謎團。畢竟當時沒有負責記錄的黑烏鴉家族存在。宮影死在基地建立後的第五年,據說舉辦了豪華的生日宴會,邀請所有銀狼小隊的隊員和交好的朋友。”

紀不易停頓一下,眼中閃爍玩味的光,“那天晚上,宴會場地坍塌爆炸,死了成百上千優秀的異能者,包括宮影和他形影不離的副隊長。”

喬木犧從沒有在任何地方獲取過相關信息,他想了一會兒,不解地問:“有人埋伏?”

“不知道。”紀不易無辜地攤手,“按理來說沒有人能在宮影的地盤布下這麽大的局,這也是未解之謎。”

“扯遠了。重要的是很多人懷疑宮影的異能是激發異能,或者他有獨特的激發異能方法。百千年過去還有人對傳說中的銀狼手劄——也就是宮影的個人日記——念念不忘。現在毀滅小醜手裏就有銀狼手劄。大概是真的,他們組織人已經親口承認。”

他話鋒一轉,“我說過鐘宏,你應該記得。鐘宏絕對不會允許大批異能者的崛起,更何況是毀滅小醜那種地方出現的人?鐘宏這種人狡猾歸狡猾,本意是針對異能者,對沒有異能的人倒是很負責任。你看越來越嚴密的異能者相關法律制定就知道了,誰想破壞表世界的和平,就是踩他的尾巴。”

“好,還有第二個問題?”紀不易看一眼手表,“還有五分鐘。”

喬木犧搖了搖頭,他不想問了,不然會有一種消費友情的感覺。

“我只是……”他支支吾吾地解釋:“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不太好。”

是了。他和沈得川重新交往了,但是事實是他們一個是普通人一個是異能者,日夜作息颠倒,幾乎是截然相反的人。他不安,下意識斷定差別巨大的感情不會長遠,這才突然關注起異能界的消息。

他,好像想要距離沈得川更近一點。

喬木犧心裏五味雜塵,不知道該不該鄙夷自己。

短短幾天,他的立場竟然直接從躲着沈得川到走近沈得川,也太奇怪了。

情史豐富的紀不易好像看穿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愛麗絲覺醒了電系異能,跑了。黑鬼也逃了。他們倆的異能至關重要,好好培養下去就是對付協會的最大王牌。只要小醜有腦子,接下來一定會着重養強他們的異能。所以他們暫時不會出現了。要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倒不如去問你男朋友。有的時候背後苦苦地做努力,還不如當面一個表态,不是麽?”

喬木犧擡眼看見紀不易笑眯眯地說:“好歹算兩個問題,兄弟,能不能來一份愛的午餐?”

喬木犧哭笑不得,“你又沒錢吃飯了嗎?”

“錢是不可能有錢的,飯呢,是不可能沒飯吃的。以我的英俊潇灑,随便一站就有人請我吃飯,信不信?”紀不易風騷地眨眨眼睛。

“信。只不過你有紳士風度,從來不讓女孩子付錢,對嗎?”喬木犧無奈。

紀不易摩挲下巴,一本正經地說:“也許我應該考慮找一個有錢又好看的男人約會,至少可以免費蹭飯……”

他說得還挺認真。

喬木犧忍不住碰碰他的手肘,“教授來了。”

一個學期一門課換到第三個教授。這次教授年紀輕,女性,紮低馬尾,笑容和善耐心。她身後還跟着一個個頭很高的男人。

“白頭發?”坐在後排的女生竊竊私語,“他皮膚好白啊,像紙一樣。”

的确,男人皮膚白得像纖塵不染的雪。白得很清透,一點也不沉悶。長到腰間的白發刻板地束在腦後,根根分明,柔順得一滑到底。

他五官倒不會顯得女性化,骨相英氣。盡管閉着眼,眉毛和眼睫平平整整,很幹淨,給人的第一印象安靜的,可能不太喜歡嘈雜的環境。鼻梁很挺,唇色很淡。他穿着白色的襯衫和黑色西裝褲,外加件深灰色毛衣外套,打扮也幹淨利落,衣褲上沒有一絲劃痕,像是細心熨燙過的。

“這位是從B區第一學府來的學生。”

教授微微一笑,“寫一下你的名字,然後選一個座位坐下吧。”

傳統的自我介紹是沒必要的,現代社會多半人對別人沒有興趣,他們的關注點全部拿來放在自己身上。A區風氣尤其如此。盡管白頭發不是正常情況下有的,轉學生還好像是盲人,但教授什麽也不提起。

他明明沒有睜開眼睛,卻精确地找到粉筆,在黑板上一筆一劃寫下林定歌三個字。字體瘦勁清峻,少見。

“我找到了。”紀不易突然出聲。

“什麽?”轉頭看他。

紀不易邪氣地笑了一下,“想要一起約會的男人。”

“啊?”

喬木犧沿着他的視線連接過去,不偏不倚就是氣質清冷的轉校生。

作者有話要說: 喬木栖要慢慢了解一些異能界內幕,會跟上節奏

愛麗絲黑鬼升級去了,再出場大概就是王者組合了,瑟瑟發抖

小醜同志們重新潛伏到暗地裏活動,畢竟冬天要來了

然後

紀不易:決定了!就是你!有錢又好看的家夥!我要和你約會!

楚歌: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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